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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节

昭华-第2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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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这虫子是个头很大,是一种大型甲虫,体色宝蓝,头面呈光亮的金绿色,闪着金属光辉。鞘翅近黑色,杂有许多淡黄褐色的不规则斑点,前足特别长,鼓动着翅膀扑过来的时候,姜祁和胖子都猝不及防,被狠狠咬了几口,伤口都见血了。

    见这飞虫有这样打的杀伤力,胖子和姜祁急忙闪避,但是有越来越多的飞虫扑过来,而更有意思的是,这虫子只盯着胖子去了,扑满了胖子全身,而姜祁居然身上只有寥寥几只,拍打掉了之后都奔着胖子的方向去了。

    胖子大叫着拍打,蹿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姜祁喊了他两声,一转头就看到他跑得没影了,像是进了来时的通道里——其实他刚才发现,虫子之所以被胖子所吸引,因为地上的手电恰好照到了胖子全身,他刚才跑路的方向也是手电照耀的方向,这虫子大抵是有趋光性的,眼前的石壁的光影上,就汇聚了一堆飞虫。

    胖子人不见了,姜祁就小心翼翼把棺材撬开,但见里面除了飞虫,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具空棺。

    他自然知道这是空棺,因为这个地方,真正的棺材,是埋在水底下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具空棺,因为这棺材其实是一艘木船,是让人坐进去,划到水中央的。

    姜祁跳了进去,棺材随水自己漂移起来,不多时就见这棺材又一次停在了刚才停顿的地方,姜祁伸头一看,发现这水里若有若无似乎有一点光斑。他将手电含在嘴里,跳下水去,一气往下深入了十几米。

    水下冰冷无比,然而他看到的一切更是让他觉得浑身发寒——因为水下有一层冰面一样透明的东西,比玻璃模糊,透过这东西,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尸体是一个五十多岁身穿红色官袍的的老男人,但是面容额阔口丰,眉骨棱高,乃是一副十足的好相貌,静静躺在那里,就好像沉沉睡过去一样。姜祁的心一下子轰然跳了起来,他知道这是谁,这人就是困扰他无数个日日夜夜,埋下一切秘密,造成了如今这样局面的始作俑者,汪湛海。

    姜祁无法直视这个人,因为他如今半是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他就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

    他不想有这样的关系,但是他无从选择。

    汪湛海尸身数百年依然不朽,而他谋划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太半功成了,只是这世上到底不允许有这样一个逆天的人的存在,何况他一切的谋划,并不能说是好的。

    姜祁看着这个人,又看到环绕他身体的五个盒子,这九宫盒他已经拿到了五个,还有一个在自己手里,还有一个在他的敌人手里。他最后一眼看了汪湛海,将他的面容记在心里,然后缓缓浮了上去。

    然而他浮出水面,就有两支黑洞洞的枪顶在他的脑袋上。

    姜祁似乎并不惊讶,看到眼前坐在阴沉木棺材里的两个人,“马三元,田启敏——”

    没错,用枪顶着姜祁的就是这两人,他们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姜祁,就像是在看一个从水底露出真面目的怪物一样。

    “真是荣幸,”姜祁也累了,双手扒住棺材,露出一个莫名的神色:“来结果我的是你们俩个。”

    “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马三元紧紧盯着他,用枪迫问道。

    “也没多久,”姜祁道:“骨刀并不是贮藏记忆的法器,而是开启记忆的钥匙,你们也没想到,汪湛海已经机关算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他还在淮河边上,为自己弄了个三生石,就算是骨刀丢了,还有三生石存在,一样忘不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田启敏叹了一声道。

    “其实我不明白,”姜祁还真认真想了一下:“你们手里有一个九宫盒,缺少这一个九宫盒,这大阵就永远无法开启,汪湛海也永远无法达成所愿,你们怕什么呢,为什么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就像当年对刘盛和做的一样?”

    “因为你终将和他一样,”马三元道:“走在一条不归路上,而得到记忆的人,就不能称之为人,都是冷冰冰的机器,会穷尽一生,达成这个传承自记忆的目标。你看看刘盛和,可以用十年的时间,筹谋征南将军印,而且他还成功了,这就是可怕的地方。”

    “我觉得真正冰冷的人,不是我。”姜祁非常认真道:“我只是想起了我曾经是谁,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谁——只是你们根本不会听我辩解,你们要的,只是万无一失的安全感,打死了我,也许就有了,最起码也有几十年的安全感,然后等到下一个人的出现,周而复始。”

    马三元和田启敏的眼里都有了一丝触动,只是他们很快就掠过了:“没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祁就道:“你们让潘大海过来,我要让他亲自结果我。”

    马三元就道:“他不想杀你,他下不去手,我们刚才将他打昏了。”

    姜祁忽然地笑了一下:“每个人心中有一把火,但外人只看得见他冒出来的烟。”

    马三元举起了枪,却忽然看到姜祁嘴角的笑意,这让他感觉不妙——果然下一秒,棺材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俩人登时站立不稳,摔得东倒西歪,而捉着枪的马三元急忙朝姜祁的方向看去,果然这家伙已经沉进了水里,他大叫着开了七八枪,然而枪枪打进水底,连个水花都看不见,他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至于是谁干的,那就很显然了——田启敏一翻身落进了水里,大叫道:“潘大海,你要背叛组织吗?”

    胖子从水底露出头来,脸上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畅快:“老子我向来就是这么不顾人意,哈哈哈——”

    他一把将棺材踢翻,横在马三元和田启敏之前,然后大笑道:“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

    姜祁已经游到了岸边,闻言心头一热,眼泪淌了出来。

    他回头再看了在水中沉沉浮浮的胖子一眼,就疾步跑出了这个地方。两只黄金鸟飞起来为他指路,他跑出河床,一下子被浪涛刮得七扭八歪,台风已然来临,不过幸好有河道管理局的巡船在河上,发现了他。

    他从淮河上来,马不停蹄地飞往了西藏,那是他终要面对的宿命。

    从拉萨到塔尔钦再到冈仁波齐山,他租了棉衣上了山,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两个喇嘛静静地等待他,看见他也不说话,只是带着他一直往山上走去。

    天色微明,蒙胧中天际里自东向西绵延静卧着冈底斯一系山脉,常年不化的积雪与崖畔悬挂的冰川千姿百态,而他脚底这座主峰犹如一把尖刀直插云霄,给人一种万仞冰川直耸天的雄浑巍峨、冷峻圣洁之感。

    他慢慢爬上峭壁,看到厚积的冰雪下面裸露的岩石,还有那裸露岩石上植被的耐寒的苔类生物,然后站在这一处峭壁之上俯瞰下去,看到那巨大的秘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旁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看到了山下巨型冰斗之下的东西,不由得微微一怔。

    “看到了吗,”姜祁道:“昆仑胎这个天定的宝穴里,葬的是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其类() 
    谨身殿中,皇帝看着案头上呈上来的一本奏疏,神情晦暗,却并没有打开。

    “你口述吧。”他对帷幔后面的人道。

    “是。”大理寺卿薛均定了定神:“臣已查明,镇江百姓围攻锦衣卫千户李谦、袁江一事,无人指使,系出百姓义愤。镇江府尹黄思年逮械百余人,俱出一词。”

    “所以你觉得是义愤?”皇帝道:“你说锦衣卫荼毒天下?”

    “臣的确如此想。”薛均竟然一口承认了:“锦衣卫荼毒天下,为害甚矣!太祖皇帝设三法司以纠官邪,平狱讼,设锦衣卫本意为缉盗贼,诘奸宄。而今一切冤狱抛开三法司而独听锦衣卫,锦衣卫数兴大狱,多所诛杀,天下因陷害而牵连的人,不知千万。而杀人至惨,未造而极。大枷、断脊、坠指、刺心之刑,惨毒酷烈,无甚于此。”

    “自古公卿有罪,盘水加剑,诣室自裁,未尝轻折辱之,所以存大臣之体。”薛均道:“刑不上大夫则君臣恩礼两尽。如今大臣有罪,一决武夫之手,用刑至惨,不能保全颜面,臣恳请陛下不当废祖宗法,宜下法司,明正其罪。”

    海童脸色惨白,但看皇帝,却没有大怒的迹象。因为皇帝想到了陈瑛的死法,这样被用尽酷刑而折磨致死,的确骇人听闻——但这个事情并不是偶然,高皇帝时候,那么多的公卿大臣都下诏狱而死,岂独一个陈瑛?

    “锦衣卫不是朕始创,”皇帝竟然极有耐心道:“你说的祖宗之法,是高皇帝创设了锦衣卫。”

    “洪武末年,高皇帝焚锦衣刑具,盖示永不复用。”薛均铿锵道:“而陛下违之,又贻害天下!”

    皇帝脸色大变,然而薛均无所畏惧,竟然又道:“高皇帝那块内臣不得预政,违者斩的铁牌,也被皇上推倒了!”

    海童吓得冷汗直流,以为今日要看到薛均血溅当场了,却没想到皇帝原本乌云密布的神色却消融了:“原来是个呆子!也罢,你只断案上面,有些本事。”

    “这百姓围殴锦衣卫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皇帝道:“你就说你查验的陈瑛案子,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十二位仵作勘验一致,”薛均道:“系刑讯而亡。”

    马云进宫,见马骐海童几个在茶房里嘀嘀咕咕,便道:“你们两个老杀才,怎么在这里躲懒!”

    两人看到马云,道:“哪里是躲懒,刚才歇下来一会儿。老哥哥回来了?皇爷交付的案子,查的怎么样?”

    “倒要完,”马云冷笑一声:“人自杀了。”

    说起来这里头的责任还真难以逃脱,辑事厂毕竟刚刚成立,所有的番子业务还不熟练,用刑的时候居然忘了卸下犯人的下巴骨,竟叫陈百吉咬舌自尽了。

    马云自己觉得要完,然而皇帝听了之后却露出了恶狠狠的目光:“陈百吉是在遮掩山东的真相吗?”

    马云头低得更低了——其实是因为番子手上没个轻重,竟然将从锦衣卫那里学来的十八道点心全都来了一遍,谁人能禁得住呢?肯定都熬不过自杀了。马云是越想越气,他原本只是想要陈百吉开口,而手下的番子跃跃欲试,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夸口说用一道刑就可以,结果一道不行,两道三道还不行,都试了一遍,然后人就死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马云是绝不会轻饶了这几个人的,但没想到皇帝这里没有仔细询问,反而一意认定是陈百吉为了替汉王遮掩秘密而选择了自尽。马云嗫嚅了三五次,终究还是没有张口。

    盛寅在郭敬的注目下,经过了层层搜检,进入了春和宫里。

    “怎么样?”张昭华急切地问道。

    “王先生让我带来了一个消息。”盛寅道:“他说陈瑛有一份纪纲的罪状,记录了纪纲所有的罪行和没有擦干抹净的蛛丝马迹。陈瑛被锦衣卫带走时,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他的老仆。”

    陈瑛果然是心有七窍,他和纪纲这样合作无间,却也背地里留存了纪纲的案底。而这一份东西,一定是最骇人听闻的,蚊子腿是扳不倒纪纲的,陈瑛抓住的一定是纪纲的命脉。

    “纪纲知道这事情吗?”张昭华道。

    “不知道。”盛寅道。

    张昭华瞪大了眼睛:“那这个老仆,现在在哪里?”

    “在张府上。”盛寅道:“他听闻了陈瑛遇害的消息后,就连夜赶到了京城,径直找上了张府——”

    这个老仆说,陈瑛告诉他,自己此行恐怕凶多吉少,若是一月内没有消息,就让他起程去南京。若是噩耗传来,就把东西交到张府上。

    盛寅道:“东西在王先生那里,他说东宫看守严密,不能传递东西,也运作不得。”

    张昭华听到了还有这么一个可以置纪纲于死地的杀器,是先喜后忧。以东宫现今的情状,根本无法联络朝臣,将此物大白于天下。

    “王先生很笃定地说,”盛寅道:“纪纲快要倒台了。”

    “他哪儿来的信心?”张昭华摇头道。

    “他说,”盛寅道:“陈百吉被抓了,而且还自尽了。”

    这一下张昭华不可置信地跳了起来:“真的吗?没有骗人?”

    “说是千真万确的消息,”盛寅不知道陈百吉是谁,只是如实叙述:“他说东安门新设了一个辑事厂,领头的人是宫里的马云公公,马公公手下的人抓了陈百吉。”

    “东安门辑事厂?”张昭华来来回回念了几遍:“东……厂?”

    难道就是那个赫赫有名和锦衣卫并列的东厂?张昭华哈哈笑起来:“东厂!哈哈哈,锦衣卫总算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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