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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夏天很久很久以前-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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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八仙果含进嘴里,甘辛的凉气快速挥散,充满了鼻子和喉咙,这通畅的清爽让我暂时不去想一些艰熬的事,例如火锅。

第二堂下课,我趁林以翰收拾书本的时候对他说:

‘谢谢你的八仙果喔!不过你为什么不下课再给我?’

他瞟来一眼,没为什么:‘因为你很吵。’

我真的搞不懂这个人,他常常表现得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甚至要怀疑是我自己错觉,他其实对我没兴趣。好比有一次约好要请他审稿,专栏要出刊,必须得到受访人的同意才行,我在学生餐厅等到两点,自助餐都收光了,学生也只剩下我一个,还是没见到林以翰的人,我气冲冲跑到他住的地方猛按电铃。

‘你干嘛不来呀?’

‘忘了。’

他竟然那样理所当然地回答我!

好吧!算我想太多,他并不喜欢我,我的麻烦自动减少一个。

我背上背包,走出教室,听到旁边有人叫着我的名字。

‘你还没走啊?’

林以翰站在走廊上的扶栏,我走过去,他递出一个透明罐子,装了数不清的八仙果。

‘忘了给你,好像真的有效。’

我接过来,忘了道谢,他已经走掉了,罐子的红盖贴着标上价钱的标签,八仙果还满满的。

我不要自己那么想,但,左看右看都像林以翰在那十分钟为我买到了这罐八仙果。

似乎,我的麻烦又回来了吗?我捧着透明罐子在走廊上一直伫立到下个钟响,被雪中送炭的感动和委曲打散思绪,混乱中想起高至平,我渴望他的安慰,然而,小芸的事不能找他诉苦的吧!

昨天晚上,去了趟他打工的加油站,讽刺的是,那条路线还是平时听小芸说着说着才记住。我站在马路对岸,轻易就找到高至平的身影,他为了偿还那部机车的贷款正在认真工作。

我依旧留在原地,留在马路的另一头,忧伤想像小芸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故意把车子骑到没油又来见高至平,我不能怪小芸,她并不知道那个善良的男孩子就是我的男朋友。

下班的车潮来来往往,有那么几秒高至平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令人心慌,我掉头逃走了,那里我介入不了,那个地方到处是属于小芸的回忆。

我凝望罐子里的八仙果,眼睛好像被辣湿了,当下真想一口气将它们全部吞下去,治好讨厌的气喘,顺便医好这阵子的不快乐。



也许会写作的人都比较懂得察言观色吧!有一回林以翰问我要不要帮他看新文章,被我找藉口拒绝了,他没有接下一句话,只是沉静望着我,我心虚地去看公布栏上的活动海报,深怕他会聪明到问我是不是在躲他。不过林以翰头一仰,也跟着观赏起海报活泼的美工,他的不语彷彿就代表他什么都明白。

过了半晌,林以翰提到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

面对这么直接了当的问题,我一时语塞答不出来,说实在的,有人细心观察你好不好,真的很窝心。

‘女生的心事比较多吧!’

我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继续看着公布栏。

‘不会是跟男朋友有关吧?’

他又来这一句,我飞快瞪他,却凶不起来,大概是因为被他猜中的关系。

‘通常女生都烦这种事。’他笑笑,俨然一副两性分析家的嘴脸。

‘因为女生都很在乎她们的男朋友。’

我故意在他面前强调‘男朋友’这三个字,他摊摊手,又把焦点转回海报大标的日期,说句‘耶诞节快到了啊’,我觉得我们像两个傻瓜被红红绿绿的海报吸引住,走不了。

‘对了,可以把你和你男朋友的故事给我作参考吗?’

林以翰信口问,我一看就知道他在开玩笑。

‘你敢写我就撕烂你的书。’

‘你对男生都这么凶吗?’还来不及回答,他又接着问下去:‘还是你对不讨厌的人都这样?’

我错愕地面对他痞痞的笑脸。

‘不要讲得好像你什么都懂。’

我顶回去,快步离开现场,多亏他,我不用再对着看腻的海报发呆。

回到住处,我在单人床上躺成大字型,对天花板出神,因为不能思考,所以什么都没想了。等到客厅老旧的布咕钟响起整点的分岔叫声,我霍地跳起来,顿悟了!以一个旁观者来看,我、高至平、小芸之间的事根本就不严重嘛!我干嘛要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呢?搞得自己活脱像忧郁症的重患者,还把我和小芸的友情弄得阴阳怪气。

我应该找小芸谈,把话讲开,小芸为人憨厚又善良,她一定很明理,万一她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我一定要抱住她,告诉她我也很替她心疼。

‘对!就这么办!我真是天才啊!’

我说过,我喜欢小芸,因为喜欢,所以不能妥协、不能装傻。

小芸在晚上九点回来了,她今天回来得比较早,我过去敲她房门,她在里面安静了起码有五秒钟才来开门,五秒钟后我见到一张藏不住仓惶的脸,纳闷起有多久没看到小芸那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啦…?

‘嘿嘿!我们两个好久没聊天了喔?’

我傻气地笑,她没吭声,还是很放不开。

‘我这个人比较直,你也知道嘛!所以就直接问喔!你不要介意。’

我试着让她知道我谁也没责怪,而且多么想让一切恢复原状。小芸的唇是抿紧的,目光从没自脚下的向日葵踏垫移开过,唉!如果她的笑脸也能跟那朵花一样绽放就好了。

‘你…平常说的那个加油站的工读生,就是高至平,对不对啊?’

她清秀的眉心紧蹙了一下又放开,而我的声音一停,竟然就听见自己大鼓般的心跳声,原来,原来我也这么紧张喔………

小芸的回答,决定了日后我们要走的路,绝不会是平坦、光明的。

话说回来,成长的路上石头总是比较多,也不时常晴朗,奶奶这么温柔地告诉过我未来可能会遇见的光景,她不要我伤得太严重。

良久,良久,她抬起头,拿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望住我。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种奇妙的感应,是恋人的直觉,特别敏锐、特别的神准。



0725egg2004…09…07; 20:26
第 十一 章



这个周末,我在星期五一没课就回家了,家里离我住的地方有半小时以上的车程(包括塞车),我平均一个月回去一两次。

用钥匙开了门,迎面展开一片空洞的颜色,窗帘是拉上的,外面光线进不来,客厅茶几上的花瓶插着几朵半枯的姬百合,它散发出酸怪的香味和家俱的木头气味混成冷冷的寂静。

没人在家。

我放下行李,打开灯,把姬百合拿去垃圾筒丢掉,帮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后,一直看电视直到妈妈回来,那时已经晚上十点。

她有点不太相信我这礼拜会回来。

‘你不是上星期才刚回来?’她一面脱高跟鞋,一面问。

‘反正没事嘛!你吃晚餐了吗?’

‘吃一些,我现在也累到吃不下了。’

妈妈扔下鞋子和皮包,直接往厨房走,不久便拿着一杯五百CC的白开水出来,跟我一起看HBO。

‘爸爸今天加班哪?’

上一次见到爸爸,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妈妈喝去一大半的水,费力地咽下去,抹抹嘴,口红也被抹去一角,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她盯着萤幕,平板地说:

‘又去大陆了。’

说完,妈妈上楼洗澡,今天我只跟她相处三分钟不到的时间。

爸妈都是不同公司里的高级主管,他们分头忙碌,见面的机会愈来愈少,其实,我们家不用赚那么多钱也没关系啊!奶奶并不富裕,奶奶却很快乐。

当我眼皮再也撑不住,才回房间睡觉,夜晚气温骤降,脚趾头冰冰凉凉的,棉被被我裹得很紧,赁租的地方比较暖,不过我宁愿回家过冬,好歹心不会觉得冷。

那天,我被硬生生浇了一桶冷水,是冰雪融化不了的冷,从此心的温度再也回升不过来。

小芸说谎了,她当着我的面说出不知是美丽还是善意的谎言。

“不是。”小芸笃定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自己觉得好笑般地干笑两声:“不是啦!你怎么会那样想?太夸张了。”

我笑不出来,只是一味发愣,而且很难回得了神,她的答案不是我上百个预期中的其中一个,小芸为什么要否认?

“我又不会跟你抢男朋友,可能我常去那里吧!高至平应该有见过我几次。”她歇了一下,见我毫无表情,于是垂下头掠掠她的头发:“总之,那个男生不是高至平。”

“喔…这样啊……”

我只能勉强挤出这几个字,看着小芸同样很勉强的笑容,失望的落差感庞然无边地在我们之间拉了开来。

或许,小芸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维系我们的姐妹情谊吧!

昏昏沉沉入睡前,我这么催眠自己。



高至平曾问起小芸的事,他说最近都没见到她去光顾加油站了。

‘是喔…’

我不晓得该不该跟他说明原委,只好让视线在台北街景游移。

‘她的车以前经常骑到没油嘛!现在没来了,我在想她会不会……’

高至平话说到一半就中断,陷入煞有其事的推理,看得一旁的我心惊胆跳。

他接着讲:‘我在想她会不会换新车啦?’

‘……’

我差点忘了这个人是属于刚毅木讷的品种。

然而,小芸的否认却带来我们的和平,这样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天之后,小芸又恢复到从前的小芸,会到房间找我聊天、和我一起出门上课、相约去喝下午茶,当各大百货公司开始火热地打起耶诞节的特卖大战,她甚至怂恿我去买一条围巾给高至平。

偶尔,我发现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容易发呆,带着忧伤的侧脸,直到瞧见我,她才笨拙地堆起友善的笑容。

小芸在尽全力说服我她不是个威胁,她选择了装傻便相安无事这条路,我不晓得这样对不对,要是我执意拆穿,就肯定是个伤害了。那么,就这样吧!我诚心希望她能早点爱上另一个很好的男孩子,而那个男孩子也很爱小芸。

我和小芸一起去逛百货公司,找了好久才决定买下最适合高至平的围巾,我帮他挑选蓝灰相间的颜色,虽然我还是比较中意驼色,不过上回已经让林以翰抢了去,我不想让他们两人戴着一模一样的围巾,不想将他们放在同样的位置。

抱着满心期待,打电话约高至平一起过耶诞节,没想到他竟然说要打工!

‘本来不是我的班,不过那天一堆人都请假,站长很头痛,说什么都要我帮他这个忙。’

电话那头,高至平听起来也很为难,他是讲义气的,所以推不掉站长可怜兮兮的请求。

‘抱歉,佩佩,真的对不起。’

他不停向我道歉,坦白说,不失望是骗人的,耶诞节不能跟男朋友一起过,似乎很悲惨,可是,高至平并没有比我好过,这通电话我一共听他说了五次以上的对不起。

‘没关系啦!只是你做替死鬼,我替你抱不平。哼!那个臭站长。’

‘我会再试试能不能找到其他人代班,万一不行,那我凹站长提早下班,去找你。’

听见他说到‘去找你’的时候我轻轻笑起来,感觉得到了补偿。

‘你不用太勉强,我可以自己打发时间哪!学校有舞会,我也可以跟朋友一起去,然后隔天我们再见面,隔天还是耶诞节。’

‘好,隔天我一定没事。那个…抱歉啊…佩佩。’

高至平内咎的声音暖暖的,融化在我被入冬低温冻得发冷的耳朵,好,我原谅你了。

挂了电话,我把围巾从百货公司的纸袋中拿出来,摊在膝上端详半天,虽然要晚些才能见到他收到礼物时的笑脸,不过,他戴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我在去年耶诞节曾经想起你,那时我们还没有瓜葛;今年在送你围巾之前,先祝你耶诞快乐了,男朋友。

0725egg2004…09…07; 20:27
学校的舞会以耶诞夜那一场最为华丽热闹,愈来愈多的人群、愈转愈快的霓虹灯光、愈来愈High的DJ、愈来愈吵的会场。

高至平跟我说过,他不喜欢舞会这种东西,太吵、太挤,他更不想在一堆人面前扭来扭去,我猜他跳起舞来一定拙毙了。我就不同,在台北我根本不用适应,一出生便习惯充斥在这座都会的空气、人口密度和交际方式。

所以,我们两人不能一起参加舞会也好,我可以和朋友玩得很尽兴,这当中有几个男生过来邀舞,都被我挡掉了,还没和高至平共舞,怎么可以把第一支舞随便送出去?休息的片刻,我发现靠近乐团的角落小芸正和一位斯文害羞的学长共舞,音乐播放着一首法文情歌,她的脸红通通的,笑得很灿烂,我还见到深陷的梨涡在霓虹灯光的转动下犹如嵌入的碎钻,闪闪发亮。

这样很好呀!虽然我不很欣赏那位学长(他个性优柔寡断),可是现在巴不得他会和小芸迸出爱的火花,这么想是不是有点自私…?

当我在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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