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瑞目 录01 北大荒的纪念02 老猴子精03 奶奶的故事变成了恶梦04 奶奶愧对祖先05 父亲为什么参加革命?06 叔叔是个纸老虎07 机关大院08 饥馑之年09 坏女孩10 二姨的名字叫贞11 北京一零一中学12 梦中的英雄13 在风暴中心14 红卫兵不言性15 半透明之夜16 “壮士一去不复还”17 做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18 树欲静而风不止19 壮士之死:奶奶最后的故事20 悔恨21 朋友及其它22 我的初恋,大错特错?23 我何所得?我何所失?24 尾声1 北大荒的纪念 1981年我离华赴美之际,直想把我们这代人昔日做过的梦通通抛却脑后。这些我们从父辈那儿禀来的梦,当年曾使我心血翻涌,热泪长流,而今却已化作一堆恶魇。踏上美国的土地,我发誓要翻开生活的新篇章,让旧日的恐惧、愤怒和锥心的悔恨随风飘去,化解人我之间的防范与隔阂,在麻省这座美利坚的文化大熔炉中再造一个新我。但不久我就发现:这愿望不过是另一场美梦。...
天下最可厌可憎可鄙之人,莫过于旁观者。 旁观者,如立于东岸,观西岸之火灾,而望其红光以为乐。如立于此船观彼船之沉溺,而睹其凫浴以为欢。若是者,谓之阴险也不可,谓之狠毒也不可。此种人无以名之,名之曰无血性。嗟乎,血性者,人类之所以生,世界之所以立也。无血性则是无人类无世界也。故旁观者,人类之蟊贼[1],世界之仇敌也。 人生于天地之间,各的责任。知责任者,大丈夫之始也。行责任者,大丈夫之终也。自放弃其责任,则是自放弃所以为人之责也。是故人也者,对于一家而有一家之责任,对于一国而有一国之责任,对于世界而有世界之责任。一家之人各各自放弃其责任,则家必落。一国之人各各自放弃其责任,则国必亡。全世界人人各各自放弃其责任,则世界必毁。旁观云者,放弃责任之谓也。...
沃尔佛医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秘书凯西的眉毛挑了一挑。 “急诊外科转过来的,等你有一会儿了。”凯西朝一号诊疗室努了努嘴。 沃尔佛医生挂牌行医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在还没有出现一个叫亨利?沃尔佛的心理医生的时候,早已存在着一个叫凯西?史密斯的医务秘书了。凯西在医院里已经工作了三十三年,可谓阅人无数。这无数的人犹如一把又一把的细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打磨着凯西的神经触角,到后来凯西不仅没有了触角,甚至也没有了神经,所以平日极难在她脸上找到诸如惊讶悲喜之类的表情。 沃尔佛医生立刻知道,他碰上一个有点劲道的病例了。 “《神州梦》的作者,刚被提名总督文学奖。上周六CBC电视台‘国情’节目里有她一个小时的采访。”...
我希望能够了解更多的关于蜜蜂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起过蜜蜂有辨认方向的能力,无论它被抛弃到哪里,它总是可以自己回到原处。于是我想亲自试一试。 有一天,我在屋檐下的蜂窝里捉了四十只蜜蜂,叫我的小女儿爱格兰等在屋檐下,然后我把蜜蜂放在纸袋里,带着它们走了二里半路,接着打开纸袋,把它们抛弃在那里,看有没有蜜蜂飞回来。 为了区分飞到我家屋檐下的蜜蜂是否是被我扔到远处的那群,我在那群被抛弃的蜜蜂的背上做了白色的记号。在这过程中,我的手不可避免地被刺了好几口,但我一直坚持着,有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痛,只是紧紧地按住那蜜蜂,把工作做完,结果有二十多只损伤了,当我打开纸袋时,那些被闷了好久的蜜蜂一拥而出地向四面飞散,好像在区分该从哪个方向回家一样。...
第一章 一个瘦弱的女人倚坐在木屋的土墙边,用疲惫的、有气无力的声调讲述着斯大林格勒被焚毁的情景。 空气干燥,遍地灰尘。微风在脚下卷起一股股黄色尘土。女人的双脚被烧坏了,赤着脚。她一边讲述,一边往红红的脚掌跟前撩拨热灰,仿佛这样能够止疼。沙布洛夫大尉望了望自己粘满尘土的、沉甸甸的皮靴,不由得从她面前向后退了半步。他身材魁梧,虽然肩臂宽阔,仍然显得个子太高。他那高大的、微微弯曲的身姿,质朴而严肃的神态,有点儿像青年时代的高尔基。 他默默地站着,倾听着女人的讲述,同时掠过女人的头顶,望着远处镇边小屋旁的草原上正在卸货的军用列车。 草原远处有一个咸水湖,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白色的光芒。这景色宛如天涯地角。现在正是9月。此地是通往斯大林格勒的最后一个,也是最近的一个火车站。再往前,到伏尔加河岸边就需要步行了。这个镇因咸水湖而得名,也叫爱尔屯。沙布洛夫不由得想起上学时...
电灯灭了,幕象云一般的慢慢地推开来,舞台上的光很容易被人联想到太阳。于是史小姐的笑容就在这太阳光中浮出了云外,浮到每一个人的瞳孔,浮到每一个人的视神经,到每一个人的中枢神经。于是每一个人起了一种不同器官的动作、表情,起了同器官的各种动作、表情。有的飞了飞眼皮,有的用手去摸摸嘴唇,有的面颊上挂出了笑容,有的流着吐沫,有的跳着心,有的用手管理管理洋装裤前面的扣子—— 云挡去了太阳。于是电灯照出了万千蝴蝶在花前鼓动的翅膀,这雷一般的声音更使特别座里的史教授频频摸胡髭,频频同他四周的朋友们招呼。 是休息。 许多人都过来向史教授夸赞史小姐;——这不光因为他是教授,而且也因为他是兼任着许多委员,更因为他是有钱,他是某银行的总经理。...
不管是谁,大概都不会喜欢冬季。在这个季节里,许多虫子都在冬眠。不过这并不说明你没有什么有虫子可观察了。这时候如果有一个观察者在阳光所能照到的沙地里寻找,或是搬开地下的石头,或是在树林里搜索,他总能找到一种非常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那些有幸欣赏到这艺术作品的人真是幸福。在一年将要结束的时候,发现这种艺术品的喜悦使我忘记了一切不快,忘记了一天比一天更糟的气候。 如果有人在野草丛里或柳树丛里搜索的话,我祝福他能找到一种神秘的东西:这是条纹蜘蛛的巢。正像我眼前所呈现的一样。 无论从举止还是从颜色上讲,条纹蜘蛛是我所知道的蜘蛛中最完美的一种。在它那胖胖的像榛仔仁一般大小的身体上,有着黄、黑、银三色相间的条纹,所以它的名字叫“条纹蜘蛛”。它们的八只脚环绕在身体周围,好像车轮的辐条。...
面中向接好音(1),法随遣使问讯(2)吴大将军,未敢遽通左右(3),非委隆谊于草莽也(4),诚以大夫无私交(5),《春秋》之义。今倥偬(6)之际,忽奉琬琰之章(7),真不啻(8)从天而降也。循读再三(9),殷殷致意(10)。若以“逆贼”尚稽天讨(11),烦贵国(12)忧,法且感且愧(13)。惧左右不察,谓南中臣民偷安江左(14),竟忘君父之仇,敬为贵国一详陈之。 我大行皇帝(15)敬天法祖(16),勤政爱民,真尧舜之主(17)也。以庸臣误国,致有三月十九日之事(18)。法待罪面枢(19),救援莫及,师次淮上(20),凶问(21)遂来,地坼天崩(22),山枯海泣(23)。嗟乎!人孰(24)无君,虽肆法于市朝(25),以为泄泄者(26)之戒,亦奚足谢(27)先皇帝于地下哉!...
《尘埃星球》第一回 [一] 十六岁的夏圣轩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正是电视里警报着台风临境后的第二天。 气象学意义中的强风等级,直接具像为房顶上急速旋转的风向标,或空中被卷抛撕扯的几只白色塑料袋。 远远的天上低鸣着雷声。 虽说不由地加快了脚步。顶风行走还是感觉有点艰难。 到家附近正要拐进路口,少年却突然停了下来。 目光发现了不远处房顶上一个让人在意的小点。 夏圣轩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努力把视线在风里拉得直一些。等到终于看清后,他的脸部瞬间绷紧,当即拔腿飞奔过去。 困在房顶的小男生虽然死命抓住凸起的屋梁,可还是看得出这一姿势能维持的时间十分短暂。 圣轩攀过围墙跳进这个荒废多年的院子,扯着嗓子冲头上的男孩喊:...
贪杯的人形形色色,有些人一喝就上脸,不过喝了三口两口,看上去像是喝了一缸似的,有的人喝出了城府,喝得面色如土,满嘴酒气的,还讲究风度,说他先走一步,还有几个朋友等着他喝,其实是找僻静地方掏喉咙吐去了。有人喝多了就哭,有人喝多了倒头就睡,有人喝多了就高唱《国际歌》,也有人喜欢借酒撒疯,仗着几分酒意趁机动手打人,嘴里不干不净,对待这种人马骏最有办法,他说,让他来跟我喝,我来教他怎么喝。这种人,抽他几个醒酒巴掌他就老实了!那么多人在酒桌上出了洋相,只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解酒的秘诀。马骏掌握好多秘诀,但他从来不告诉别人。现在我们香椿树街上的人渐渐都知道了,马骏喝酒是专业的——知道了也没用,马骏在外面喝,他瞧不上你,不跟你这种业余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