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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6096-读小说,写小说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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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耐人回味了。但后来,余华又读到了博尔赫斯,也写到一个人死了,用了这么一句,“仿佛水消失在水中”。余华觉得这就把格非那句话比下去了,因为这里边有着更奇妙的想象力和洞察力。    
    在先锋小说家身上,最初寻找形式的创新的努力大体都可以看成是对想象力的诉求。从马原的许多问句或是举动可以看出一些端倪,问句都在《百窘》里,一连发着一百个问,然而他是怎么切入进他的小说创作的呢?得看他的行动,疯狂的阅读,疯狂地看同一个东西。每周五六次去转八角街,别人是顺时针转,他是反着来的,他在给自己找难度,他在努力地寻找自己隐秘的内心生活。他想变一个人,他太不喜欢自己的常态,他想变成谁呢?也许是索尔·贝娄所称的“陌生人中的陌生人”。他体积太大,带着那么大的身躯踩在地上,一遍一遍地走,他的身体一点点麻木,为的就是全力喂养他的大脑,大脑的想象力。他悟到的可能性远远超出一般的作家,西藏也许对他还不够,他还总想着流浪,只有这东西的消耗是真实的。    
    我们读大作家的小说,最触动我们神经的就是他的想象力,作家并不是在干什么医治灵魂的载道之事,他只致力于培育某些人类永久性的冲动和能力,也就是把解放人类的想象力当作自己的义务。他们只会干这一件事,也只干得好这一件事。作家的生活就是写作,写作就是想象力。那是一种你想放大到多开阔都会有距离的一个空间,它是不受边界约束的。所以,我们读现实主义作品就很少受到这方面的震动,因为他们更期望是一板一眼地写,事无巨细地写,将热情纠缠在某一个细微的地方,爱恨专断,观点明确,整个小说不断地消耗,真气不断走漏,直到像纸一样薄脆。我原来不理解马原为什么喜欢霍桑,直到我看了霍桑的短篇,那可真是比《红字》写得好,但《红字》就是由短篇撑过来的,可是,你能从里边去发现哪是他硬灌的水吗?有什么大的缝隙吗?没有,有的只是他稀贵和真诚无比的想象力,那东西就附在他的每个细节上,而那么多细节凑在一起,居然没有任何多余或是失控。这才是真正的技术型选手的功夫。    
    另一个伟大的技术选手博尔赫斯当然也不会放过谈谈他的想象力,他是针对现实来谈的:“现实的东西比想象的东西更古怪,因为想象的东西来自我们,而现实的东西却来自无限的想象。……在现实的世界上,我们不知所向,我们会觉得它是一座迷宫,是一团混乱。”这有点绕吗?没有,拉美的现实都是经过某种魔幻化的,马尔克斯开始就强调了只有这种魔幻才比现实更真实,所以他们看到的现实才来自无限的想象,才会是一团乱麻,而要理出一个头绪,只有不断地想象,不断地联想,不断地把它交给梦去加工组装出来,直到找到迷宫的第一个入口。    
    博尔赫斯因为眼疾所以需要用想象去看,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什么也看见了。在作为文学教授的日子里,他在给学生的考试中从不提问,只是请学生随意就命题的某个方面去想,随意地想象,想象能走多远,就可以按照一个比例得多少分。    
    博尔赫斯的眼疾我以为很有象征意义,也许是上帝这样安排,让他闭着眼以看到更多的东西,约·福尔斯《哈代与巫婆》中写过这样一段话:“一本严肃认真的小说,对作家的心灵也是严重的消耗,因为这样创造出来的世界,一定是从他头脑的世界中揪下来的。像人这样一个具有高度地区性的生物品种,这样一再耗损秘密的自我,到头来一定会遭受有如身受重创一般的影响。”    
    但这就是想象的代价,是作家的天命。马原追问作家为什么那么看重童年,就来看两个作家的童年,索尔·贝娄回忆说:“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犹太印第安人。我不能解释我正在做什么。但是现在,想想这些总是跟我在一起的奇思妙想,我发现我在想象的世界里找到了快乐。”他想象完了,就把他的想象谈给碰见的人,隔壁邻居的女人就去对他母亲说:你儿子真是个大骗子!还有一个是哈代,生下来时就快死了,他父亲差点把他扔到荒野,于是,小时的哈代就一直认为荒野才是他的家,每每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他都要停下来,跟一枝花谈谈他的感受,或跟一只羊说上好半天,而他总觉得那些羊都听懂了他的话。    
    这都是因为作家有一颗敏感的心,他就是人群中的感受器,哪怕是我们常说的胡思乱想,那也是在代我们敏感,代我们“消耗”,莫泊桑想把一个诗人的头颅给敲开想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扎米亚金则回忆说:“有条疯狗咬了我的腿。那时,我喜欢对自己做各种实验,我决心等着瞧,看看自己会不会得狂犬病,最重要的是,我非常好奇狂犬病发作时会有什么感觉?结果我各种感觉都体验到了,可是两个礼拜后却发现并没有得狂犬病。”


六、小说的本质想象力(2)

    还可以从反面来看看作家的想象力,一般的作家都是要读书的,但确有小部分作家是不看书的。班扬就没受过什么教育,当了几年焊锅匠后,当兵,进监狱,然后开始写作《天路历程》。    
    笛福是六十多才开始写小说,大概是欠债太多了,想以此来还债。    
    艾米莉·勃郎特几乎也没看过什么书,写出了《咆哮山庄》,这几本小说都有一个鲜明的特征,那就是它们都是被虚构被想象出来的、跟他们的生活差距很远的世界。    
    福克纳一生都活在他想象的那个邮票般大的世界。而他的不太友好的“朋友”海明威则因为“作为战地记者,未经许可私自参战”而受到审判。艾森豪威尔的原话说:对那些看来似乎会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去争取战争胜利的人,应不予过分追究。    
    《文心雕龙》说: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至文乎!中国古代文学也是很讲想象的,但在现代小说里,它应该是一种需要重新被接气或是点燃的火焰,那应是在人类的历史高度和现代性的维度里的重新矫正。这个问题一定要想通,想不通顺就又会跌入鲁迅所嘲笑的那个浅层的想象中去:“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唯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六、小说的本质灵感(1)

    我所说的灵感主要是和灵魂和智能相连的一个词汇。    
    按叔本华的解释:“灵感乃是智力在一刹那间挣脱意志的奴役而得自由,它是完全单独地自发地从事活动。智力一旦达到最高度的纯粹而成世界的清晰的镜子,在一顷刻,不朽作品的灵感产生了。”    
    这一段的中心词汇是智力,如果不懂或是不能深悟这个词的内涵,这段话无疑就说得很玄。所以,我要再把另一段黑格尔的话引出来:    
    灵魂凭借自身进行研究时,就进入了纯粹的、永恒的、不朽的以及不变的事物的领域,灵魂一旦独立于和脱离开一切障碍物以自身为伴,不再误入歧途而是直接接触有相同本质的各类存在,逗留于绝对,永恒及不变事物的领域,它也就具有了和这类事物相同的本质,灵魂的这种状态我们叫做智能。    
    我们有时会骂一个人没有灵魂,那是指的什么意思呢?正是暗指的这个人的灵魂并没有将它作为过研究对象,这样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不是个完整的人,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他自己,他还只是他的躯壳。我们还说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也是自己,一个人认识自己的最短的距离是周游全世界,都可以归结为给自己注入灵魂。小说的对象是人,当然也说的是这个灵魂。只有把这个灵魂运用到关注自己,才能进入纯粹或永恒的事物,才能一碗水扣一碗水地进入有相同本质的各类存在,并在同一频率和波段里抵近跟客体相同的本质,然后才能说这种灵魂取得了智能。    
    在这个过程中当然会遇上很多很多的障碍,自身的肉体是一个,还没有经历灵魂灌注的一切,比如认识、经验等等的都是障碍,最大的障碍就是他的知识。举例来说,只有小孩可能是最接近智能的,因为他的障碍最少,所以他会像一个哲学家那样发问,或者一个大艺术家到老年时突然悟到了事物的真谛,有了纯粹的思维时也有可能达到智能,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还小。此外,也许还有禅宗或别的灵修之门。但一入那个境界,连文字都是魔障了。    
    艺术家常常都在梦想的就是这种东西,它当然是极不容易获得的。换句话说,灵感就是这样一种通灵的神圣感觉,就是灵魂的纯粹的感觉。一般来说,我们坚硬的为物所蔽的心志是很难接近真正的灵感的,但人也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灵长类,那就是我们都在说不定的什么时间突然撞见过灵感。    
    理论之后再看例子,翻翻纳博科夫对灵感的描述:“恰好在你注意到泥坑里映出一根树枝的时刻,一位过路人吹起了曲子,一时间,它使人联想起一座旧花园中湿漉漉的绿叶和亢奋的鸟儿,老朋友,死了许久了,突然从过去走出来,微笑着,闭上了他滴滴嗒嗒的雨伞……”    
    这是一段充满了复杂的现代意象的文字,视觉的、听觉的连在一起,眼前和过去的联想在一起,一种悠然逝去的感觉像数着生命的刻度一样准确地慢慢关闭,还有着死神那亲切的滴滴嗒嗒的声音,你立即被沉浸进去了。是你听见了曲子,你产生了联想,你看了老朋友的微笑,你闭上了他滴滴嗒嗒的雨伞,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看到了泥坑里映出了一根树枝激发了你收束不住的灵感……    
    灵感是一道闸门,一边是魔鬼把着门,一边是幸福的自由王国,它是为灵魂具有先前所说的纯粹状态准备的,单靠心血来潮不济事的,香槟酒也不可能产生诗人,正如马蒙特尔所说,当他坐在地窖里面对六千瓶香槟酒试图抓住一次灵感,然而香槟还是香槟,诗人还是诗人,不是诗人当然还是不是诗人。    
    昆德拉一生都在思考布拉格,把它虚构了,让它随时进入他的想象,昆德拉也算词语思考型作家,他的主人公常常都是生于一种基本情境或一两个带激发性的词语。比如他自己说,他的特丽莎就产生于胃里咕咕的低语声。而另一个词语思考型大师博尔赫斯则常常摸着类似拐杖,或是望着豹子的斑纹发呆,一两个词冒了出来,迷宫,或是难以忘怀,他一直念叨着它,发神了,也就是说,神终于找上他了。这就是博尔赫斯的灵感。当布尼诺斯艾利斯大学要聘一位英国文学教授,很多人都寄去了很厚一沓资料,只有博尔赫斯单写了一封信去,信里只有一句话:“我一生都在毫无意识地为这个职务做着准备。”结果他就愉快地赴任了。这也是博尔赫斯的灵感。什么是神呢?柏拉图有个解释很妙:“诗人是一种轻飘的长着羽翼的神明的东西,不得到灵感,不失去平常理智而陷入迷狂,就没有能力创造,就不能做诗或代神说话。”瞧瞧,诗人是代神说话的,这不是说着玩的。诗人都喜欢轻飘飘的感觉,沉醉在性爱里,在醉梦之乡,都是追的轻的感觉。昆德拉和卡尔维诺都不约而同地解说了轻,都是想飘起来。    
    灵魂可以借助自身研究,也可以借助于苦行,有点像佛家的渐悟。我常常想,从小目睹了各种痛苦与死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十五岁时母亲死了,不久父亲又被农奴杀死,他的终身癫痫也从此开始。后与青年激进党交往,牵连到一个事件被判死刑,要扣动扳机的刹那突然又获得了赦免——世间不会再有比这种经历更直接地带给人的残酷灵感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感来自于他的直觉,纳博科夫的灵感我以为是来自于他爱好并收藏的蝴蝶,他应该原谅并宽容他悲苦的同胞才是。    
    写作的人大都有自己的怪癖,有的人要站着写,有的人要对着一万只葡萄酒,有的人要把脚泡在水里,有的人要对着大海,有的人要疯狂地喝咖啡,有的人要拼命地堕落,有的人要在不透气的地下室。而考德威尔则在房间里放有一小块红地毯,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他还喜欢在夜航船上写作,他说,河水的节奏对结构语句有所帮助。福克纳则说作家最完美的家是妓院,上午寂静无声,入夜欢声笑语。    
    这里边的大多数其实都算体力活。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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