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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节

汉魏文魁-第476节

小说: 汉魏文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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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四句收尾:“应怀感激心,兹效纵横谟。行过黄金台,昭王亦丘墟!”我们千里来援,为你们扫清胡虏,你们就应当心存感激,投效我主,听其所命。我来得时候,在燕地看到了黄金台的遗迹,当年燕昭王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不也变成一掊尘土了吗?燕国又何在?妄想割据北边,千秋万世,真有那么容易吗?

其实这首诗,是勋在路上就已经开始构思了。他跟着曹操北征三郡乌丸,王粲王仲宣为了作诗,竟然要求跟着,是勋不禁心想,倘若仲宣要求我也以诗应和,到时候怎么办?我的诗名与他不相上下,结果经此大战,他华彩的诗篇是热腾腾出炉,到我却无一字记述,会不会被人笑话呢?所以早就想着,我起码得作上一首,好将来应付差事。

今日宴间,既然柳毅相请,辽东群臣应和,是勋干脆就把自己原本的构思小小修上那么一修,加上警告公孙家的词句,傲然吟出。座中都为士人,虽说学问大多不怎么的吧,要他们作诗困难,但是勋这首诗言不甚古,要想听懂其中含义,还是没有问题的。众人先是随口喝彩,然后各自沉吟。

柳毅暗中苦笑,说我想堵你的嘴,结果你利用诗歌,还是开始了游说啊——传闻是宏辅不但文章超群,而且巧舌如簧,最善摇动人心,还真是没有说错。好吧,你诗也作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可千万别再加以展开、铺陈了,赶紧一拱手:“得聆华章,不胜倾慕。人言不虚,宏辅果当世之文章魁首也!”

是勋假装谦虚地摆摆手:“不敢,论文,吾不如陈孔璋,论诗,不如王仲宣,安得敢言魁首?”却听王建在旁边颤声问道:“曹……朝廷之师,果有三十万众否?”

柳毅不禁横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人有病啊?是勋说三十万就是三十万?就把你吓着了?我一个劲儿拦着不让他提时事,都没能拦住,哪儿架得住你老兄再往深里问啊?不等是勋回答,赶紧插嘴:“诗者诗也,正不必着实。”你可千万别信。然后再端起酒杯来朝向是勋,笑着问道:“宏辅祖籍营陵,然毅前在营州,未闻州中有是氏也,为何?”

是勋不知道他又在试探,只当是故意转移话题,不让自己去动摇王建等人之心。本来不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可是既然有问,也不好不答:“子刚兄所谓前在营州,乃公孙将军所署营州刺史任上之时耶?彼时黄巾肆虐,袁谭入青,家伯父乃举族南迁至徐州矣……”

正想顺着这个话头,表一表曹操如何芟夷群雄,曹军如何战无不胜,却又被柳毅抢了话头,继续问道:“尊伯父如何称呼?今尚在否?见宏辅之才,便知家学渊源,朝廷何不敬而用之?”

是勋只好继续回答:“家伯父讳仪,前朝廷分青州为青、登二州,乃拜家伯父为登州刺史矣……”

柳毅柳子刚不愧为公孙度心腹之臣,那嘴皮子即便不如是勋,在辽东也是数一数二的,当下故意拿些小问题来请教是勋——你们是怎么进军的呀?途中经过哪些地方啊?见到哪些名胜啊?是勋不想受他引导,可是几次想要跳出圈外,却一个不慎就又被套了回去。后来倒是也想开了,反正我要说的话都在诗中,不信对你们就毫无触动。你们先回去好好咀嚼我的诗吧,找空我再跟你们慢慢聊。

终于宾主尽欢而散,是勋也有了几分酒意了,告罪回给他安排的偏院去歇息。公孙康拉着柳毅、阳仪,问他们:“适才是宏辅所吟之诗,其中含义,卿等以为若何?”阳仪笑道:“凭他若何,吾等只是不应,全由主公决断。”柳毅轻轻摇头:“只恐他人未如公量般志坚啊……”

离开正堂,走出去不远,氏勋便从廊下闪出,朝柳毅行礼。柳毅皱着眉头对他说:“此子天资无限,出口成诗,且为时事语,非旧作也,更非旁人代之……”是勋的诗说的就是眼前的事儿,不可能是预先做得了的,更不可能是抄别人的——“然而闻彼所言,祖籍北海营陵,家中伯父讳仪……吾记得卿亦营陵人氏,伯父亦名仪,然否?”

虽然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然而氏勋听到这确切的消息,仍感心惊,瞬间便面如死灰……

ps:今天是我的生日,时光荏苒,已届而立。恍惚之间,连载这部小说都快一年啦……我从前断断续续地也曾经花一两年的时间写同一部书,但如此超长的字数,还是头一回,结构、内容,都难免有很多缺失和不足,所以感谢读者朋友们一直追到今天。拜谢,再拜谢!

第二十章、欲效定远

氏勋一时激愤懊恼,在柳毅面前道出真相,但随即在柳毅赴宴的时候,他独立廊下,反复思忖,越想便越觉得惶恐,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若说做对了,即便那假是勋再如何大言欺世,终究做到二千石高官,他的地位又如何是自己所可以轻易动摇的?揭穿他夷人奴隶的身份,真的能够取信于人吗?若说做错了,难道自己的祖宗、家世,从此就要付诸流水,反而为了避那西贝货而必须改名换姓吗?况且自己这十多年来所受的诸般苦楚,难道只能和血自吞不可么?

等到柳毅回来,告诉氏勋,道堂上那人确实文艺超群,为毕生所仅见,则氏勋便更不敢将“夷人奴隶”四字宣之于口了。好在他思忖良久,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包括一切都是巧合,甚至一切都不过大梦一场——故此成竹在胸,稍愣之后,即躬身禀报柳毅:

“此贼确为冒了小人之名。他本是小人幼时好友,虽出寒家,却聪敏好学,小人家中书籍,亦往往将出相借。昔日先父为故乐浪太守张岐所嫉,乃书与营陵之大伯,使小人往投避祸。然而才离庄院,便闻张岐搜捕先父,小人便将书信、盘费暂寄于此贼处,折返救父——孰料此贼竟起恶意,假冒小人之名以投营陵,乃至于此……”

他不敢说假是勋是夷人奴隶,而只说他是乡中寒门士子,为了攀附大族,谋取晋身之阶而行此李代桃僵之计。这么一来。可信度便大大提升了。

柳毅皱着眉头。手捻胡须。听氏勋道完了前后因果,不禁苦笑道:“世间竟有此等事,真正匪夷所思……”随即瞟了氏勋一眼,“则汝待如何处?”

氏勋拜倒在地,大礼参见:“此贼狡诡,料已虚言取得家伯父信任,今亦惑于丞相矣,小人之冤。恐再难申。然小人终不忍悖祖宗,而使奸人奉其祀,所能寄望者,惟主公也!主公能信小人,请为寄语公孙将军,拘此恶贼,审断得实,乃可告于丞相,破其奸谋。全赖主公!”

氏勋觉得,如今能够帮到自己的。也就只有柳毅了。一方面,自己投于柳氏门下已有年许。颇得柳毅信任,自己的家世,祖籍在何处,族内尚有何人,在遭遇假是勋之前,就已经都向柳毅禀报过了,故此是非曲直,柳毅绝对是可以判断得出来的——估计除了柳毅之外,也不会再有第二人相信自己所言。另方面,天幸假是勋跑来了辽东,这里是公孙度的地盘,即便曹操再如何位尊势大,公孙度割据一隅,都拥有与之相拮抗的一定实力,在辽东,曹操也未必保得了假是勋啊。其三,柳毅为公孙度之宠臣,所以只要柳毅肯向公孙度进言,就可当场擒下假是勋,审问得实,好还自己一片清湛的晴空。

到时候公孙度将假是勋的真实……一定程度上的真实身份宣告天下,即便他此前名望再高,也得瞬间垮台啊。

当然啦,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柳毅得肯为自己出头才成。

故此氏勋才磕头如捣蒜,提心吊胆地等着柳毅的答复。那边柳毅沉吟良久,终于伸出双手将他搀扶起来:“汝不必如此——然此事非易,还须从长计议。先随我回府吧。”

柳毅的府邸距离州牧衙署很近,也就隔着半条街而已。无须片刻,二人便折返回去,才进门,柳毅便呼喝一声:“将氏勋拿下了。”

几名卫兵过来,二话不说,即将氏勋按倒在地。氏勋大惊失色,连呼:“主公饶命!”柳毅微微摇头:“汝适才与吾所言,事关重大,不可再与他人言之。吾恐汝妄泄其情,必致大祸,故此暂拘尔——非要杀汝。”氏勋心里这才略微踏实一些,想想也是,此事若行不密,别说自己了,就连柳毅都可能受到连累,所以他才要把自己先关起来,防备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当下连连躬腰垂首:“小人必不敢妄泄,还请主公为小人做主。”

柳毅摆摆手,卫兵即将氏勋押往柴房,绑在柱子上。这边柳毅沉着脸返回书斋,曲膝坐下,伸出拇、食二指揉着眉心,心中暗道:“此事知道,不如不知……然而,或可以之要挟,或结好是宏辅否?只恨无人可与计议……”

为了一个家中的奴才去得罪二千石高官、朝廷天使?这种事儿柳毅根本就不必去考虑。他现在想的,只是是否能够利用这件事,以达成自己或者辽东的某些利益。不过这还必须得先看公孙度的决断了,倘若公孙度欲和曹操,则自己可以利用此事市恩于是勋,请他返回朝中后,为自己和公孙度多说几句好话;倘若公孙度欲与曹操一战,自动亦可以此来要挟是勋,要他吐尽曹家的实情。

在此之前,还是先把真氏勋先关起来吧,免得旁生枝节。

当然对于此事,目前假是勋还是懵然无知,他在宴席上也被柳毅他们灌了不少酒,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便告罪返回暂居的别院去了。诸葛亮少年丧父,长兄又不在身边,自从拜了是勋为师之后,即奉之甚恭,如对父兄,当下赶紧给端上一杯温水来。

是勋饮了几口水,然而酒喝多了,仍感口渴,并且烦躁,心说这没咖啡也没茶的日子,还真是难过啊……口干之际,既无茶饮,就想吃点儿甜的,因而招呼仆役:“府中得无蜜乎?乃求蜜水。”公孙家的仆役赶紧答应:“府中有蜜,且待小人为天使取来。”

仆役出去了,诸葛亮凑近一些,低声问道:“适才宴间如何?”是勋说柳毅等人一个劲儿堵我的嘴,不让我发表时事演说……不过嘛,我也趁机做了一首诗,将必须之言全都寄于诗中。顺便即在孔明面前吟咏了一遍——

“东出卢龙塞,拥旄驾长车。亭堠列万里,汉兵犹备胡。边尘涨北溟,虏骑遮道呼。辽东兵虽锐,方伯意犹孤。相国乃奋缨,按剑出皇都。总戎扫瀚海,一战断单于。铁甲三十万,骠姚百千余。闻战皆踊跃,虏首割为膴。应怀感激心,兹效纵横谟。行过黄金台,昭王亦丘墟!”

诸葛亮咀嚼少顷,称赞道:“先生果巧思也……”接着一转折:“惜乎结句以燕昭王为譬,非至善也。”最后那个例子举得不够好。是勋微微苦笑道:“仓促而作,难得万全。”你别要求太高啊小子,我能修成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啦。

接着,又听孔明低声道:“闻先生述宴间情形,似公孙未定战和,故柳毅等亦不敢妄言也……”柳毅、阳仪,那都是公孙度亲信中的亲信,做什么决定总不会瞒着他们,倘若公孙度已经下了决断,二人就未必会是这种模棱两可,还竭力阻挠是勋游说诸臣的态度啦——要么随便你游说,要么干脆对是勋不客气。

是勋点点头:“吾意亦同。前线情状,瞬息万变,即公孙亦初得信也,故难遽定。”我这回跑来挺仓促,估计曹军在白狼山下斩杀蹋顿、驱逐二袁,以及大军进驻白狼城的消息,公孙度也就这几天才接到禀报——二袁和楼班,估计也才到了一两天——所以还没来得及召聚亲信商议,得出确定的结果来。

“此正我辈用力之机……”他要是已经有了决断,咱们再怎么努力大概都没用啦,这个时机却刚刚好。

诸葛亮问:“先生可有奇谋?”是勋微笑点头:“可效班定远故事,如何?”

所谓班定远,就是指的班超。他当初奉命出使鄯善国,而同时匈奴使者也至鄯善,于是班超振臂一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带兵夜袭匈奴营地,斩杀了匈奴使者。鄯善王无奈之下,也只好归从于汉朝了。

是勋此言一出,诸葛亮不禁大惊,急忙劝阻:“此故事与今日不同也!斩匈奴使而可绝鄯善向匈奴之途,故定远谋之,于今若斩二袁……”

是勋仰天大笑,打断了诸葛亮的话:“戏言耳!”我跟你开玩笑呢——“即其势相同,你我亦无定远之勇也,若敢往,袁尚一人即可擒你我……”咱们俩合起来都未必打得赢袁尚,去偷袭他们?开玩笑哪,你还当真了……

这时候,忽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于是是勋干脆把后半截话给咽了,扬声问道:“蜜可取来了么?”然而门外响起的却并非仆役的声音——“末吏公孙峻,有紧急事求见天使。”

这个公孙峻适才也曾与宴,乃是公孙度的同族兄弟,在州中担任从事,但似乎并无统属,纯粹一个靠亲戚关系吃闲饭的。是勋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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