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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施蛰存作品选-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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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后来取中央书店的排校样来一看,发现有不少标点错误。删节之处,上下文都接不上。而且字体较大,用纸势必较多。张静庐就主张用我们自己的标点本,而停止了中央书店的排本。这一事,平襟亚也同意了,因而《词话》的出版,迟了一个月。  
  上海杂志公司版的《词话》初版本印了二万本。然后送一份纸版给中央书店。中央书店不知印了多少,不过,几个月之后,就发生了中日战争,中央书店的《词话》不容易运销内地。这一盘棋,平襟亚输了。  
  前年,有人来问我,中央书店的《词话》和上海杂志公司的《词话》,在字型、标点、删节处为什么完全一样?我才记起这件事的原委。现在把它记录下来,也可算是上海出版史的一段秘闻。  
  至于《世界文库》本的《金瓶梅词话》,听说是傅东华删节及标点的,未知确否。  
  因为是分期发表,已失去其营业竞争的时间性,所以无人注意。生活书店原来也打算待《世界文库》发表完毕后,再印行单行本,可能也是因战事爆发而作罢了。  
  二  
   1983年秋,人民文学出版社计划排印洁本《金瓶梅词话》的消息透露出来,似乎在出版界中引起了一阵波动。当时我正在医院中养病,接连有几家出版社的编辑同志来访问。有的出版社说打算重印上海杂志公司版的《词话》,希望我写一篇序文。有一个文艺刊物编辑同志说:打算在他的刊物上分期连载《词话》,要我同意署名为“整理、标点者”。对于这些尊重我的好意,我都很抱歉地婉谢了。我并没有研究过《金瓶梅》,我也不很喜欢这部书。一九四七年,抗战胜利后,我回到上海,买到过一部北京图书馆影印的线装本《金瓶梅词话》,也买到了一部康熙版张竹坡评本《金瓶梅》。当时曾想把两本对读一下,看看有多少异同,从而研究一下此书的版本源流。可是这个工作始终没有功夫做。一九五八年,工资降级,稿费收入也断绝了。嗷嗷待哺的人口多,我把这两部《金瓶梅》卖了两百元人民币。  
  我和《金瓶梅》的关系,尽于此矣。人民文学出版社计划印行《金瓶梅词话》,和我是“风马牛,不相及”。我再也想不到会连累到我。从一九八三年到一九八五年,少说也总有十来位编辑、记者、朋友或学生来和我谈论《金瓶梅》。尽管我对这部书实在无知,可是也不能不漫谈一通,免得扫人雅兴。我曾说:现在我们所见的《词话》,可能还不是最初的版本。它可能还有一个或几个古本。古本的《词话》可能没有或较少淫言秽语。因为古本是真正的“词话”,评书家的底本。如果有这许多描写性交的淫言秽语,当时的说书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前说得出口。现在所有的万历本《词话》,虽然仍名为《词话》,其实已非评书家的底本,而是供知识分子阅读的小说了。我还说过:既然有王凤洲撰此书以毒害严嵩的传说,可知此书在嘉靖四十一年(一五六二严嵩败)前已有,从嘉靖元年至万历四十一年(一六一三),有九十一年之久,其间不可能没有一个《词话》的刻本。我还说:张竹坡评本和《词话》本可能是出于两个不同的祖本。  
  以上是我关于《金瓶梅》的漫谈,纯粹是出于推测,没有证据。想不到有一位同志把我的话写了一则报道,去发表在报纸上,而这一段报道又引起了许多编辑的兴趣,纷纷转载,甚至把我的信口开河,说成是研究结论。今年春初,有一位香港朋友寄给我一纸剪报,是一篇小文,题目赫然是《施蛰存谈〈金瓶梅〉》。这件事实在叫我啼笑皆非,深悔出言不慎。因此,现在不得不把情况如实交代,以资补过。  
  三  
  淫书各国都有,态度各不相同。印度的淫书是把男女性交的各种方式、姿势教导青年夫妇,作为恋爱艺术的教本,态度最是严肃。法国的淫书品格有高有下,高级的淫书是暴露贵族士女的糜烂生活,下等的淫书是只鼓励宣淫。英国的淫书较多社会意义,虽然描写性交,却旨在揭露妓女或贫女的悲惨生活。《金瓶梅》在中国淫书中,也还是一部好书,它与《肉蒲团》、《杏花天》等书不同。描写性交部分不是全书的主要题材。  
  删掉了这些描写性交部分,并不影响这部小说的完整。  
  我以为,删净了的《金瓶梅》或《金瓶梅词话》,已不能说是一部有伤风化的淫书。  
  三十年代,上海印了三个版本的《金瓶梅词话》,当时国民党中宣部和租界当局都没有给予禁止处分。而我们现在,对删净本《金瓶梅词话》还很不放心,从严限制出版。我以为这样做,大可不必。凡是“禁书”,越禁越有魅力。去年一年,有许多年轻朋友托我设法向人民文学出版社买《词话》,出高价也可以,要开后门也可以,可知此书又有了新的魅力。但是在三十年代看过《词话》的人,却感到诧异,以为此书也只是《红楼梦》、《儒林外史》之流,何必如此热烈地恋慕。  
  因此,我以为,《金瓶梅词话》或《金瓶梅》,只要是删净本,不妨公开,任人购读。魅力消失,也就无伤风化。不过当然也不宜大量印行。  
  一九八六.六.二十五          
重读“二梦”   
  近日重读张宗子的《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二书,文章写得真好。五十年前,我初读此“梦”,乃如大梦初醒,才知天地间还有此等文章,非但《经史百家杂钞》一时成为尘秽,就是东坡、放翁的题跋文字,向来以为妙文者,亦黯然减色。五十年来古今中外,文章看了不少,自以为很懂得一点为文之道。唐宋八大家,被我一一淘汰,只有韩愈、王安石二名可以保留。曾南丰文章枯瘁,如尸居余气之老人。欧阳修词胜于诗,诗胜于文。其他如丑女簪花,妖娆作态,而取譬设喻,大有不通,等而下之,桐城诸家,自以为作的是古文,而不知其无论如何,还在八股牢笼中,死也跳不出来。公安竟陵,当年奉为小品魁斗,后来愈看愈不入眼,大抵三袁之病,还在做作;钟谭之病,乃在不自知其不通。  
  独有张宗子此二“梦”,还经得起我五十年读书的考验。近日重读一过,还该击节称赏。张宗子与李笠翁,都是讲究生活艺术的人。笠翁写了一部《闲情偶寄》,记录了他的艺术生活。但是文章还不及张宗子,结果是把生活艺术写得艺术脱离了生活。换一句话说,他写的是供应别人的生活艺术。张宗子写生平所见所闻山水、园林、美人、名士、风俗、民情、土宜、节物,无不生动,无不有情有味,亦无不从他的生活中出现。  
  他写《金山夜戏》,写《秦淮河房》,写柳敬亭,写王月生,都是《梦忆》中绝顶聪明的文章。《梦寻》五卷,题目较呆板,文章写得也较拘束,但写西泠桥,写水乐洞,写冷泉亭,写西湖香市诸篇,也仍非中郎、小修可能企及。  
  不过,这回重读二“梦”,却看出了张宗子一点毛玻《韵山》一文,写他的祖父常恨《韵府群玉》、《五车韵瑞》等书内容寒俭,因此积三十年之力,编了一部《韵山》。  
  后来看到胡青莲的父亲从宫中取出的三十本《永乐大典》,才觉得“书囊无颈,而自己的工作却如“精卫衔石填海”,于是“辍笔而止”。《永乐大典》在明代,始终藏在宫中,未闻有三十本被盗出宫的事。《永乐大典》虽然按韵目编次,却是一部大规模的丛书,不是一部辞书。张宗子祖父编的《韵山》是一部辞书,怎么能与《永乐大典》相比?由此可知张宗子实在不知道《永乐大典》的性质与内容,文章虽好,却漏了底。  
  又,《水浒牌》云:“吴道子画地狱变相,青面獠牙,尽化作一团清气。”按“变相”即画像,此“变”字不作“变化”解。陶庵以吴道子画地狱鬼卒,不作青面獠牙相,遂以为这就是“变相”,可知此老又未识得这个“变”字。  
  吹毛求疵,举此二事,亦无损于陶庵文章之美也。          
谈戴望舒的《雨巷》   
  卞之琳在《戴望舒诗集序》中提到过这首诗,他说:“《雨巷》读起来好像旧诗名句‘丁香能结雨中愁’的现代白话版的扩充或者‘稀释’。一种回荡的旋律和一种流畅的节奏,确乎在每节六行,各行长短不一,大体在一定间隔重复一个韵的七节诗里,贯彻始终。用惯了的意象和用滥了的词藻,却使这首诗的成功显得浅易、浮泛。”  
  卞之琳不愧是个论诗的老手,他这一段话,已把《雨巷》这首诗论定了。现在本书编者要我再写一篇,谈谈这首诗,我觉得无法做翻案文章,因为我的意见也和之琳一样。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这是南唐中主李璟的著名词句。望舒作《雨巷》,确是融化了这两句词的意境。同时,他那时正在译英国世纪末诗人欧纳思特·道生的诗,那种忧郁、低徊的情调,使望舒有意无意地结合在中国古典诗词的感伤情调中。所以,这首诗,精神还是中国旧诗,形式却是外国诗。  
  这首诗,发表在二十年代的《小说月报》上,当时编者叶圣陶(绍钧)先生极为赞赏,读者的反应也极好。但是,望舒在编他的第二本诗集《望舒草》的时候,却把这首诗删掉了,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说明了这首诗的时代性,中国新诗,诞生于“五四”新文化运动。胡适印出了他的《尝试集》,是一种形式解放了的旧诗,北京一群新诗人,如俞平伯、周作人、刘半农、康白情,还有上海的刘大白,他们的诗,用的语言是白话,形式是自由诗体,但精神还是中国旧诗。戴望舒这首《雨巷》,还是继承了这个传统,不过他把“雨”和“丁香”用象征(隐喻)手法来表现,显得有点儿洋气。  
  在三十年代初期,望舒已不满意他这一种创作方法。不满意的理由,就是卞之琳所说的,“显得浅易、浮泛。”从此以后,望舒的诗作中,不再出现《雨巷》这样的音调和低徊情绪。在《望舒草》中删掉了这首诗,标志着诗人已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在今天,我相信,十八岁到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一定还是爱好这首诗的。但如果他自己也写诗,到了二十五岁,如果还是爱好这首诗,那就说明他没有进步,无法进入现代诗的境界。  
  一九八七.七.十一          
奥维德及其《爱的艺术》   
  《爱的艺术》(ArsAmatoria)是古罗马文学史上一部独特的书。它既被斥为坏书,又被誉为天才的著作。作者奥维德的全名是波孛利乌思·奥维提乌思·纳索(PubliusOAvidiusNaso)。公元前四十三年三月二十日出生于离罗马城北九十英里的苏尔莫(Sulmo),现在称为苏尔莫纳。这是现在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山川清丽、风景幽美的地区。奥维德的父亲是一位富裕的山民,虽然不是贵族,论门第也属于有清望的大家。  
  就在奥维德出生的那一年,罗马爆发了内战。久欠粮饷的饥饿士兵起来暴动,杀死了两位元老,因此引起了统治阶层的政治斗争。内战延续了十年之久,成为罗马史上灾祸最残酷的年代。  
  幸福的家庭生活,使奥维德没有受到政治、社会动乱的影响。在十二岁的那年,他和他的比他大一岁的哥哥一起到罗马和雅典去求学。四五年之后,兄弟二人都通过了文法学的考试。十七岁,学成了修辞学,这是罗马青少年教育的最后历程。当时最负盛名的两位学者,亚雷利乌思·傅思古思(ArelliusFuscus)和包尔修·拉脱洛(PorciusLatro),都是奥维德的业师。  
  按照罗马制度,一个青年人在完成正规教育以后,必须服兵役一年,然后可以担任政府公职。但是奥维德没有入伍,他和另一位青年诗人一起去作了一次“壮游”,这是对门第较高的青年的特许,可以游学来代替服兵役。他在希腊、西西里岛等处漫游了三年,得到许多浪漫的遭遇和见闻,后来都成为他的诗料。  
  回到家里,他的哥哥已经病故;这使他不得不找一个正式工作以维护家声。最初,他当了警官之类的差使,他感到不乐意,辞职不干。接着去当了一阵子法官,也不乐意,又不干了。于是向家里宣称,他决定到首都去做作家。这使他的父亲很不愉快,但是还容忍着,希望他去成为一个散文家,将来可以当修辞学、逻辑学教授。可是奥维德却宣称自己要做一个诗人。他父亲大不高兴,训斥了他一顿,还说:“你即使成为荷马,也还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  
  为了获得一个青年诗人显然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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