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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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不是作茧自缚？月魄苦笑。
在她即将拉开门的一刹那，月魄突然又开口问道：“静岚，你甘心吗？跟天斗，你赢了；跟人斗，你也赢了。难道你要输在自己手下？”
静岚僵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挺直了脊背。
“就算赢了自己，又怎么样呢？”
就算赢了自己，却输了他，又怎么样呢？
回归
第二天早晨上班，静岚在公司大门口又看到了月魄。
他依然穿着昨天的衣裳，不顾别人或者怪异或者疑惑或者色迷迷的眼神，坐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倔强地抿着唇看她。
静岚忍不住叹气。她不是木头，对于月魄的那些话，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她怕了，那个留下她太多爱恨情仇的夷城，她怕了。
她走过去，站在月魄面前和他对视。
月魄对她笑，很单纯的笑，弯弯的眉眼和温润的红唇组成很好看的画面，孩子一样。
“我想明白了，我要回去。”他笑着说。
静岚心里有些奇怪，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月魄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啊。
月魄还是笑：“我想，如果云翔看到现在的你，可能会比你看到那时候的常羲还难过，所以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静岚苦笑，能这样毫不在意地直接揭开她的伤口，真不愧是坏嘴巴的月魄。
“不过——”他拍拍衫子站起身，对她伸出手，“你总要给我点什么东西吧。”
“什么东西？”静岚不解。
“既然他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总要给他个东西让他可以睹物思人啊。”
这句话直接击中静岚的心，让她皱起了眉。睹物……思人，既然不能再见，又何必思念？
但是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大方地摊开手：“你随便拿吧。”
月魄上下打量了她半天，最后指向她的手环：“就那个吧。”
静岚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摘下手环给他，她的疤痕也因为失去遮蔽而立时暴露在空气中。
“这样不是挺好吗？”他拿着手环笑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又何必假装它不存在。”
这个就会戳人心的小鬼，静岚看着他，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像是面对无赖小孩的母亲。
月魄跃下台阶，表情是万里无云的晴朗：“我这个罗刹一族的新王，登基以来办的第一件事情就花了一个月，而且还没有办成，你真是不给我面子。”
他好像在抱怨，语气中却有撒娇的成分，让静岚又是一愣。看来她是离开得太久了，曾几何时，这个阴郁的少年月魄，竟也多了几分稚气？&
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再度向静岚伸出手：“不过现在，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吗？”
静岚点了点头，反问他：“你要怎么走？”这里没有移世镜，他要怎么回去？
月魄神秘地笑了笑：“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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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一个月，静岚再度无故旷职。陪月魄走回老家的路上，她向舅舅打电话告知了行踪，却没有打去公司请假。这是不是滥用特权？她说不好。她只知道自己曾经的满怀壮志都留在了夷城，而这个曾经让她一想起来就热血沸腾的职场，再也没有办法吸引她。
她穿着高跟鞋，跟月魄从城里走到城外。路上行人怪异的眼光，她无视；脚踝处火烧一般的疼痛，她享受。月魄不停地跟她讲丹若如何如何，轻缃如何如何，只是不再提到云翔。这让她有点不能适应，那个少言的月魄，那个毒舌的月魄，何曾这么体贴人来着？
其实她也明白，这都是因为即将分别。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实死亡又何尝不是别离的一种，一种永远的别离。而他们，也将永远别离。纵然彼此都活着，却从此天各一方，用不再见。
她甩甩头，忍不住苦笑。云静岚，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凭什么感伤？
她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怀念那些曾经跟她同生共死的人。但是听着听着，她觉得不对了。
“月魄，”她打断他的话，突兀地问道，“伏翼和小狸呢，他们怎么样？”为什么月魄一直没有提到他们？
月魄僵了一僵，最后还是坦诚以告：“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小狸回到她的身体。”
“为什么？”静岚失声叫道，月魄同样精通黑暗术法，没道理破不了隐曜的咒。
“因为禁忌术法里的分离咒是不可逆的，想要救小狸，只能重塑她的灵体跟肉身之间的联系。那必须是精通五行之力，能把五行之力都运用自如的人才能做到的。”
那个人，就是她。静岚不再说话，一颗心突然变得沉重。那个不惜牺牲自己来帮助她的小狸，现在需要她的帮助。
“我们把小狸的肉身封在水晶棺里，暂时不会发生什么变化。那块玉佩我交给了伏翼，他天天拿着玉佩，守在水晶棺旁。”月魄颇为沉重地笑了笑，“对了，你知道吗？伏翼养了很多小猫，每只都跟小狸一样，金黄色的小猫。”
静岚像是被扎在了地上，难受得动弹不了。难道这就是她能补偿给小狸的？她分明越欠越多！
前方，雩的嫩绿小叶已经在微风中向他们招手，可是她却没有了前进的勇气。
月魄也不勉强她，只是低下头对她笑着：“那我走了，你要保重。”
静岚就站在原地，看着月魄向那棵伴着她长大的老树走过去，看着他走向与夷城相连的通道。
他要她保重，可是知道这一切之后，她怎么保重？！
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甩掉两只高跟鞋，赤足在田埂上狂奔起来。
“月魄，等等我！”
她跑进院子里，却意外地发现月魄并没有走，他站在雩下面，愣愣地瞪着那棵老树。
“它不理我。”他用控诉的语气说道。
静岚也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雩的分身，本身并没有灵力。”她解释着。这是一个科技的世界，灵力这种东西早就被消耗殆尽。
“那我该怎么回去？”
他们面面相觑，都没有了主意。
突然，老屋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舅舅有些感伤地走了出来。
“用这个吧。”他打开手掌，时之钥在他掌心里流转着光彩。
“舅舅，你怎么会……”静岚有些意外。舅舅手里不仅有时之钥，还有她回来时穿的那套衣裳，以及那根金钗，镶着东方家天玄之玉的金钗。
“你打电话跟我说要陪一个朋友来老屋时，我就想到了，所以先坐车过来了。”舅舅将东西交给她，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岚岚，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要自己画地为牢。”
静岚沉默了一下，接过衣裳进门。等她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裳，戴好了金钗。
她同舅舅道别，然后拿起时之钥，在树下默默祈祷：请带我，回那里去。
当光芒慢慢笼罩她和月魄的时候，她听见舅舅大声对她说：“岚岚，这次一定要幸福！”
舅舅好像哭了，她一阵鼻酸，可是月魄却带着几分得意笑了。她瞪月魄，赌气似的说道：“我只是去去就回来。”
“好。”
“我去只是为了救小狸。”
“好。”
“我才不会再陪你们耗在那个讨厌的地方。”
“好。”
月魄仍是笑，他知道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最起码不会变得这么快。
静岚，还是那个容易心软的静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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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社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夷城这里大约是春天，丁香花挂满了枝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
月魄要她回去她原来的房间，随后就离开了。静岚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有些犹豫。虽然她回来了，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云翔。他们有四年的时间沉淀思绪，而她没有。
于是她一直呆立在雩下，不知该何去何从，一直到她感觉到背后有人出现。
她倏地转身，听到一声惊喘。
静岚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那个人是云翔，可他好像又不是云翔。记忆中的云翔没有这样深沉的眸色，没有这样好似永远皱着的眉头，没有这样紧抿着的唇角，记忆中的云翔年轻飞扬，脸上何曾有过沧桑。
是啊，沧桑，才二十多岁的云翔，脸上竟然已经有了沧桑。
“又是梦吗？”云翔苦笑着开口，声音也已经不复当年的轻扬活跃，而是一种别样的压抑。
静岚的眼睛湿润了，不管月魄再怎么说云翔过得不好，都不及现在的这一眼让她心疼。她在折磨自己的时候，难道也是在折磨云翔？
他走近静岚，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嘴里还喃喃着：“千万，不要消失。”
静岚没有消失，她感觉到云翔双手的颤抖，眼泪夺眶而出，落在他的手上。
他感觉到手上的湿润，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马上将静岚拥入怀中。
“不是梦，不是梦，静岚，你真的回来了！”
“这不是梦。”她轻轻拍抚着他，任由他俯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
她只见过两次他的眼泪，两次都是为了她。
结局
静岚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有些酸涩。也许是昨天晚上流了太多眼泪吧，她笑了笑。她心里很苦，但是一直没有哭过，像昨天那样痛快地大哭，这些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
云翔还没醒，这些日子以来，他很累吧。他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周围还有黑黑的青影。
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想到却突然听到云翔的声音。
“不要走。”他伸手牵住她的衣角，像是正在耍赖的小孩子。
“你醒了？”静岚微愣，他刚才明明还睡得打鼾，怎么突然就醒了？
云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话。
“那时候你二十二岁，我十九岁，你嫌我小。可是现在你还是二十二岁，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你总不能再嫌我小了吧？”
静岚不由得失笑，她只不过有一次无意中叫了他一声“小鬼”，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我这个人很死心眼的，又笨，所以不会变。你看你走了四年多，我是不是一点也没变？”
静岚又想哭了，他的心没变，可是样子憔悴了好多。他知道，知道她害怕改变，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安心。
“我知道你术法厉害，寿命又长，在夷城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可是神仙也是会寂寞的吧，让我陪陪你不好吗？至少在我活着的这几十年里，让我陪陪你，不好吗？”
她怕寂寞，但是也怕背叛的痛。在她清楚地记得跟常羲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时，她又怎么能安心地享有云翔的陪伴？
“我知道你忘不了常羲，我也不可能替代常羲。我就是我，曾经对你坏，现在想对你好。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可怜？”
听到他近乎乞求的卑微语气，静岚心疼了。爱不是可以乞求来的，但是这样的云翔，真的让她心疼。
她始终没有回答，云翔只好睁开眼睛。如果她坚持离开，至少他要看着她离开。
“我这么说，你还是要走吗？”
看到他眼睛里的脆弱，静岚还是哭了。除了眼泪，她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赔给他。
“云翔，我不能给你幸福。爱上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比如常羲，比如九宸。
云翔摇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幸福？爱上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你是不是至少应该让其中一个得到补偿？我不能是那个幸运儿吗？”
幸运儿？爱上她，是不幸啊！她甚至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更现实的问题存在。
“我不能生下你的孩子。”她语气冷静，近乎残酷。云翔一直想要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这点对他来说应该是致命的吧。
“我爱的不是孩子。我们可以收养很多很多孩子，一样可以有快乐的大家庭。”他相信温柔的静岚一定会是好妈妈，而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守护他和静岚的家。
为什么他还是执迷不悟？静岚没有办法，只好说出最残酷的事实：“我现在爱的也不是你，至少最爱的，不是你。”
云翔轻叹，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我愿意等，我可以骗我自己。”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可以更傻一点。
静岚再也无话可说，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甚至连她自己也快被这个傻男人说服了。所以她只能重复：“你会后悔的。”
云翔知道她已经被说服，终于笑了：“现在的我不后悔，可是我痛苦，你觉得痛苦比后悔好？”
静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就让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这里结束。以后再不要有任何人，为了夷城受苦。
“给我三天，如果到时候我回来了，就来娶我吧。”以前她就听说，婚姻跟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