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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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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这教士要那女人一块肉,是他的事,可别来向我传教!〃苏珊娜说。
  史丹利神父踩遍东丰登大街小巷,碰到游民,就苦口相劝,徒劳无功。
  〃喂,你就不能让一个人安安静静喝酒?〃
  每晚,他返回教堂,疲倦且幻灭,又不敢向任何同道倾诉他的失败,惟恐他们要他放掉他荒唐的传教行动。阿黛儿的孩子会有什么下场?在医院里病体缓慢但稳定好转的阿黛儿怎么办?他相信自己是这个女人慰藉与力量的来源。他将她儿子摆在一所天主教孤儿院里,并且和孤儿院约好不向权威人士报告。这个安排,使他费尽奉承和请求,每月也耗去他戋戋薪水的一大部分。
  他多次欺瞒,代价是良心饱受折磨。他祈祷,一跪几小时,求主原谅并指导,而回报是四肢僵屈,折腾到筋疲力尽才入睡。
  他生活里惟一的快慰是阿黛儿的儿子。这孩子眼睛里闪着一线天真无忌的亮光,把孤儿院那位严峻的女院长也迷倒。
  阿黛儿剥下虚饰而乖戾的妓女面具,竟是个十分聪慧庄重的女人。他几乎每天坐在单调灰白的病房里陪她聊天,他怀着一派童稚的天真,为她筹划未来。他已经为她和孩子找到房子,还要为她找个工作。他急急切切拿幻想和希望填满他自己的心,而她背靠枕头,静静斜躺着,苍白而虚弱,向他微笑,笑靥很美。
  史丹利神父生活在充满激动的时间里。这时代尽是漫长的苦恼,漫长的八月风,漫长的冬季,绵长的淫雨,漫长又空幻的希望之情。
  冬季既了、夏季未到之间,阿黛儿出院了。史丹利神父和年少的约翰在大门口等她,两张脸孔雨水成流。她真是变了一个人!没有化妆,也不穿他看她穿了三个月的不成形状的病袍。她先前那种少女似的美已被疾病蚀去,化成一种棱角分明的、消疲的可爱。
  史丹利神父心中闪过一丝忧惧,连忙抹掉这些胡思乱想。他将拥抱中的母子引进一辆在旁等候的计程车,教司机开往贝里亚区一个地址。
  风,从它老家放出来,把木框里的窗棂摇得咯咯响。史丹利和阿黛儿刚吃过晚餐。约翰这辈子第一次有他自己的床睡。阿黛儿游目观看这窄小而整洁的斗室。她起身,拥抱史丹利神父。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担任教士之初,他疯狂压制任何情欲。只要有一丝遐想,他会念一千遍〃万福玛利亚〃。祷告和忏悔抑制了一切进一步的情感骚动。从那以后,他的肉欲本能就锁进了他灵魂内里某处的一只铁箱子。现在,十年烦苦而暗中萌芽以后,它们渗出它们铜墙铁壁的牢狱,在他血管里流窜。
  〃神父,您弄痛我了。〃
  他抬起紧靠她肩上的头,放开她。
  〃对不起,对不起。〃羞怒交杂,他满脸涨红。
  阿黛儿望着满面通红、浑身颤抖的教士,大惑不解。
  〃史丹利,史丹利,你怎么不明说呢?〃
  她托住他的头,吻上他的嘴,身体贴过去。十年的激情在他裤管里爆炸了。
  阿黛儿轻梳他头发。
  〃没关系,没关系,我明白。这么久,也难为了你。我们还可以再来。〃
  〃不行!不行!〃他连连嘶喊,一声沉重的呜咽,倒在坐榻上。
  阿黛儿轻抚他颤动的背。他站起来,猛力推开她,夺门而逃。
  史丹利神父一路奔回住处,仿佛被魔鬼追赶一般,裤裆里湿黏黏一片浪费了的精液。
  此后一连几天,有人看见他用一枝洗刷圣物间地板的刷子猛擦身体。他背部皮开肉绽,而他刷个不停,仿佛上面还沾着什么致命的可怕秽物。他全身光赤,躺在他房间的地板上不断祷告。
  主教虽然害怕这青年教士神志失常,也未加干涉。他无论犯了什么过错,都必须自己设法忏悔并寻求原谅。
  他终日念念有词,死命祈祷,陷入恍惚。有一天,一个教士把他从这种恍惚里摇醒。
  〃史丹利神父,史丹利神父,有个小男孩要见你。〃
  他醒是醒了,还晕眩眩的,踉踉跄跄扶着走廊上的墙,摸往花园。
  〃约翰。〃
  〃哈,伯伯。〃
  这孩子和从前一样,浑身肮污,蓬头垢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伯伯。〃
  〃你怎么这副样子?妈妈呢?〃
  孩子羞愧,看着地面,没有答话。
  〃啊,主,请不要旧事重演。〃
  史丹利神父忘了付房租,母子俩顺顺当当被赶出门。后来如何,一猜便知。阿黛儿重操旧业。
  〃我一个礼拜不见妈了。〃
  史丹利神父匆忙盥洗穿衣,枯瘦憔悴而目露凶光的脸上恢复了少许镇定。他们找遍大小医院和警察局,以及他们熟悉的其余场所,不见阿黛儿踪影。
  他们身心交瘁,返回史丹利神父住处吃晚饭。看小客人狼吞虎咽的吃相,史丹利神父知道这孩子吃过的苦头,比他自己更远更惨烈而真实。他这才明白自己真正犯了什么罪。
  史丹利神父膝上抱着这孩子,坐在他上司办公室外面。他对面坐着一群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的体面人士。其中一个皮鞋卡拉卡拉,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史丹利神父明白他为什么被叫来这里。
  门打开了,这批代表走进主教办公室。
  〃伯伯,他们脸色为什么这么坏?〃
  〃因为他们也好像在囚牢里一样。〃
  〃哦。〃
  屋外寒风瑟瑟,雨打窗棂。像一张化了妆的面颊上的泪,又像极了一个伤口的表面。有个人打窗边走过,停下来,从窗口往里窥。他想要这既湿又冷的温暖。或许他也有个在某条巷子里瞎摸乱撞的父亲。像干燥的处女地上的雨,神秘又满足。如今,他在洛基街、贝特街和克利街之间混掉他的人生。
  史丹利神父想起他自己在这几条街上的出身和少年时代。也许有一棵树,树叶上滴着星光和雨点,而在这棵树下,一个不知名的男人熬不住腰际的饥渴,播下了他这粒种子。他母亲则是出身某无名荒野高地的一个年轻女佣。
  门又打开了,那群代表一拥而出,个个阔着嘴巴微笑,仿佛谁一刀划破了他们罪孽深重的喉咙。〃大放血〃:他在南部非洲高地上的祖先为烦苦的灵魂祓除魔鬼的一种救方。那妙方很强,可怜的病人往往承受不了,魔鬼的存活力却很出色。此刻他就一身黑衣,高视阔步,皮鞋喀喀喀,走下长廊。
  〃伯伯,我淋湿了。〃乒,乓,雨在他们周遭的低矮屋顶上大声回响。
  〃你为什么没有向我们坦白?〃
  〃我向上帝坦白。〃
  〃神父,你这是近乎亵渎上帝了。〃
  〃不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孩子,你是不是烦恼?〃
  〃我的烦恼比世上的人不多不少。也就是和我的精子一样烦恼。〃
  〃他们知道你是有色人种。〃
  〃我从来没有否认,人生还不是经常在变色么!〃
  〃不要玩弄文字,神父。他们就是用文字把戏摆脱你的。〃
  〃我可没摆脱我自己。〃
  〃那女人呢?〃
  〃她是女人,一个沦落的天使。〃


水王〔南非〕阿契巴德?约丹

  约丹(ArchibaldCampbellJordan,1906-1968)生于特兰斯基共和国(Transkei)潘都人居住的地区,一九四二年在南非大学(UniversityofSouthAfrica)获得非洲语文硕士学位。去世以前,在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的非洲语言与文学系担任教授。一九四○年以科沙语(Xhosa)写成小说IngqumboYeminyanya,是经典之作,一九八○年以英文出版,名为《祖先之怒》。这一篇《水王》(TheKingoftheWaters)汲源于巴卡族(Bhaca)的史诗传说。

  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特伏拉科,著名的猎人,一个大酋长的儿子,在一次维持许多天的打猎以后,带着他的青少年同志回家。一个浓雾的夜晚,他们在森林里迷了路,等到拂晓,他们发现自己走在一片从来没看过的光秃、荒凉平原上。日近中午,非常炎热。他们行囊繁重―――大野兽的皮和头骨,小野兽的尸体,以及他们的衣服和猎具。大家又饿又渴,不过,在没有树、没有柴、没有水的地方扎营,不是道理。于是他们继续走,筋力困乏,行李愈来愈重,胃愈来愈空,唇干舌燥,喉咙火烧似的渴。
  最后,正当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他们突然踏上两山之间一片肥沃的平地。山脚有一丛高大的树,围着一泓美好的冰冷泉水。这群年轻的猎人欢欣呼叫,把行李搁在树阴下的翠绿草地上,奔向泉水。他们分群轮流俯饮。特伏拉科和他的直属部下是最后一批。他跪下探头要喝,泉口忽然干枯,泉水造成的水流也一并涸竭。所有青年都惊骇而退。他们用眼光互问,但没说什么。特伏拉科站在那里凝视泉口一会儿,招他部下上前,要大家再下跪弯腰喝水。他们遵命,泉口又满,水流起来。特伏拉科踏步上前,傍着他们跪下,但他一弯腰,水就消失。他后退,水又出现,他的同志都喝了个够。特伏拉科静静走回树阴,发令要大家靠近来。
  〃同志们,〃他说:〃大家看到刚才的情形了。我向各位保证,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从来不弄妖术,我想不起我在这趟打猎前后做过什么坏事。所以,各位同志,我没有什么可以向大家坦白。看起来,这件事很深奥,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不可能晓得底细。
  不过,我命令大家当作没这回事,好好准备用餐,去捡柴,起火,剥兽皮,烤肉。我们要吃个痛快。但是,我得喝了水,才离开这口泉,因为这奇怪的地方不知道哪里再找到水。〃
  青年们散去,各尽其分,有的剥兽皮,有的捡柴,有的起火,有的从去掉一半皮的野兽身上割肉来烤。这准备的工夫,能除去眼里的饥色,嘴巴也不再垂涎。特伏拉科也试吃几小片肉,不过,一吃更渴。因此,他离开同志们一段距离,望着泉水。泉口已经又满起来,水和他们刚到这奇怪地方的时候一样,流下山谷。
  大餐准备停当,他和同志们一块吃,但他嘴干喉烫,不能下咽。所以他只坐着聊天,尽力凑合年轻大伙一边用餐一边说着的笑话。吃了肉,大家自然又口渴,于是再轮番到泉口喝水。特伏拉科也和他那群人走上前去,但他一弯腰,泉口还是干掉。
  这下再无可疑了;是他,只有他,大酋长的儿子,不许喝水,只有他要饥渴而死。控制这泉水的又是什么力量呢?他离开泉口,深深寻思。他听过水王的故事,水王能随意教河水流动或干枯。他有了结论,认为水王,无论他是什么,无论他长得什么模样,必定就在这口泉里,这水王一定认出他是大酋长的儿子,这水王必定下了决心,大酋长的这个儿子如果不想为这泉水付出昂贵的代价,就得渴死。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呢?突然,他转身,走到泉边,急切喊道:〃水王,我要渴死了。让我喝罢,我把我最美丽的一个姊妹送你为妻。〃
  泉口立时涨满,特伏拉科弯下腰去,止了渴,同志们看着,一声不响。接着,他吃了肉。
  大伙松一口气,青年们脱掉穿戴,在清凉的水流里恢复气力,以备眼前的长远旅途。特伏拉科也一起来,仿佛浑然忘记刚才的事情。黄昏将近,他们把葫芦装满泉水,提起行囊,上路回家。第四天下午,他们已在大酋长辖地里。他们唱起他们最喜欢的猎歌,作回家的信号:呀哈嘿!呀哈嘿!
  水牛来了,一阵强大的旋风!
  害怕他的人,赶快回家。
  水牛把他们追到东,追到西!
  至于我们,我们打活泼力壮的,受伤的,放它们生路。
  呀哈嘿!呀哈嘿!
  水牛来了,一阵强大的旋风!
  特伏拉科和他的同志走进王宫大门,受到歌手的赞美和妇女的欢呼。
  猎人回家所引起的兴奋消歇以后,特伏拉科利用第一个机会,把泉水的事情告诉族人。没有谁知道,连年纪最高的几个顾问也不知道,水王是什么长相。大多数人认为,他既然住在水里,可能就像一只大獭或大爬虫,有些人希望他是人模人样的神灵。不过,包括那美丽的公主在内,人人觉得那是特伏拉科在那种情况里所能做的惟一奉献;于是,大家等水王来。
  月亮圆了许多次以后,一天下午,一阵可怕的龙卷风飞近王宫。一见龙卷风,族人连忙跑进茅屋,把门闩紧。接近王宫的时候,龙卷风缩小,一直卷向那个美丽公主和其他少女所在的那间茅屋。不过,它没有像通常的龙卷风那样掀掉茅屋,只是收敛下来,消失在门里。
  恢复平静以后,少女们发现有一条好长好长的蛇陪着她们。它比一个非常高大的人的大腿还要粗。她们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她们断定,这是水王尼肯央巴来要他的新娘子了。少女一个一个走出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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