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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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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自己把它带进来的。它就像一个不速之客,一个闯入者。

    屋子里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一种阴性的。柔媚的。我意识到它是属于小谈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是我思念她的缘故。她和我同居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我
们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并不取决于我。在两天前,她外出旅游去
了。她喜欢玩。在我的屋子里,处处还留有她的踪迹。在卫生间里,留有她的香皂
和浴巾,日本产口红、眉笔、粉饼、卷毛器、安安娇爽……在衣橱里,有她的内衣
和外套,阳台上的壁橱里则有她的好几双不同颜色的款式的皮鞋。

    毫无疑问,她非常漂亮,年轻活泼。她有很好的工作,收入也好。她性情开放,
修养很好,相当迷人。她有广泛的社交圈。她是我的骄傲,暗暗的,在心里。她和
我同居却并不长时间住我这里,一个月也就几次而已,但我很满足,——她有自己
的许多事情要做。

    而这本通讯录就在她走后,占据了我的一部分生活空间。它影响了我的情绪。
我后悔多事把它带回家来。我必须在小谈回来之前,迅速处理掉它,让它尽快地回
到自己的主人的手里。

    第二天我请了假,去了一趟商场。我按照指点来到了保卫部。保卫部的一位干
部接待了我,他在问明了我的来意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我则一脸的真诚。他接
过了我递过去的那本通讯录,在手里来来回回地翻动。但他的目光却在我脸上扫来
扫去,扫得我有点受不了。半晌,他才用不屑而怀疑的口吻问我,你说你是在商场
里捡到的?我说,是的。他说,那么,有谁来证明?我说,我那天是和我的两个同
事一起来的。他接着仍然用懒洋洋的声音问,你捡到的就是一本通讯录,而没有别
的东西?我的脸红起来,天啦,他的话在暗示什么?暗示我可能隐藏了通讯录里别
的东西,支票或存折?这时屋里又来了几个人。到底是几个人我没有细看,只是我
站立在那里用眼睛的余光看见过来几个人影,他们就站在我的身后或旁边,从格局
上像是把我包抄了起来。

    那位干部侧坐在沙发里,他那魁梧的身躯把扶手都挤得有点趔趄了。我站在那
里,可感觉居高临下的不是我,而是他。他说,你这种拾金不昧的精神很好嘛,上
个月就有好几位拉到了贵重的金银手饰呀钱包呀手提袋呀,都送在我们保卫部。我
站在那里就有点不知所措。与别人相比,我的运气可就太差了,仅仅捡了一本通讯
录。他的话让我感到了一种惭愧。是啊,如果我捡到一只钱包那就大不一样了,可
我仅仅捡到了一本通讯录。”他说,你捡到了这本通讯录,认为把它交到我们这里
是适合的?我说,我找不到失主,也许这对失主是非常有用的。他说,当然当然,
但你就仅仅捡到的是这本通讯录?我说,是的是的。

    他就把那本小小的非常精致漂亮的有着蓝色羊皮封面的通讯录在办公桌上敲来
敲去,那声音不大,可那囊囊囊囊的声音就像是敲打在我的心上。他不说话,就那
么用小本本敲着,敲得我心里发毛。我不知道他这样对待我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指
望他们共赏我,我只是为了那个失主的考虑,才把它送到这里来的。我对他说。他
咳了一声,用威严的声音说,当然,我们很清楚你的意思,但你执意要交的就是这
个通讯录了,嗯?

    我后来几乎是逃出来的。他让我在一本登记簿上留下我的姓名、工作单位、联
系电话。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罪犯。我没有登记,结结巴巴地说,也许、也许,
我自己……能、能找到失主,我、我记不清了,或许是在商场的门外捡的。

    出了商场我心里多么庆幸啊!

    我感觉自己是从陷阱里逃出来的。到了班上后,我在心里不停地自责,那种感
觉就像一只虫子在心里啃噬。我完全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自甘没趣。我在心里
说,既然它是这样麻烦,我干脆扔掉它算了。那天,我在班上,精神一立集中不起
来,总是想着那本通讯录。

    把它扔掉!这是一个好办法。

    一旦想到这个主意,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是的,把它扔掉,我就可以轻松了,
从这个问题里得到解脱。然而把它扔在什么地方呢?一开始,我想把它扔在机关大
楼过道尽头的那个垃圾箱里,可是马上就意识到这非常不妥。它是我在商场里捡到
的,那我就应该把它还送回去,这样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从什么地方来,还到
什么地方去。至于它是否还能到它真正的失主手里,跟我就没有关系啦,总会有人
把它送到失主手上去的,但他肯定不是我了。我已经尽力啦,我想。

    第三天正是休息放假的日子,我怀着与众不同的心情再次来到了那家商场。那
天的人更多,商场里简直是人山人海。人们的购买欲望强得让人怀疑。每个人都怀
着一种购买的欲望,来看一看,逛一逛,而只有我什么也不想买,我只想着那本通
讯录。我把手插在衣袋里,而在衣袋里紧攥着那本羊皮通讯录。它已经被我攥得出
汗了。我来到了自动扶手电梯那里,刚想站住,后面的人就把我挤上了电梯。回头
看,后面的人就像一条长龙。我上了二楼,停住。我装模作样地在二楼转了一圈,
又从楼梯那里下来,再次来到了自动电梯那里。还是那么多人,挤得我都要站不住
了。他们对我挡在那里非常的不满。我一脸的尴尬,像傻瓜一样再次被挤了上去,
——上去是我惟一的选择,后面都是要上楼的人,根本没有回头的路。这年头的人
都疯了,他们怎么就会有这样强烈的欲望?物质的繁荣与物质的匮乏一样可怕。当
我的脑袋像游水员浮出水面一样地从上升的电梯浮出二楼层面的时候,看到的还是
五分钟前看到的景象——相同的柜台、相同的营业员、相同的购买者。这是一个高
峰。我想。也许等些时候人就不这样多了。

    我来到了五楼,那里有个儿童乐园。在那里,同样也有数不清的人,而且充满
了嘈杂声。我装作像一个父亲,坐在游乐场外面的长椅上,等待里面的孩子。无数
的儿童在里面欢跳欢笑。城市把他们像动物一样的圈养了。他们没有田野,没有河
流,没有草地,没有一切自然的东西。从出生时起,他们感受的只有水泥、金属与
工业化的所有物质。父母把他们带到商场来,想让他们玩得痛快,事实上却一开始
就让他们接受了商业与欲望的等值交换。可怜的小东西们!我坐在那里看着那里面
的孩子。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穿着红毛衣的男孩子正在里面坐滑梯,他大概四
五岁的样子,已经玩得一头的汗了。在滑梯那里有很多孩子在玩,一个个争先恐后。
与别的孩子相比,他有点胆怯。他努力从木架子上爬上去,动作有点慢,后面的孩
子却在推他,叫他快点走。他没有埋怨,也没有反抗。当他到滑梯口的时候,他再
次有点迟疑了。对他来说,那个滑梯显然高了一些,他不知道滑下去会是怎样的后
果。前面的孩子滑下去的动作非常漂亮,也很轻松。这一游戏虽然充满了刺激,好
玩,但他却忍不住有点紧张。然而同样容不得他多迟疑,后面的孩子又不耐烦地推
了他一下,于是他猝不及防一下就滑了下来。我看到他在猛地滑下来的一瞬,四肢
紧张得都绷直了,一律冲前伸着,就像一只小圆桌倒下时的四条腿。他的表情僵直,
眼睛是圆的,小脸都白了。在那刹那间,他的呼吸都一定停止了。当然这个过程很
短,他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停住了。他站了起来,很满意自己的这一
历险。在心里,我那一刻突然那么地喜欢起这个孩子来。我开始用一种慈父一样的
眼光看着他,目光随着他而移动。

    “今天的人真多,”我听见一个女士在跟我说话。我看到在我的身边已经坐着
一位年轻的母亲,她怀里抱着显然是孩子的衣服。她也在等孩子。她的脸上有一种
幸福的表情。我看到她很漂亮,衣着时髦,举止出众,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如
果不是在游乐场,我会认为她还是一位未婚姑娘。她一定是等孩子觉得太无聊,所
以才会有现在这种说话的欲望。于是我赶忙讨好说,是啊是啊。她用手掠了一下头
发,问,你孩子多大啦?我说,啊、啊,四五岁,啊,四岁,整四岁。她理解地笑
了一下,说,噢,那跟我们孩子一样大。我们孩子是三月份生的。那时候我已经不
知道该同她怎样交流才好了,因为我事实上对生孩子毫无经验可说。但我却没有权
利中止和她说话,忽然我想要展现一下我的孩子,于是就指着刚才的那个男孩子说,
呶,那就是我的孩子。我没有看她。她问,你说的是那个穿红衣服的男孩?我想她
也一定被那个男孩吸引住啦,毫无疑问,那个男孩是这整个儿童乐园里最好的孩子
了。我用肯定的口气说,对,是他。她听了我的话就站了起来。我看见她的脸色很
不好。小 Ming,小 Ming,她冲着那个红衣服男孩喊起来。我看到那个漂亮的小男
孩转过脸来,看着他的妈妈。

    我是逃下楼的。我必须迅速逃离这个地方,他妈的,我在心里说。当我来到一
楼电梯,却发现人仍然很多。我不顾一切地扔下了那个通讯录,然而却被人挤在那
里一时不能走开。我看见那个蓝色的小东西正好被什么东西(人?)挡了一下,躺
在离我脚下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姑娘弯腰把通讯录捡起来,递到我的手里,说,叔
叔,你把东西掉啦!我接过来,看到了显然是女孩父亲脸上的笑容,赶紧也陪笑,
连声说,谢谢!谢谢!在人群的簇拥下,我又来到了二楼!

    它像一个喜剧。可我却不想当那个滑稽演员。我第四次回到一楼电梯的时候,
发觉周围都是眼睛,它们像探照灯,聚焦在我身上。我随时可能被燃烧起来。

    我失败地回到了家里。

    它静静地躺在我床头的柜面上。

    那天晚上我感受到了孤独,我从来也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感受孤独。小谈不在,
只有我一个人。我似乎在被子上闻到了她的味道,这就更让我想她。我从来也没有
像那天晚上那样想她。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住在我这里了,也很难说她哪天再
来。我把脑袋深埋在被子里,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她的气息。但我真的感受到了她的
味道。我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可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本漂亮精致的小通讯录,它现在又跟我回来了。我好像摆脱不掉它似的。可
我不是它的主人哪。我如何处理掉它呢?居然扔不掉它。在那个商场,我还出了那
样的笑话,说出来,别人一定又会笑坏的。

    那天半夜的时候,我从床上爬起来,骑上了车子,顺着自己家住的那个小区往
新街口方向骑,在经过靠近云南路的15路车站,我把它扔到了路边的绿岛上。路上
还是一片灯火,行人已经不多,只有一些车子来来往往。我特意停下来,看了一下,
它被我扔在冬青树丛里啦,不易发现。很好啊,就这样吧。我已经受够了。我这样
想。骑上车子就回家睡觉了。

    躺下去的时候,想,我总算把它了结啦!

    我以为我已经完结了那件事情,可事实上却并不这样简单。扔掉它后的那几天
里,我总在想,它被人捡起了吗?还是仍然躺在那里?如果它被人抢到了,是否去
想办法寻找失主,还是把它再扔掉?

    这样简单的一扔,是太不负责任了。我这样评价自己。

    一个上午,我正在伏案在整理第二季度的材料,女小李忽然走过来问我,哎,
你上次捡到的那本通讯簿找到失主没有?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说,你应该想法
找到。我说,是啊是啊,我正在努力,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我不敢对她说已经
扔掉了,或者对她撒谎说,已经找到了失主,因为那样她会进一步问主人是什么什
么样的人哪,酬谢了我没有等等等等。她听了我关于努力的话,就同情而关切地对
我说,其实很简单,只要我到报纸上登一则启事就行了。

    她这样的办法当然是可行的。可是它是否还在那个地方呢?我那天在骑车往回
找的时候,一路上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谢天谢地,它还躺在那里,看见它的那一
刻,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庆幸。而且,它还一点损害没有,就像是刚刚从我手里
扔出去的一样。我回来后向头儿请了假,头儿很支持我。我就去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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