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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1)东方快车谋杀案-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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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我们撵走,从我们所盖的房屋里撵走,就是我们所爱的这幢房子。”
“决不让他们把我们撵走,”我说,又加上一句:“我会照料你,决不


让什么东西伤到你。”
她又望着桑托尼。
“你应该知道的,”她说:“盖房子时你就在这里了,有没有任何人向

你说过什么吗?有人来扔过石头——干涉房子的起造吗?”
“一个人可以想象出很多事情的。”桑托尼说。
“那么,出过事情了?”
“盖房子一向都有少数的意外,却没有一次很严重、很惨。有佣人从梯

子上跌下来;有人扛的东西掉在脚上;有人一块木片弄进大拇指里,手指头

烂了。”
“没有超出以上这些的吗?没有一件事出于有意的吗?”
“没有呀,”桑托尼说:“没有,我向你发誓,没有!”
爱丽转身向着我。
“美克,你还记得那个吉卜赛老太婆吗?那天她好奇怪,严厉的警告我

们不要到这里来。”
“她根本就是有点神经病,有点点儿头脑不正常呀。”
“我们在吉卜赛庄上盖房子,”爱丽说:“做了她告诉我们不要做的事。”

然后她一跺脚:“我决不让他们把我赶走,谁也赶我不走。”
“没有人能把我们赶走,”我说:“我们在这儿会很快乐。”
我们把它当成了是对命运的挑战。


14


我们在吉卜赛庄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对这幢房屋并没有找到另外的名
字,头天晚上,我们头脑里就打定了主意叫它“吉卜赛庄”。
“我们叫它是吉卜赛庄,”爱丽说:“就是要亮亮相!就像是一种挑战,
你以为呢?这是我们的山庄,什么吉卜赛人的警告,见它的大头鬼吧。”

第二天,她又恢复了快快活活的本性,我们马上也就忙着住进来,也对
附近和邻居有了认识。爱丽和我走到那吉卜赛老太婆住的农舍那里去,我觉
得如果发现她在菜园里挖地,那就会是件好事情。以前爱丽仅仅只见过她一
次,就是她道出我们命运的时候。假使爱丽见到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
的老太婆——在挖马铃薯嘛——可是我们却没有见到她。农舍门关上了,我
问邻居她是不是死了,邻居却摇摇头。

“她一定是走了,”她说道:“你知道吗,她时常走。说实在的,她是
吉卜赛人呀。那也就是为什么她不能呆在家的理由;她晃晃荡荡出去,又会
回来。”她拍拍额头:“在那里并不对劲儿。”

不久她又说了,要掩饰住好奇心,“你们是从那上面新房子里来的,不

是吗?在山顶上刚刚盖的那一幢。”
“不错,”我说:“我们昨天晚上搬进去了。”
“那房子看起来好漂亮,”她说:“在盖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望着那里;

完全不同了,不是吗?看到了这么一幢房子,那地方原来是阴沉沉的树呵。”
她怯生生向爱丽说道:“你是美国小姐,不是吗?我们都听说来着。”
“是呀,”爱丽说:“我是美国人——或者说,以前是美国人;不过现

在我嫁给英国人,所以我也是英国人了。”
“你们到这里来,是要在这儿定居下来过日了,不是吗?”
我们说已经住下来了。
“这个,我敢保险,希望你们喜欢这地方。”她说话的声音很可疑。
“我们为什么不喜欢嘛?”
“呵,那上面寂寞嘛,你们知道吗,人一向都不喜欢住在好多树木中间

孤孤单单的地方呀。”
“吉卜赛庄呀。”爱丽说。
“呵,你知道当地的名称了,是吗?可是原来在那里的宅子叫做‘古堡’

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什么堡也没有,至少在我那个时候里就没有。”
“我想‘古堡’是个傻兮兮的名称,”爱丽说:“我想我们以后会叫它
做‘吉卜赛庄’。”
“如果这么叫,我们一定得告诉邮政局这回事,”我说:“否则我们就

接不到什么信了。”
“不,我想不会吧。”
“不过我一想到这点,”我说:“爱丽,这件事要紧吗?如果我们什么

信都收不到,那不是要妙得多吗?”
“那也许会搞得天下大乱吧,”爱丽说:“我们甚至连帐单都收不到了。”
“那这个主意更精彩万分了嘛。”我说。
“不,才不会呢,”爱丽说:“法院的执达员就会登堂入室,在里面安

营扎寨了。再怎么说吧,”爱丽说道:“接不到一封信,我可不乐意,我要
听听葛莉娜的消息呢。”


“别提葛莉娜了,”我说:“我们继续踏勘踏勘吧。”

所以我们踏勘了京斯顿区,这是处漂亮的乡区,店面里的老百姓人都很
好,这地方没有半点儿邪门。我们家中的佣人并不怎么喜欢那里,但是我们
马上就作了安排,在他们下班后,由雇用的汽车,载了他们到最近的海滨市
镇上去。他们对这幢宅第的地点并不怎么热心,但使他们烦恼的倒并不是迷
信。我向爱丽指出说,没有一个人能说,这幢房屋刚刚建好就有鬼魂作祟。

“不会,”爱丽也同意:“那倒不是房子,这幢房子一点儿过失都没有,
而是房子外面,是穿过树林中那条急弯盘旋的公路,以及那一片有点儿阴森
森的树林,也就是那个老太婆站在那里,使我吓了一大跳的地方。”

“好吧,到明年,”我说:“我们也许砍伐掉这些树木,种一大片杜鹃
花,或者像那一类的东西。”

我们继续定下许多计划来。

葛莉娜来过,在我们家度过一个周末。她对这幢房屋很热心,对我们所
有这些摆设、设备、油画,以及房屋的色调都道贺了一番,她真是非常老到
嘛。度过周末,她说可不能再打搅蜜月新婚的人了,再说,她自己还得上班
呀。

爱丽乐于引着她看房屋,我也看得出爱丽是多么喜欢她。我竭力使自己
的行为举止很通人情、非常愉快。但是葛莉娜回伦敦去,我可是十分高兴,
因为她待在这里,使得我很紧张。

我们在那里住了两个星期。当地老百姓也接受了我们,和“天老爷”也
交上了朋友。有天下午他来拜访我们,那时我们两个人正在争执,要在什么
地方设一个花坛时,我们那位神色正正派派——而在我看起来略略有点儿做
作——的佣人,从屋子里出来,宣告说费少校到了客厅里。就在这时,我悄
悄儿向爱丽说了一声:“天老爷!”爱丽便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当地人都那样儿对他呀。”我说。

我们进了屋子,费少校就在那里了。他是一个很愉快而形容不出的一个
人,快到六十岁了吧,穿着乡下服装,相当不怎么体面,白头发在当中拔了
顶,短短翘翘的胡须。他先道歉说他太太不能一同前来拜访我们,据他说,
他太太是个残废似的。他就坐下和我们聊起来;他所说的事情,没有半件儿
出色或者特别使人发生兴趣;却有一种诀窍,使别人觉得实实在在。他对很
多谈话的题目,都是点到为止;他并不问任何直接的问题,可是我们特别感
觉有兴趣的事,立刻进入了他脑袋里;他向我谈的是赛马,同爱丽聊的是经
营花园,在这片土壤上,种什么东西会长得好;他去过美国一两次,他发现
虽然爱丽对赛马并不怎么留意,却很喜欢骑;便告诉她,如果她要骑马,可
以穿过松林,从一条特别的小径中走过,出林便是好大一片荒野,可以好好
飞驰疾跃一番。然后我们又谈到这幢房屋,以及关于“吉卜赛庄”的许多故
事。

“我看你们知道本地的名称嘛,”他说:“料想对本地所有迷信也都知
道了吧。”

“吉卜赛人的警告多得不得了,”我说:“太多太多了,大部份都是那
个黎老太太。”

“呵,老天,”费少校说:“可怜的老爱瑟,她很烦人,是吗?”

“她这个人颠三倒四吗?”我问道。

“她喜欢把事情说出来时,倒是不见得;多多少少我对她要负点责任,


是我让她住在那户农舍里的,”他说:“并不是因为她的感激,我喜欢老的

事物,虽然有时候她可能很讨厌。”

“算命吗?”

“不,并不特别指的是算命。为什么,她算过你们的命了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称它是命,”爱丽说:“毋宁说是一种警告,反对
我们到这里来。”

“在我来说,那可怪了,”费少校相当挺的眉毛向上涌起:“通常她算
命都是好话说尽:有个俊俏的外地人啦,结婚的钟声啦,六个子女啦,一大
堆的财产啦,钱啦,全都在你手里嘛,漂亮的小姐,”倒是没料到,他学起
那个吉卜赛人的哼哼叽叽声音来了。“我还是小孩时,吉卜赛人时常在这里
结营,”他说:“我想自己就喜欢上他们了,当然,尽管他们是一批贼骨头;
但我总是一心向着他们;只要你不指望他们守法守纪,他们倒是不错的。我
在学生时代,吃过好多碗吉卜赛的炖肉呢。我觉得我们家欠了黎老太太一点
情,我弟弟小时,她救过他的命,他那时候在结冰的池塘上走过时,落进水
里,她把他捞了出来。”

我做了个笨呵呵的动作,把一个玻璃烟灰缸碰出了桌子,砸了个粉碎。

我把碎玻璃片捡了起来,费少校也帮我的忙。“我想黎老太太决不会害
人,说实在的,”爱丽说道:“我那时吓得要死,实在太傻了。”

“吓了一跳,是吗?”他眉毛又向上涌起来,“就有那么坏,是吗?”

“我并不以为她当时吓了我一跳,”我怏怏说道:“那几乎更像是威胁,
而不是警告。”

“威胁!”他说道,声音中相当难以置信。

“这个,在我那时听起来有那种味道;后来我们搬进来,头天晚上就发
生了事故。”

我把石头从窗户砸进来的事告诉他听。

“我只怕是最近有好多的不良少年胡行,”他说:“虽则这一带附近并
不太多——我们这里还不像有些地方那么恶劣;但依然发生了这件事,说起
来都万分抱歉,”他望着爱丽:“万分抱歉,你受惊了,干这件事的真是畜
牲,尤其是在你们搬来的头一晚上。”

“呵,现在我总算是克服了,”爱丽说:“只不过,只不过在那以后不
久,另外发生了一件事。”

我告诉他,有天早晨我们下山来,发现一把刀子穿过一只死鸟,还有一
张纸,写着潦潦草草似通非通的字:“如果你们知道,为了自己的好,就滚
开这里。”

这时,费少校的神色真正生气了,他说:“你们应该早把这件事向警方
报案呀。”

“我们并不要那么作,”我说:“那么一来,只有使得那个人更为攻击
我们。”

“这个,像这种事早就应该加以阻止,”费少校说,一下子他变成了县
长。“否则的话,你知道吗,那些人就会继续干这种事。我以为,想起这种
事是开玩笑,只是。。只是这件事有点儿超出了开玩笑。下作。。恶毒。。
这不是,”他说,倒有点是向他自己说话:“不是这一带的人,出于妒嫉而
反对你们的事,我的意思是,这种嫉妒是反对你们中随便哪一个人。”

“不对,”我说:“这不可能是那一项,因为在地方上来说,我们两个


都是外地人。”
“让我来调查调查看。”费少校说。
他站起身来一面要走,一面四下里看看。
“你们知道吗?”他说:“我喜欢你们这幢房子,原来我以为不会的,

我是个老八股,人家常常喊我是老古板,喜欢的是旧房子旧建筑。我并不喜
欢全国遍地冒起来的工厂,全部是火柴盒,大盒子,蜜蜂窝似的。我喜欢有
装饰,有格调的建筑,但我喜欢这幢房子。我认为,它很单纯,却又非常现
代:具有本身的形态和光彩。从这里望出去,就见到很多东西——这个,与
你以前所看的方式大不相同。有意思,非常有意思。谁设计的?一个英国建
筑师还是外国人?”

我把桑托尼的情形告诉他。
“唔,”他说:“想起来了,我在什么地方看过关于他的文字,是在‘房

屋与花园’上吗?有照片,还有其他东西。”
我说此人饶有名气。
“那么,我很想有天见见,却又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我不是个艺术

家嘛。”
然后他要求我们定那么一天去他家,同他们夫妇吃个便饭。
“你们就会见到,会多么爱我的房子。”他说。
“是幢古屋吧?我想。”我说。
“一七二○年盖的,好朝代,原来的房屋是伊丽莎白朝,大约在一七○

○年光景烧掉了,就在原地盖了户新的。”
“那么,你们一直就住在这里了?”我说,并不是指他个人,当然啦,
不过他也懂。
“不错,自从伊丽莎白朝起,我们就一直住在这儿,有时发达,有时候
蹭蹬,家道中落时就把土地卖掉,兴旺时又把土地买回来;能让你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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