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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仰望半月的夜空-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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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车上的是个男人,顶着一头与今时今日格格不入的卷发。虽然品味差到极点,全身上下却全是高级品,手腕有只法兰克穆勒的手表闪闪发光,他正是地方上少数有力企业的小开。

    「来,请。」

    在那个笨小开的引导下,步出车门的是个裙子短到不能再短的女人,大幅敞开的胸前挂着一条镶钻的项链,那是一旁的笨小开送的礼物。不管是LV名牌包、白金脚炼或是TIFFANY项炼,全都是那男人送的东西。只不过,唯独那只符合左手无名指尺寸的戒指还没收,虽然对方曾经想送,不过察觉到的女人巧妙拒绝了……不,是持续回避。

    他不仅有钱、有头有脸地也很吃得开,当作玩玩的对象再好不过,不过她可没打算和这种乡巴佬结婚。

    「这学校,之前我念的时候还是一间名校,现在水平都趺得一场胡涂了。」

    男人很了不起地说。

    哇,这样喔,女人很夸张地流露钦佩神情,以甜腻腻的声音说:

    「好厉害喔,慎治的脑筋好好喔。」

    「那也没什么啦。」

    的确,那根本就没什么。以男人的年龄推算,当他就读时,这间学校早已经不再是名校,大概算是差一点三流或是二流的学校。自己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种事情怎么会不知道。

    会说出这种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死撑着这样肤浅的虚荣,应该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吧。唉,实际上本来就是个笨蛋了。

    虽然心底这么想,她还是挽住男人的手臂。

    「好了,走吧。」

    「我老爸也会以来宾身分过来,等一下再帮你们介绍。」

    「咦,怎么办,人家觉得好烦恼喔。」

    「不要紧,之前不是见过一次面了?我老爸对妳也觉得很满意,用不着紧张啦。」

    她不是在烦恼那个,是根本就不想见那种低俗的笨老爸,还会用色玻Р'的眼神盯着自己呢。

    差不多该分手了吧。

    下次再来撒撒娇,缠着他买钻石耳环,等到东西买到手后就立刻分手吧。

    ﹡

    今天谷崎亚希子双眼有些充血。平常就已经人手不足,偏偏值早班的久保田明美又昏倒了,

    看来应该是贫血。拜她之赐,工作量是平常的两倍。一整天都是打不完的点滴,还得帮忙那些只有自尊很高的阿呆医师,一边还要全数击退色玻Р'患者的偷摸攻击,总之忙得昏天暗地。

    「吉田先生,量体温……」

    屋漏偏逢连夜雨,吉田先生突然就是一阵呕吐,觉得恶心也要早点说嘛,那样也可以拿盆子来啊。

    清理呕吐物当然也是护士的工作。

    变得更忙了。

    头昏眼花。

    她一边承受各种事情,又擦、又丢、又洗,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今天是值白天班,再一个半小时就下班了,没办法也只能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抽空休息。她全身疲惫,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她一边啜饮泥水般的咖啡,走向休息室。

    「身体觉得怎么样?」

    「啊,谷崎小姐。」

    横躺在沙发上的久保田明美想要起身。

    亚希子当然要她别起来。

    「好好躺着。」

    「对不起。」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嗯,好一点了。」

    「来量量血压吧。」

    「可是,谷崎小姐应该是在休息时间吧。」

    「没关系啦。」

    血压数值收缩压八十九、舒张压五十七,很明显是低血压,如此看来会昏倒也不足为奇。

    「妳今天应该不可能继续工作了,先回去比较好喔。」

    「我不可以做出那么自私的事情。」

    为了让她明白要好好休息,亚希子刻意以严厉的口吻说:

    「死撑到最后,反而给周遭的人添麻烦不就没意思了吗?认真负责是妳的优点没错,可是所有一切都想处理到完美周到是不可能的。全世界也只有像夏目那种人才做得到啦!」

    「夏目医师真的很厉害呢!」

    「那家伙比较特别,像他那种人少之又少。」

    前天夜里,三名因工厂意外受重伤的患者被送进医院,值班的夏目随即展现处理问题的高超本事。他一眼望去随即完成检伤分类,紧接着简直像机械似地进行缝合或摘除玻璃碎片等。所谓的「检伤分类」是分辨患者伤势,决定治疗的优先级,其实并没有太多医师能够流畅且完美地完成检伤分类,因为在某些状况下,也有可能必须放弃治疗,也就是对患者见死不救。实际上,前天夜里就有一个人救不回来。夏目没有丝毫犹豫或迷惑,放弃了那个人,然后倾全力救治另两人的生命。结果,两人获救、一人死亡。如果是其它医师……或许三个人都救不回来吧。

    「我为什么没办法活得像夏目医师一样呢?」

    亚希子从明美的呢喃中察觉到什么。

    「妳该不会是喜欢夏目吧?」

    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实在难以理解,那个任性男人到底是哪里好啊?医师在医院中算是特权性的存在,所以很多护士都对医师怀抱憧憬,如果能结婚更是像钓到了金龟婿。话虽如此,明美应该不是那种事事算计的女人,而是更认真,或者该说是笨拙吧。

    她坐到圆凳上试着问:

    「那家伙是哪里好啊?」

    「他不是很温柔吗?」

    呃,温柔?夏目?

    「而且也很认真。」

    她说认真?哪里认真呀?

    即便看的东西相同,不同的人来看似乎也会引发截然不同的观感。又或许明美的观感才是正确的……不,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她甚至可以如此断言。明美的双眸蒙上一层阴影。

    唉,恋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话剧社的学妹昨晚来找我商量,听说主演的女生好像没办法用,问我应该怎么办。他们都是我在暑假担任校友返校指导活动时,照顾过的学生。」

    「喔。」

    「我提供各种建议后,突然觉得好怀念。然后把自己以前在话剧社的剧本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天亮了。」

    「熬通宵?」

    「对啊。」

    「所以身体才会不舒服吧?」

    「或许吧!真没想到才一晚没睡就昏倒。」

    明美将手腕放到脸上,然后沉默不语。她想明美是不是在哭,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什么严重到需要哭的事情。

    「任何人都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嘛!」

    「是。」

    「以后记得要好好睡觉就是了。」

    「是。」

    唉,好想抽烟喔,又不能在这边抽。

    「妳以前是真的很喜欢演戏吧。」

    「之前是真的很喜欢,也只有演戏能让我像那样子地全心投入。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能让我那么沉迷了吧!」

    「妳该不会觉得,高中是妳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吧?」

    这次还是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唉,这也是情有可原。学生时代总会让人特别感到回味无穷,十几岁是光辉的季节——曾有个外国演员这么说过。不过,事实是否真是如此?受到家庭、父母的束缚,对于未来感到胆怯,被那些难以尽如人意的交友关系搞得昏头转向,即便是十几岁那时候,应该也不是只有快乐的事情而已。光辉或许的确存在,但是也会有同等的阴影存在,不是吗?

    自己也是在年事稍长后,才察觉到这一点的。

    自己以前也曾想回到十几岁那时候,不过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不会再那么想了。

    现在比较好。

    自己照顾自己,不论是艰辛或痛苦全靠自己承受,一边活下去的现在比那时候好多了。

    明美总有一天也会察觉吧,察觉到这一点。

    「唉,其实变成大人也不错,虽然由我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是了。好了,差不多该回去工作啰。」

    休息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那个,谷崎小姐……」

    「嗯?」

    「谢谢妳。」

    她是在谢什么呢?帮她量血压?还是跟她聊天?谷崎亚希子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还是夸张地笑了。

    「等我下班再送妳回家,妳就再多睡一个小时吧。」

    「那怎么好意思……真的可以吗……?」

    「嗯,趁机会去兜兜风也不错呀!」

    4

    夏目吾郎正在睡觉。夜班让他疲惫不堪、工作让他疲惫不堪、人生让他疲惫不堪,他因此陷入深沉睡眠。他连回公寓的力气都没有,如今躺在医院的值班休息室,缩在那张又窄听说还有跳蚤的床铺被窝中。他的双眼紧闭、嘴巴紧闭,鼾声如雷,不久嘴巴张开呢喃些什么。然而,那声音终究无法传达给任何人,绝对没有办法。

    ﹡

    大学附属医院中的竞争极度激烈,脑袋也好身体也罢,都必须彻底运用才行,有时为了自己还必须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而且,这种事也已经做过好几次。可是,只要对这种事有丝毫犹豫,就无法步步高升。

    有时也会害怕这个逐渐变得污秽不堪的自己。

    「好了、好了,吾郎。」

    每当这个时候,安慰自己的就是小夜子。

    「这不是吾郎的错嘛。」

    「不对,是我的错。」

    「才没这回事呢。」

    「我很明白,是我的错。」

    有个叫做宫田的年轻研修医生被踢到外地医院去了,始作俑者就是我。因为助教拜托我帮忙策划,人家当然没有明讲,只是有次上完厕所后,助教就走到身边。明明其它还有很多空位,他却故意定到我身边来。

    「要是宫田能到岐阜的R医院去,实在让人感激不尽呢。」

    助教没头没尾地突然这么轻声呢喃。

    「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宫田也是。」

    实在是个讨厌的家伙。

    如果想要我使出什么无聊的小手段,开门见山说清楚不就结了。不过,正因为那家伙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做得不着痕迹,所以才能爬上助教的位置吧。

    即便一肚子火,我还是乖乖照办。因为根本就没有其它选择。

    我开始把重症患者一股脑地全塞给宫田,宫田并不是精神强韧的那种人,他是情感纤细的学者性格,本来打算长期待在大学附属医院中持续做研究,要说是医师,还不如说是研究学者比较适当吧。我刻意将那些在鲜血以及痛苦中挣扎的病患,指派给那样的宫田负责,理所当然地患者的哀嚎、鲜血、疼痛以及家属的泪水逐渐将宫田逼入绝境。

    「夏目医师。」

    有一次,宫田在走廊上叫住我。

    「为什么?」

    「嗯?什么事?」

    「为什么都只把末期患者指派给我负责?」

    碰巧而已,我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你只是碰巧被分派到那样的病患。」

    「可是……」

    「这里可是大学附属医院,负责的都是些棘手病患应该也很正常吧。患者去世的确很难受,不过那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呀。」

    自己也很明白这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仍一边这么说。

    站在面前的宫田,双颊明显凹了下去,整个人应该是一下子暴瘦吧,大概是因为连夜的治疗,又或是因为无法挽回患者生命的心力交瘁。宫田光是一周内,手上就有三名患者不治身亡。

    他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差一点点就会被斗垮了吧,我想。

    「夏目医师,我……」

    「唉,你就别太在意了。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负责轻症病患的,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大学附属医院,只要人在这里,还是有些层面是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的。」

    我才让他负责少数几个轻症病患后,又开始把末期患者全塞给宫田。患者饱尝痛苦、拚命挣扎、有时吐露诅咒,仍旧陆续撒手人寰。宫田的双颊越陷越深,不久后就自动请调R医院。

    夏目做得真漂亮,助教这么对我说:

    「只要有你在,工作起来也轻松多了。」

    「谢谢您。」

    我深深点头致意。

    「能受到您的夸奖是我的荣幸。」

    助教对于医局内的派系斗争几乎拥有完全的掌控权,由于深获现任教授器重,一旦教授卸任,应该就会直接扶正。这也就是所谓的「趋炎附势」,本来就只能如此,不是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两个选择而已,看你是要为了赢而努力,还是疏于努力而失败。

    我完全没打算要输。

    与其嘴巴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同时存有介乎善恶之间模糊地带的恶意,还不如心底全被染成漆黑一片更显得洁净。对于那些明明本身都有分,嘴上却说什么「宫田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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