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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文学]我的爸爸父亲爹-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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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苏铃开车来到医院,走进急诊室的时候,与站在那里的季明宇和季小南不期而遇。季小南迎着我的略带惊讶的目光走了过来,说,宁队,小雨的父亲正在抢救,已经四十分钟了。 
  小雨呢? 
  她交费去了。季小南说着和我身后的苏铃打了个招呼说,苏铃,你还好吗? 
  苏铃点点头说,听五原哥说,你调到市局了? 
  季小南冲着我说,有人不喜欢我。 
  我说,季小南,你千万不要误会。 
  季小南说,我没有误会。好啦,既然你来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对一直站在急诊室门口的季明宇说,爸,我们走吧。 
  季明宇走了过来,看见我,他笑道,是宁五原吧。 
  我说,季书记好。 
  他点点头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却是第一次说话,对不对?我很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他说,小南给我讲了你三个父亲的故事,难得呀…… 
  我说,谢谢你的帮助。 
  不是我,我是季小南的司机,你们这些刑警很会发动群众嘛…… 
  爸,季小南说,走吧。 
  季明宇说,宁五原,有时间来家里玩……正说着,李小雨来了,也巧,抢救室的门也开了。医生走过来对季明宇说,季书记,病人没有什么危险了,现在做好支架就结束手术了。季明宇握着医生的手说,谢谢。然后对我们说,那我也该走了…… 
  李小雨说,季伯伯,那钱…… 
  季小南说,小雨都什么时候了,还钱不钱的,以后再说,我爸身体也不好,先走了。她说完就扶着季明宇走了,小雨追了出去,我却原地不动。苏铃推了我一下说,五原哥,你送一下去。 
  我看着苏铃说,我为什么要去送? 
  这是人之常情。苏铃说。 
  我摇摇头说,人之常情不在表面。苏铃也摇摇头说,五原哥,你是不是在装傻,连傻子都看出季小南喜欢你。 
  是吗?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苏铃嗔怒道,五原哥,别拿我开玩笑,就算是我喜欢你也是白喜欢,我这样的人不配喜欢你。 
  对不起,苏铃。 
  是我对不起你,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 
  李小雨回来了,劈头盖脸地说,五原哥,你为什么不出去送送? 
  我为什么要送,人家是来帮助你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面子。五原哥,我看季小南是真爱你……你干吗非要伤人家呢? 
  我苦笑着一言不发。 
  我明白苏铃和李小雨的心思,但我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们。我何尝不喜欢季小南?但我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障碍横在我与她之间,是一道令我很难逾越的障碍,这障碍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由于季明宇的关系,花普通病房的钱,李八一住的是贵宾病房,除了有卫生间外,还有一张专供陪床的床。苏铃说她和李小雨今晚就住在病房。我想了想同意了。因为这里相对比较安全。嘱咐了几句我就离开了医院。坐在车里我突然感到又累又饿,我想靠在车里睡一会儿,听见有人敲我的车窗。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张雅芝。 
  都几点了,你还在外面逛。 
  张雅芝一身学生装束,显得很清纯。她拉开车门上来,点了支烟说,小雨给我打了电话,说他爸犯病了,借钱。我这是给她送钱来了,正好看见你的车,看来,用不着我的钱了。说话间她一支烟已经抽完了,又点了一支使劲抽着。 
  你少抽点烟。 
  五原哥,抽烟总比吸K粉强吧。她笑着摇开车窗把半截烟扔出车外说,我饿了,想吃东西吗? 
  我说我也早饿了。 
  张雅芝说,那好,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说你指路。 
  车沿着二环路行驶了大约十分钟拐进辅路,我看见一个巨大的霓虹灯广告牌,上面写着:塞纳河水疗中心。是这里吗?我问张雅芝。对。就是这里。我把车停好下车,我收到单芹的短信。进了男部之后我才给她回电话。单芹告诉我说,邹一龙有了新的交代,张宝林汇到云南的款子,有三分之二被他提现又带回了北京。这就说明在北京或北京周边的地区还有制毒工厂,因为,这些地方已经发现了与邹一龙工厂生产的不一样的产品。品相要比邹一龙的差。另外,索阳说杀乔飒的嫌疑人在海口市落网。都是些好消息。我告诉单芹,我正和张雅芝在塞纳河水疗中心,有什么情况我会给她发短信的。 
  塞纳河的夜宵是很丰富的,我吃了一碗馄饨还吃一份牛河粉,打着饱嗝看着正在小口小口喝汤的张雅芝说,乔飒家里都安排好了吗? 
  怎么想起问他?她抬起头问我。我告诉她,杀乔飒的嫌疑人抓住了。是吗?那太好了……她说着突然不说了,目光盯着我身后。我回头一看,心一惊,能有这么巧吗? 
  张宝林站在我的身后,笑吟吟地用牙签在剔牙……     
第十五章 爸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在塞纳河水疗中心与张宝林不期而遇,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深谈。 
  我问他,你自己开了好几家洗浴中心,干吗还跑这里花钱? 
  张宝林哈哈大笑道,五原,你说,好多人都有老婆了,干吗还满世界找女人呢,一个女人一个滋味,一个地方一种享受。懂吗?你爸我活了半辈子,也只是这几年才过上这种日子,不容易呀…… 
  有什么不容易的?张雅芝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盘西瓜,把果盘放在桌子上说,爸,你要是不容易,那别人还活不活? 
  张宝林拿起一块西瓜吃着说,这世界上的别人也太多了,如果你每天都考虑别人如何活,那你不就成了别人了吗?是不是,五原。 
  我说,爸的话我听明白了,就是说只要自己活得好就行了。对吧。 
  真累。张雅芝伸了伸懒腰说,和你们说话没劲,爸,你是不是要和五原哥聊会儿?张宝林瞧了我一眼说,听五原的。我说,聊会儿就聊会儿。那好,张雅芝站起来说,我去做个按摩回来,你们也就聊够了。 
  张雅芝走了……张宝林说,我们找个包间? 
  我说靠谱。 
  服务员把冻顶乌龙沏好就离开了。张宝林递给我一杯说,闻闻,这味道真香。 
  我问,为什么不喝信阳毛尖了? 
  张宝林一边闻着茶一边说,和女人一样,一种茶一种味道,不是吗?你再闻闻,现在的香是一种暗香……他很专注地闻着……看他那副样子,我记忆深处蓦然出现二十几年前的一个情景…… 
  我那时不爱洗脚,每天放学回家就躲妈苗月歌。妈苗月歌就拎着洗脚巾满屋子追我。她气急败坏地喊,五原,你咋跟你爸一样没出息,连个卫生都不讲……这时候,我就会躲进爸张宝林的怀里,张宝林抱住我说,儿呀,喝酒……说着把酒杯对准我的嘴灌了下去,酒辣得我眼泪直冒……妈苗月歌骂,张宝林,你个狗东西,灌孩子喝酒,你咋不闻闻他脚上是啥味儿,叫他洗脚……爸笑着抓住我的脚,我挣扎着喊,我不洗不洗……不洗就不洗……让爸闻闻……他扳着我的脚放在鼻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天才说,真香……说着抓起酒瓶喝了一口说,臭脚就酒,越喝越有。妈苗月歌气得直掉泪珠子……爸说,五原,咱用你妈的泪珠子洗脚好吗。我说我和你一块儿洗……爸说好呀……那天,我和爸张宝林的脚丫子在脚盆里泡了好长时间,泡得妈都睡了,我和爸也睡了…… 
  想什么呢?五原,茶都凉了。张宝林给我换了一杯热的茶说,茶要趁热喝…… 
  我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说,想起了你给我洗脚的事,怪好玩的……张宝林听我这么一说,顿时黯然神伤,他叹了一口气说,五原,爸也不想骗你,今天,是我叫张雅芝带你到这里来的。 
  我知道。我说着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儿子是什么智商。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专门来监控我的警察。张宝林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吐了一串烟圈,淡白色的烟卷在空中缓缓地扩展,小圈变成了大圈,大圈却消失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张宝林说,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有味儿在,是吧…… 
  爸…… 
  让我说完,五原。张宝林又吸了一口烟,这回却没有吐出烟来。他说,烟都被我咽进肚子里了,连味道一起。他笑了笑又说,五原,你实话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间抓我? 
  为什么要抓你? 
  张宝林再次哈哈笑道,五原,你不说实话,你不是老张家的种! 
  我姓宁。我说。 
  你姓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姓宁,那又怎样,这个姓是我给你起的! 
  你? 
  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宁五原,宝贝一样的男人生在内蒙古五原县。这是你的姓名的全部涵义。 
  爸,我喜欢这个姓名。谢谢你。 
  你不要叫我爸,你有爸。 
  但我只知道你是我爸。 
  我为什么要养大你呢,五原? 
  我是你得不到的东西的一种寄托,有我,你如同得到了那东西。是不是这样,爸? 
  不是,那不是东西,那是人。五原,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张宝林眼眶发红,也有泪花在其中闪烁……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哭。 
  我哭了?他摸着眼睛问我。 
  我说,你准备哭。 
  张宝林说,我准备哭?五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不能哭吗? 
  我说,我是第一次看见你准备哭,却没有哭。 
  张宝林叹气道,五原呀,我是真想哭,真想像那天一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我说,爸,人生还漫长,哭,还是有机会的。 
  张宝林讪笑道,五原,你是不是盼着我哭?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如果今天我在你面前没有哭成,小子,你记住,到我死了,我也不会再哭的! 
  我的电话响了,是李小雨。她说李八一又不行了。我说我这就过去。张宝林问什么事。我告诉了他。他也要去,但苏铃在医院,我想了想同意了。在车上我给苏铃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这个情况,同时通知单芹我去医院了。 
  张宝林开着宝马车在空寂无人的道路上行驶,在车里可以听见车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我说,爹这回可能不行了。 
  张宝林说,他行。他活得过我。他说过他要主持我的追悼会的,他还说给我的挽联他都写好了……李八一,这个狗日的…… 
  张宝林曾经让李八一给他写个传记。那是李八一给张品一写了一篇回忆录发表在《传记文学》上后有了这个想法。从张品一家出来,张宝林请李八一到东顺峰吃夜宵,席间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李八一,不料换来李八一一阵疯笑,笑得直咳嗽。 
  我没说清吗?张宝林递给李八一一杯茶。 
  李八一喝了口茶镇住了咳嗽说,我当然清楚了,你是不是要我给你写部传记? 
  对呀,八一,你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你要写传记!李八一皮笑肉不笑地说,兄弟,你才多大,是不是早了点,你爸也就是让我写写回忆录呀。 
  我和他不一样,张品一同志不就是个东进红军,参加革命一共放过三枪,剩下就是当官了。这样的人共产党里一大堆呢。我就不一样了,学上到初中,实际上只是小学六年级,可是,就凭着六年级的水平我不是也干到了今天的规模,眼见就在香港上市了……不值得树碑立传吗? 
  李八一正颜正色道,兄弟,我劝你算了吧,你比你家老爷子可差得太远,我这回帮他老人家写回忆录才明白。 
  你写不写吧。张宝林有点不高兴。 
  你什么意思?写怎么样?不写怎么样?李八一也沉下脸。 
  我给你钱…… 
  你除了钱还有没有别的。要是你真有钱没地方花,我劝你捐给希望工程,也算是个善举。李八一一本正经地说,宝林,你才多大,才四十七,写传的事再过些年,起码你也算个大陆的李嘉诚的时候再说,你听我的没错。 
  要是你先死了怎么办?张宝林说。 
  写东西的人多了去了。再说,我不会比你先死,将来你的传记最后就是我给你写的一幅挽联,上联是:半世肝胆昭昭儿女情长发财致富。下联是:一生有所作为积德行善为家为国。怎么样? 
  那横批呢? 
  等等,让我想想,好,有了。横批是:笑入天堂。不错吧。 
  张宝林想了想说,不错是不错。可是,八一,我觉得我这传记还是早准备,就这样,从今天开始,我拨一笔钱给你,五万块。你就开始收集资料行不行,等我的公司在香港一上市就动笔,兄弟,钱不少你的,一共五十万行不? 
  李八一这回呆了,半天才说,你还要写呀。 
  对。张宝林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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