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0-该隐与亚伯-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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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伯在橡树厅当侍者的同时，随时都在注意餐厅来了哪些有名的人，并分析这一个与那一个有何异同。在无限的求知欲中，他读了菲茨杰拉德、辛克莱、路易斯、德莱塞。别人翻阅专报内幕消息的《镜报》时，他看《纽约时报》；别人休息打瞌睡时，他研究《华尔街日报》。他也不肯定这些新近获得的知识，会引导他走向哪一条路，不过男爵所深信的“好的教育是没有任何事可以代替的”理论，也是他永远深信不移的理论。


《该隐与亚伯》　第一部分《该隐与亚伯》　第二章（35）

　　　　一九二六年八月的一个星期四——他之所以记得那样清楚，是因为华伦天奴在这一天死了，许多来第五街购物的妇女都为他戴了孝——亚伯像往常一样侍候角落的一张桌子。位于角落的桌子常常都保留给一些重要的商界人士，他们喜欢有些私密性，避免某些谈话被旁人听了去。亚伯最喜欢侍候这张桌子，因为这是一个百业俱兴的时代，而他经常能由这些谈话的蛛丝马迹中得到一些内幕消息。这餐饭吃过以后，如果这些客人正巧是某家银行或某大控股公司的人时，亚伯便去查商业名人录，印证一下他们的某些谈话。如果这个聚会似乎极为顺利，他也会投资个一百元去买某个小公司的股票，希望他因为有这家大公司的提携而很快升值。如果主人在饭店要了雪茄，亚伯便将投资额提高为两百元。　　　　
　　　　他用这种方法投资的股票，十次有七次在半年内涨了一倍。利用这种方法，他在皇宫大饭店工作的四年内总共只亏损了三次。　　　　
　　　　这天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客人一到就要了雪茄，后来又来了些人，要了更多雪茄。亚伯查了定座客人的名字：伍华斯。他在最近的经济栏中看过他的名字，但一时想不起内容。其中一位客人是查尔斯·李斯特，他是皇宫的常客，亚伯知道他是个银行家。他利用上菜的时间，尽量偷听他们的谈话，这些客人根本就不会留心上菜的侍者。亚伯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消息，不过，他得到的结论是他们今晨似乎完成了什么重要的协议，将于今天稍后公诸大众。这会儿，他倒想起来了，他在《华尔街日报》上看过伍华斯的名字，他就是第一个想在全美建立连锁“廉价商店”的人。亚伯决定也去捞一些廉价的好处。　　　　
　　　　亚伯利用他们高兴地享受他推荐的樱桃蛋糕的时间打电话给他在华尔街的经纪人。　　　　
　　　　“伍华斯的行情如何？”他问。　　　　
　　　　那边静了一下。“二点一八，最近蠢动得很厉害，原因不明。”经纪人这么说。　　　　
　　　　“在今天的一个消息发布以前，尽我的帐户所能买的全部买下。”　　　　
　　　　“有什么消息要发布呢？”经纪人不解地问。　　　　
　　　　“我不方便在电话上透露这个消息。”　　　　
　　　　经纪人被他唬住了，根据亚伯过去的记录，他大可不必太深究这位客户的资料来源。　　　　
　　　　亚伯匆匆回到橡树厅，正巧赶上端咖啡。他们又逗留了一阵子，亚伯在他们显然准备离开时才走上前去。接过账单的人谢了亚伯殷勤的招待，并以他的朋友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想要小费吗，年轻人？”　　　　
　　　　“谢谢您，先生。”亚伯说。　　　　
　　　　“去买伍华斯的股票吧！”　　　　
　　　　客人们同声大笑，亚伯也笑着接过五元钞票。后来的半年内，他从伍华斯的股票上赚了两千四百十二元。　　　　
　　　　亚伯在他二十一岁生日后几天领到他的公民证。　　　　
　　　　哥伦比亚的学业完成后，皇宫大饭店的生活已不能使他满意了，可是他对日后如何发展也没有把握。虽然来往于饭店的都是全美国最成功、最有钱的人，但是他无法与顾客直接接触，因为那可能会使得他失业，而且任何一个顾客都不可能把侍者的话当真。亚伯早在许久以前就下定决心要当领班。　　　　
　　　　有一天，史塔勒先生和夫人一起来皇宫饭店的爱德华厅吃午饭，亚伯正巧代人值班一个星期。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便尽所知的一切方法想给这个著名的旅馆业者留下印象。这餐饭进行得棒极了。史塔勒离开时，亲切地向亚伯道谢，并给了他十元小费，他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亚伯望着他走出皇宫大饭店的旋转门，心中怀疑自己到几时才能出头。　　　　
　　　　领班山姆拍拍他的肩膀说：“史塔勒先生给了你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他没给你小费？”山姆不信地说。　　　　
　　　　“当然有啦，”亚伯说。“十块钱。”他将钱交给山姆。　　　　
　　　　“这还差不多，”山姆说。“我还以为你想留一手呢，十块钱很不错了，你一定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我倒不觉得。”　　　　
　　　　“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亚伯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亚伯，十七桌的客人，一位黎洛先生想和你说话。”　　　　
　　　　“有什么事吗，山姆？”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喜欢你的蓝眼睛。”　　　　
　　　　亚伯瞥了十七桌一眼，他对那边完全不熟，这一桌正巧在通往厨房的摇门外面，亚伯通常尽量避免在这一区服务。“他是谁？”亚伯问。“他找我干什么？”


《该隐与亚伯》　第一部分《该隐与亚伯》　第二章（36）

　　　　“我不知道，我又不像你老是追查客人的底细。好好侍候他们，挖出一笔小费，让他们下次还会再来，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我认为这样就够了。也许哥伦比亚的人忘了教你一些基本的哲学。快去吧，亚伯，要有小费的话，记得直接带过来给我。”　　　　
　　　　亚伯对山姆的光头笑了笑，便向十七桌走去。座上有两人，男的穿着亚伯最看不顺眼的花格子西装，女的一头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卷发，亚伯猜想她是他在纽约的女友。亚伯挂上他的“抱歉笑容”，内心里跟自己打赌一块钱，赌这个客人一定是要抱怨进出厨房的人太多了，而要求换个座位，以便在这位金发美女面前展展威风。没有人喜欢一直闻着厨房的味道，还有侍者不断从身旁经过，但这张桌子又不得不用。因为许多人在这儿已有固定的位置，偶尔光顾的外乡客只好委屈一点了。山姆为什么总把最棘手的客人留给他？亚伯提防地朝格子西装走过去。　　　　
　　　　“您要找我说话吗，先生？”　　　　
　　　　“谁说不是呢，”南方口音。“我叫大卫·黎洛，这是小女梅兰妮。”　　　　
　　　　亚伯的眼睛由黎洛脸上移开了一会儿，接触到一双碧绿无比的眼睛。　　　　
　　　　“我一直在观察你，亚伯，今天是第五天了。”黎洛先生以他极重的南方口音说。　　　　
　　　　亚伯暗叫惭愧，他一直到五分钟前才注意到他。　　　　
　　　　“我对你的表现有很深刻的印象，亚伯，你确实有格调，而且是很高的格调，这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史塔勒没有马上就把你挑出来，实在是太傻了。”　　　　
　　　　亚伯开始细瞧黎洛先生，他带红紫的双颊和双下巴，显示他不知道有禁酒这回事，桌上的空盘子显然也不与那个篮球样的大肚子合作，可是这张脸和这个名字还是没有任何意义。亚伯对爱德华厅的客人通常都有大致的了解，这两位是今天惟一的例外。　　　　
　　　　这位南方佬仍在说话：“我不是非坐上那些位于角落桌子不可的亿万富豪，但我自己的饭店之一很快就要有与这儿一样的水准了。”　　　　
　　　　“我相信它一定会的。”亚伯只能这样敷衍道。黎洛，黎洛，他怎么也想不起这名字代表什么。　　　　
　　　　“我就直接了当说吧，孩子，我那些连锁饭店中的第一家需要一个新的副理，主管餐厅部门。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在下班后到我的房间来找我。”　　　　
　　　　他递给亚伯一张烫了金的大名片。　　　　
　　　　“谢谢您，先生。”亚伯看一看名片：大卫·黎洛，李奇蒙饭店集团，达拉斯。底下是他的座右铭：每州一家饭店。可是，这个名字还是唤不起任何一点记忆。　　　　
　　　　“希望很快能见到你。”这位友善的德州佬说。　　　　
　　　　“谢谢您，先生。”他对梅兰妮笑笑，那对绿眼睛仍像方才一样冷漠。　　　　
　　　　山姆仍低头在算今天的小费进帐。“你听过李奇蒙饭店集团吗？”　　　　
　　　　“当然听过啦，我有个弟弟还曾经在那边当过侍者呢，总共大概有八九家，都在南方，由一位疯疯癫癫的德州佬经营，可是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你问这干嘛？”他怀疑地抬起头来。　　　　
　　　　“没什么。”　　　　
　　　　“你问东西一定有理由的，十七桌的客人要干嘛？”　　　　
　　　　“抱怨厨房太吵了，这也不能怪他。”　　　　
　　　　“他想要怎么办？让他坐到阳台去？他以为他是谁呀？洛克菲勒吗？”　　　　
　　　　亚伯径自走开去清理自己的桌子，尽快回到房间去查李奇蒙集团。几个电话打过后，他的好奇心便满足了。这个集团属于私人公司，共有十一家饭店，最大的一家建于芝加哥，有三百四十二间豪华套房，名为李奇蒙大陆饭店。亚伯得到的结论是去看看黎洛先生和梅兰妮，至少不会有什么损失。他查出黎洛住在八十五号房，这是皇宫大饭店最好的单人房之一。他于将近四点时抵达，发现梅兰妮没有陪着父亲时有些失望。　　　　
　　　　“很高兴你能来这里一趟，亚伯，请坐。”　　　　
　　　　在皇宫大饭店工作将近四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落座。　　　　
　　　　“你的薪水多少？”黎洛开宗明义道。　　　　
　　　　亚伯吓了一跳。“连小费，每个星期大约是二十五元。”　　　　
　　　　“我给你的起薪是三十五元一周。”　　　　
　　　　“你要我去哪里工作？”亚伯问。　　　　
　　　　“我会看人，亚伯，你在三点半下班，另外半个钟头用来找出我的来路，我说对了没有？”　　　　
　　　　亚伯开始喜欢上这个人。“芝加哥的李奇蒙大陆饭店？”他试探着问。　　　　
　　　　黎洛放声大笑。“被我猜对了，而我也看对了人。”　　　　
　　　　亚伯的脑筋迅速转动。“这饭店中有几个副理？”　　　　
　　　　“只有经理和我，这位经理是位慢调子的绅士，将要退休了，而我还有十家饭店要操心，这方面你不会有很大麻烦。当然我不能不承认芝加哥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它是我打入北方的第一个据点，加上梅兰妮又在那儿念书，所以我待在这个‘风城’　　　　
　　　　（译注：芝加哥别称）的时间比我应该待的时间多出许多。别和一般纽约客犯上同样的错误，以一厢情愿的眼光来看芝加哥，他们以为芝加哥只是大信封上的一张邮票，而他们自己是那个大信封。”　　　　
　　　　亚伯微微一笑。　　　　
　　　　“李奇蒙大陆饭店目前有点乱，”黎洛先生接着说。“因为上个副理突然离职而去，所以我需要一个好手来接替他，而且要能负起全责。亚伯，根据过去五天的观察，我知道你就是我所要找的人。你有兴趣来芝加哥吗？”　　　　
　　　　“周薪四十元，外加我为你增加之利润的一成，我就可以上任了。”　　　　
　　　　“什么？”黎洛大吃一惊。“我的经理中从没有人分红，别人发现会强烈抗议的。”　　　　
　　　　“你不说的话，我也不会说。”　　　　
　　　　“看样子我真挑对了人，你居然比美国佬还挑剔。”他一掌拍在扶手上。“我同意你的条件，亚伯。”　　　　
　　　　“你不必查我的资料吗？”


《该隐与亚伯》　第一部分《该隐与亚伯》　第二章（37）

　　　　“资料？自你离开欧洲到你在哥伦比亚大学得到经济学学位的背景和历史，我早就一清二楚了。你以为我这几天是在干嘛？我不会找一个资料有问题的人来替我主持饭店的。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下个月的今天。”　　　　
　　　　“好，我会一直期待你来。”　　　　
　　　　亚伯起身，觉得站着比较愉快。他与十七桌这位他原本毫无所知的客人握了握手。　　　　
　　　　离开纽约和自他离开城堡后的第一个家——皇宫大饭店，居然比他想像中还要伤感许多。向乔治及几位哥伦比亚大学的朋友道别，也比他预料中困难。山姆和同事们为他举行了送别晚会。　　　　
　　　　“我们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亚伯·罗纳斯基。”山姆说，大家纷纷表示亦有同感。　　　　
　　　　李奇蒙大陆饭店位于芝加哥最热闹的密歇根大道，这儿也是这个全美国成长最迅速城市的中心区。这点令亚伯很高兴，他曾听史塔勒说过一个饭店只有三点重要——地点、地点和地点。不久，亚伯即得知，李奇蒙饭店除了地点好外，一无所长。黎洛说这儿有点乱，实在还太恭维了。现在的经理霍西并非如黎洛所说的是一位慢调子的绅士，他根本就是懒，对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