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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芳树吟-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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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你弃于一旁不闻不问,任凭那些兄弟们恶意讥讽嘲笑于你,而毫不在意!你以为他想要扶持你,给予你无上的恩典么?错了!你们兄弟,纵然天潢贵胄,也不过是一盘棋中的那些棋子,而他,才正是那个操纵棋子行动的人,那只下棋的手!”
  
  “徐昭佩!”萧绎骤然爆发出一声大吼,连名带姓地,将我没有说完的话都哽在了喉间。他用力甩开了我的手,那块我用来拭泪的丝帕也因此掉落地面。他的面色苍白而嘴唇颤抖,眼中又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似是在努力地抑制着心底那滔天的怒意。“你……不要太过分!”
  
  我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然而我很快从震惊中复原,凛然望着他,继续无畏地说道:“萧世诚,你又何必动气?难道我说错了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因此你这般暴怒;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陛下没有梦见那个一目已眇的僧人,倘若没有那些传说中的紫光缭绕奇香盈门,即使陛下今日想要扳倒太子,他大概也不可能想得到你!”
  
  萧绎闻言,却不怒反笑,但他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眉间隐约透露出某种复杂的悲哀。他静静凝视着我,良久之后忽然撇唇一笑,清晰地说:“……那又如何?昭佩,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倘若你出阁之日没有疾风大作、拔树毁屋,也没有雪霰交下、帷帘皆白,三朝回门之时,更没有天气阴暗晦冥、雷鸣不止,巨雷震碎西州议事厅堂的厅柱……也许你今日的命运和际遇,也不会是如此?”
  
  我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感觉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所重重击倒了,伤害刺骨,疼痛钻心。在那一霎那,我脑海里翻转过许多从前的片段,年少时在“颜园”相遇的一幕,又从泛黄的记忆里重新浮到我眼前。
  
  那时我毫无理由地仰慕着他,毫无理由地轻易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然而在百转千回之后,我才恍然惊觉,人生不过是老天作弄的一场笑话,即使眼前的他终于成为了我的良人,我们的心境却都已不复年少。当时以为是上天安排好的幸福,现在却变成了世间最冷酷的讽刺。
  
  长安美少年,金络铁连钱。宛转青丝鞚,照耀珊瑚鞭……当日我在“颜园”池畔遇见的那个少年,也许从来都只是我自己的想象,从来都没有真实存在过。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会合有别离,无常难得久……”我忽然记起了“同泰寺”中,智远告诉我的那几句偈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想,我大约终于可以参透这几句偈语了。
  
  “世诚,你所说的那些问题,这么多年来,我无数次地在心里反复想着,可是,终究没有答案……”我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说。
  
  萧绎似乎有些惊异于我平静的态度,又似乎有些后悔一般,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其实,我们本不应该翻那些旧帐的。”我继续道,玻鹆搜劬Γ娜缰顾!昂慰鲆匪菽切┠晟僦拢训滥阄叶疾辉牍热裟翘煳颐谴硬辉凇赵啊邢嘤觯敲创撕蟮囊磺惺虑椋欠窬突峒虻サ枚啵俊
  
  萧绎震动了一下,他背转了身子,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沉默了许久许久,再开口时,声音低哑,而语气艰涩。
  
  “昭佩……我们这又是何苦?”他哽住了,仿佛胸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
  
  “为何我们会变成如此?一定要彼此说些互相伤害的话?我有我的苦衷,可是我没办法让你了解……”他慢慢地说着,原先挺拔的宽肩也垮了下来,背影里有无限落寞。
  
  “我只能说,昭佩,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也许都已挽不回,但当日在‘颜园’里遇见那个小姑娘,我从没有后悔过。”
  
  我一阵心酸动容,追了上去,想从后紧紧拦腰拥抱他,然而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这样做的勇气。
  
  “世诚,我方才并不是想责怪你,我从来不想让你为难的,我只是……只是看不过去,觉得这世上实在有很多事情太不公平……”
  
  萧绎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他转过身来,干涩地说:“所以,你就心疼太子孤立无援了?你就想要不顾一切地替他抱不平了?”
  
  我愕然。我知道他误会了,可是他所说的话,从字面上来讲,我的确是这个意思,我无法反驳。“我……我的确是同情太子的境遇,可是我绝没有其它的意思!你不要乱想——”
  
  萧绎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和我的急切相比,他显得淡漠而枯槁,面容上竟有一丝惨淡,似是心如死灰。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我大为震惊,无法置信地盯着他,脱口而出:“《闲情赋》!你……!”
  
  我晓得他早已知道那一切。当他决意携穆凤栖前往荆州时,我们曾经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然后就是无法控制的恶言相向,彼此将往事肆意曲解,将所有美好的回忆翻搅得七零八落,丑陋不堪。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此刻居然重新提起。我以为我当时的辩解已足够洗清我自己,然而我一直到了今天才彻底明白,原来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的解释。
  
  萧绎低促地笑了笑,垂首望着地面,轻声道:“昭佩,难道你以为,御花园的梅林中,你们说过的话,这世上就没人会清楚地记得?这宫里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片言只字,钜细靡遗,全都无所遁形!即使我不想知道,也自然会有人赶着来告诉我;即使我不想记得,也会一再发生相似的情景,不断地提醒着我……”
  
  我呆呆地站着,脑海里一片空白。耳旁,仿佛隐隐听到当日太子萧统那一声又气又怒的厉喝:是谁?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窥探于我?
  
  我恨透了那个人。那个人受了某个更阴狠毒辣之人的指使,藏匿于树后,阴险地窃听去我与萧统的对话,然后断章取义,故意制造我与萧统有私的假象,好让萧绎误会……
  
  可是,我无法说明这一切。我可以一再解释,直到精疲力竭;然而萧绎却未必真的相信。我不知道是谁设下这样一个连环毒计,从御花园中,到同泰寺里,一连串蹊跷的事情,太多太多的巧合,使我百口莫辩。也许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终于厌倦了萧统的以礼自持,在萧统身上,他们只能捕风捉影,却无法找到一丝实据;于是他们要设计同泰寺的那个圈套,要让萧绎亲眼看见,要一次沉重打击我们两个人——
  
  “我以为……以为你会相信我,看来,是我错了……”我低低说着,委屈和气苦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我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
  
  萧绎又叹了一口气,仿佛对我的泪水感到束手无策。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终于走回来,蹲下身子捡起那块丝帕,无言地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汹涌的泪水早已在我脸上泛滥成灾,多年来无望的等待,无数的冤屈不白,都挤拥在我心口,将我的心燃烧为灰烬。
  
  “昭佩,你想帮助他,是吧?”
  
  我一愣,随即意会到萧绎所指的那个“他”,是太子萧统。
  
  “……其实,我也想帮助他的。无论才华、外表、人品、德行,他都是那么完美无瑕。即使博得众人倾心赞美爱戴,他仍旧是那么谦逊仁厚……可是,我救不了他。其它人的帮助,对于他来说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把他逼迫到今天这一步的人,正是我无能为力之处……”
  
  我猛地扬起脸来,心头千滋百味,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萧绎那种脆弱的、茫然的表情,震动了我的神经。一霎那间,我的心底通透明彻。
  
  我忽然不忍心再责怪他没有尽力。事实上,他说得对,这样的情势之下,除非皇上自己愿意放过太子,否则又有谁能够化解这纠缠不清的心结?
  
  可是,既然……皇上可以如此狠心,那么……他为何却独独放过了我呢?他那么厌恶我,认为我的存在,就是为皇家蒙羞;但是他竟然选择为难他那完美无瑕的长子,那众望所归的未来天子,而放过了我,这个恶兆加身、行为不检的女人?
  
  是因为看在某个人的面子上吗?是因为某个人的暗中回护吗?还是因为……我人微言轻,毫无地位,皇上认为根本不值得为我耗费任何心思?
  
  我正待问出口,却听得门外廊上,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迟疑地说道:“奴婢李桃儿,见过王爷和娘娘。”
  
  李桃儿!她到这里来做什么?一股怒气骤然冲上我的心头,我掠过萧绎身侧,几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望着门外躬身行礼的李桃儿。
  
  “免礼。却不知我这里今儿个是刮了什么好风,把平日稀见的贵客都吹来了?”
  
  李桃儿畏缩了一下,嗫嚅道:“京里前来的诸位大人到了,正候在前厅等着拜见王爷。这里是众位大人的名帖……”
  
  萧绎在我身后轻似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我身前,从李桃儿手里接过了那本名帖。“如此说来,不可教人空等。我且与你一同前去好了。”
  
  我骤然转身,某种酸涩的情绪涨满我胸臆。不可教人空等?原来他也懂得这个!但可笑又复可叹呵,他却从来都把我的等待视为无物!
  
  萧绎忽然“噫”的一声,仿佛从那本名帖上看到了什么。他凝神端详,缓缓道:“贺徽?前来荆州的人里,原来竟然有他?”
  
  我心里一惊,飞快地看了萧绎一眼。只见他眉间仿佛浮起某种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已消失;他将那本名帖藏于袖中,径自对李桃儿道:“倒是我疏忽了,劳你跑这一趟。你退下吧,我去了。”
  
  他没有再与我说话,便径直下阶,向前厅而去。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视线的余光扫过一旁的李桃儿,看到她细弱单薄的身子惊恐得微微发抖,索性调回眼光,直视着她。她更是惊慌,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浮现了怯意,眼神东飘西飘,躲避着我的注视。
  
  我忽然觉得荒谬,再也没有气力与她一争短长。我也不欲再为难她,转开了视线,凄凉一笑。
  
  “你走吧。我不为难你。即使我杀了你,即使我将你丢进江中,让滔滔钱塘江水将你远远带走,我仍是不能挽回年少时就已失去的一切……”
  
  仍是,无法再解开我与那个人之间的重重误会,无法再得到他一个温柔的凝视,一如当年初次相遇。
  
                  第二十三章
  寂寂空郊暮
  
  我没有想到,贺徽居然会来荆州。
  
  虽然他从前便多少在萧绎手下做一些事,但我们私会之事既已传遍京城,他此刻却又前来荆州,岂不是给那些好事者坐实了证据么?何况这种情形,对萧绎而言,面子上是怎样的难堪,难道贺徽枉负一世才名,竟然没有想到么?
  
  但是,出乎我意外之外,他们居然相安无事。日子风平浪静地水一般流过。我发现,倘若自己心如止水的话,刺史府里这无望的漫长的岁月,似乎也不再是想象中那般难熬了。
  
  我托人带往京城的密信和红豆树种,那人果然不负我的期望,顺利将之交到太子手中。但接下来太子如何处置,却是全无消息,仿佛我的信和树种,都已石沉大海。
  
  我经常会想起他那温和的笑意,那总是微蹙的双眉。他曾向往地吟诵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说那也是他一生所求:隐逸田园,寄情山水,胜过在宫中互相倾轧,终日惶惶。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宫中的险恶,修身养德、谦恭爱士如太子萧统,却仍招致皇上的忌惮排斥,身居储君高位却日日如履薄冰,这是如何的不公,如何的令人心寒!
  
  我愈想得深入下去,就愈心惊胆跳。萧绎卷入夺储攘权之争,势不能免;但朝廷风气腐朽没落,尔虞我诈、巧取豪夺、贪得无厌,兄弟阋墙,前途凶险。我不在乎萧绎是否能够成为那个最终的胜利者,我只担心他将来无法全身而退。
  
  窗外传来仆婢的笑语声。时值暮春,天气暄暖,和风清朗,万里无云。这样美丽的日子,就连府中辛勤劳作的仆佣们也都放松了情绪,一边洒扫庭院,一边随意闲聊,笑声朗朗。
  
  “喔,真想不到那个贺大人,虽然外表俊美斯文,却是如此胆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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