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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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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女人精的绰号。”
    “我宁愿不要。”
    月光这时已经在地上投下了树影,那它也一定照到山顶那棵栀子树了。那株不算太
大的树上总共开了三十二朵花,现在,只剩下十七朵了。那棵栀子树上的叶子比所有的
叶子都绿,也更有光泽,就像刚办过喜事的人家那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光彩,我猜想
那是花香熏陶的。我向妹妹要过手中的花朵,她说我的脸上还是原来的样子。
    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去碰花,我知道我是男人。
    走到门口时,母亲说,家里来的那个陌生人是给妹妹提亲的。母亲又高兴又忧伤地
望了妹妹一眼,一朵栀子花瞬间戴到了母亲头上。
    我们采摘了栀子花,那个提亲的人极尽美言,说得妹妹快要动心的时候,却漏了嘴。
他说那个完美的美男子也喜欢栀子花。
    “怎么喜欢法?”
    “他爱它的香味,也像你们一样把它戴在身上……”
    妹妹说,那就算了吧,她说她不喜欢戴花的小伙子。妹妹的直觉是对的,她不喜欢
假丫头,那个没有成为我妹婿的人,后来我见过几次,他的确有点儿娘娘腔。

    河流

    干净的水流淌着,只有在凸凹不平的地方露出微澜,在高低落差中才出现水花和河
流的声音。巨大的卵石挤在弯弯曲曲的河道中,好像在某个时候,这条小河奔涌的不是
洪水,而咆哮着的是石头的洪流一样。那些有点儿像天鸟的巨卵,坐在尺深的浅水里,
水的湿印总比水面高出两三寸,而这两寸高的湿痕,也都是绿茵茵的,与下面碧绿的青
苔连接着,像一圈装饰的花边儿,在水中的那部分,飘飘摇摇。石头的顶端长着一簇草
皮,像它们护着光脑袋的小帽子,而银币一样的花斑,却似几乎已经痊愈了的斑秃的痕
迹。
    水在这些石头的缝隙间穿流而过,风化成拳头大小的石头和砂子浸泡的时间长了,
都像陈旧东西那样逐渐发黄,上面蒙裹着蝌蚪身上那种透明的粘液,使它们看起来更像
一些放大了的琥珀。
    掀开那些小石头,它的下方肯定有一两只或者一窝螃蟹。石头刚掀起时,水是浑的。
伸手捞一下,如果这个动作很快,随着一捧水撩起,小蟹有可能甩出去;如果手的动作
稍有迟疑,那么,在这个时候,胆小和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大叫一声,其实这里螃蟹夹
人并不疼,它们都是一些老实的懂人情的小东西。当然,当水彻底澄清时,假如并不注
意审视,那些落上泥尘的螃蟹盖几乎看不出来,这时,虾子浮起来,向远处射去,再找,
看了半天,也许什么也发现不了,它们早已射进了别的石缝里;当目光收回来,落到刚
刚掀翻过来的那块石头上,上面的那条黑色水蛭正在一只自我禁锢的网中扭动着,这条
河里,数水蛭咬人最疼,它的嘴与岸上的臊蝎子一模一样。
    河里生长着一种举世无比的小白鱼,在狭窄的石缝间逶迤而游的小生灵柔若无骨。
据说长鼻子的皇帝在京城就闻到了这里的鱼香,数次派人捉拿终因屡遭迷路而不得。孩
子们唱道:
    “小白鱼,皇帝爱得哭,皇帝没得福,俺们笑得止不住……”
    水边的野芹菜是为猪准备的食料,水有多长,它就有多少。因此春夏秋三季,每湾
水里都会站着一个女孩儿,在绿得发蓝的野芹中间,红头绳使单调的色彩丰满起来。
    如果说这条小河叫做支流的话,那么它也是某一条大河的真正上游,尽管它若明若
暗地流过五华里之后,再也看不见一滴水,但是,作为一条暗河,一条有可能连接所有
地下水源的通道则是由它贯通的,否则,也是由它引导或启发的。
    或者只是为了阻隔小白鱼的道路。

    忧郁的二胡

    在梅花下面,在刚停的白雪下,他苍老的手指是那样激动,二胡忧郁的歌声代表着
他对一个中年妇女的回忆,那音色也正好是她生前留下的,松香的粉末聚积在羊肠弦周
围,使寒怆的拖腔变得沙哑一些。
    河水在薄冰下流动,正如血液汩汩于血管之中一样,在不大的起伏中跌宕,与二胡
的颤音合拍。我的那只黑狗安静地听着,它的头偏向一边,为了使整个场面不至于不可
自拔地凄凉,它的嘴在雪上吻着,偶尔吃一口雪,它在原地转着圈儿,以对称二胡的晃
动。
    狗又走近了几步,它发现蛇皮与竹筒结合后,招引来马尾的秘密,在枣木的琴杆一
侧,山羊的细肠绷得那样紧,它似乎明白了二胡的紧张程度,因此,那只无所不通的黑
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它显得非常轻松,那条松鼠一样蓬松的大尾巴不紧不慢地摇着。
我的那条狗,它是多么的善良。
    二胡沉浸在它自己的倾诉之中,那把孤独的二胡,一直挂在他的床头上,那张床上
有他们的爱情、温暖和无穷无尽的梦想。那是一把一直忍着的沉默的乐器,他多年已不
再碰它,可是,在这样一个雪天,他惹了它,它甚至有些哽咽了,它最终哭了。
    我在门槛上坐着,看见桂树上的冰凌落下去。二胡的琴头也比以前消瘦,他的头发
更白了,那一日是他的冬天。
    狗靠在他的腰上,它的黑色之火烘烤着他的背部,像两个相依为命的伙伴,他们相
互感动着,渐渐地,二胡的泪水干了,高音区的颤动滑下来,浑厚的叙述犹如他的祈祷,
接下来,他开始诉说自己的生活,平淡的语调中蕴含着深刻的热情,他唱着怀念的歌儿。
    “拉拉《喜送公粮》吧。”一颗脑袋从一隙门缝间伸出来,高声说道。
    他继续说着心里话,没有受到影响,我的黑狗望了那人一眼。
    我知道村子里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倚门站着听着二胡的声音。有些老太太流
出了眼泪,但是年轻人都听厌了,他们希望二胡停下来,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唱高昂的调
子,因为他们想通过音乐召唤心中潜藏的舞蹈。这些年轻人被长者呵斥了,他们也瞬间
变老,他们需要感动并且流下泪水。
    “脾气不好的人先哭吧。”村子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发话了。
    我想起舅舅的那把尘封不动的二胡,挂在窗户旁边,有时风吹来,它发出的幽鸣令
人心酸。自从他的小儿子在三岁那年永远离开了他之后,他像那把曾经喜悦的小筒二胡
一样终日缄封其口。他老了,但是他的母亲仍然活在世上,所以他不得不显得年轻一些。
他的六个姐妹在世上为他祈福,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为他带去暖意。他把孩子埋在心底,
在一年一度的清明时分,他的手指必定回到弦上,因为,他的爱在沉静之后,已经不再
悲伤,他唱着宽慰和祝福的歌儿。
    黑狗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天空,苍穹的四周暗了下来,突然而来的乌云向中心纠集。
而我的那只油光滑亮的黑狗,仰望着天空时,像一只受惊的乌鸦。
    二胡开朗起来。我们从未听过那首曲子,那是一段自然增长着的旋律,自地面向上
升起,漫过他的头顶,缠绕于梅花之间,向天空扩张而去。
    雪化了,春天突然来临!
    天色也一下子明亮起来。我看见四周的山上落满了各种各样的鸟雀,二胡仍在演奏,
鸟们像好奇的孩子那样,规规矩矩地听着。草发芽了,树冠长大,花朵也迅速丰硕……
    从那天起,我懂得了爱的属性,爱是忧郁的。

    火垅上的泡桐

    在换吊罐钩的时候,父亲将固定铁丝的杉树杆子拿下来,以防烤焦了着火。
    到农历十月,我们就开始将冷却了大半年的火垅清理出来,把那些暂时放置着的竹
篓或者猫窝从里面移开,晚上冷得发抖的时候,父亲就抱些枝柴进来,将它们折短,架
起来,再放上粗大的硬杂木,这些晒了一个夏季太阳的柴火,只要碰到火星,就呼呼叫
地燃着并向上蹿起火苗。一家人围着火垅坐着,吃过晚饭之后,偶尔母亲会在火上吊起
吊锅,炒一升花生。我们吃着花生,喝着茶,总是坐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起身洗洗脸,
用热水漫长地泡脚:如果哪一天坐得太晚了,我们就捡几个粗细均匀的山芋,投到红火
灰里,掩实,闻到香味时,它们就都熟了。
    父亲把木梯靠到墙上,将那根干得当当响的杉树杆小心地撤下来,尽量不让上面的
黑灰撒到空中,因为这时候,猪食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妹妹正往锅里剁南瓜。父亲将它
慢慢地直竖起来,黑灰落在火垅里,他下到地上,像端着一盆热汤那样,将那根似乎并
不值得小心对待的木头举到门外,他扔了它。
    那根刚刚砍倒的还流着汁水的泡桐树替换了它,在横亘其上的泡桐下面,吊着一只
崭新的吊罐钩。这个小小的变化,在我们心里引起一些细微的波动。生活似乎在一种新
的环境中再次开始了,虽然内容并无改变,但却给我们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活力和新意。
    我们对新的事物有着不谋而合的审美能力,这一点,从家里所有人在不经意的举动
里都可以看出来,我们有时不自觉地将头抬起来,朝上面望一眼,直到泡桐树也像那根
被置换下去的杉木一样,由黄渐黑后,我们才把它淡忘掉,因为,它已经不再新鲜了,
在我们的注目之下,它成为陈旧事物中的一种,退到我们的遗忘之中。
    天气越来越冷,农活也渐渐少了,冬腊两月,我们的工作只剩下享受火苗的温暖。
我们全家人在这种习惯了的生活中盼望并主动走向一年中的大节日。到了腊月初八以后,
大大小小的节日连绵不断,这些为春节做铺垫的小节,也都各有各的含义。腊八吃八宝
粥寓指为来年筑紧田埂,二十三(四)过小年感恩祭灶,送灶王爷上天面圣。腊月间,我
们家忙里忙外,杀年猪、打年糕、做酒,办年货一般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只关心年画
儿和爆竹。
    我们的风俗中,“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因此除夕之夜要烧事前准备的最好的柴
火,火越旺,来年的日子就越好过。对于这些,我们好像也并不太信其真,但是,还是
年复一年地烧着旺火,火红作为年节的一种气氛被我们秉承着,这是我们民间的传统。
    大年三十晚上守岁,一直到五更天,父亲出去接财神的爆竹响过了,我们才继续睡
去。就在这几个小时里,那棵泡桐树,它发芽了!在一丈之间的三个地方,兀自抽出了
半尺长的嫩芽!粉绿色,像刚出蛹的粉蛾,那是些还没来得及坚固自己的幼芽,颤巍巍
的。“还在长,你们快来看啊,它们还在往前长!”
    祖母高声叫着,我们都从不同的地方跑到泡桐底下时,才知道祖母是在讨口气。
    那一天是大年初一。

    蜥蜴

    落日明亮,像火把的光反印在水里,在阔叶的角质表皮上形成镜面,它可能是晚霞
的镜子。在对门山腰第二块平石板上,我等母亲下山回家,那时的太阳还挂在西边,它
的脚移到我的旁边停了一会儿,这时,关门鸟已经飞动,深山的鹞子和野鸡的叫声隐约
传过来。
    我眼前的灌木和青草都仿佛置于一把手电筒的光斑之中,在一块墨绿色小石头上,
一条蜥蜴探出头,向西边张望。
    风,轻轻地吹拂着,树叶摇晃,红霞的光彩映在树叶上,像一颗颗碎小的星光反射
到我的眼睛里,我看见蜥蜴的头皮是深红色的,它的眼睛裸露着,对着我的那只,里面
全是光,全是警觉和新奇。
    这个小家伙像个正儿八经的观察家,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像清朝有本写大户
人家的书里所写的一个乡下老太太走进大观园时那样,它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进入了
它热爱生活的视野。那是个目不暇接的时刻。可能是一只蚂蚁从它身边走过,走到看不
见的地方,蜥蜴的脖子伸着,但是它不敢走下那块石头。
    “不要超过那个界限。”它的母亲在允许它出来之前,也许这么跟它说过。那它是
个乖孩子,它没有想到偷偷地违背一下母亲的意愿,好像它相信它母亲曾经吓唬它说的
话都是真的。“前面有大灰狼。”“讨饭的要把你背去。”可能蜥蜴的母亲不这么说,
它只是漫不经心地对小家伙说:“那块石头以外是人的地盘,不要送到他们没有长眼睛
的脚下。”
    蜥蜴所受到的教育可能是这个世界最简洁的,它们保留着史前动物的外形,正说明
这一点对于这个物种的重要性。“说话要简练些。”母亲对我里嗦的习惯提出了她
的看法,母亲是对的,如果在危急关头,一个人没有奢侈的时间去浪费,母亲说,拣重
要的说,少讲一点废话。
    我学习着母亲教给我的一切,那只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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