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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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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草原的可汗,无敌的霸主,是与天比高的英雄。他当然不能,更加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在穆尔达等人的眼前流露。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名黑汗武士诧异的声音:“这是什么?”
  穆尔达以黑汗话答道:“是一本书。”
  ——书?!
  律南天猛然回头!
  他便赫然看见——拿在穆尔达手中的,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粗布包裹。包裹已经打开,露出一本枯黄如败叶的古旧书册。
  书册封面无字,与包裹它的粗布一样,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血犹未干,显然这本书方才还被聂风贴身收藏着。
  ——这是……这是!
  律南天不及出声,已伸手隔空一抓,将那书册从穆尔达手中夺过。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撞入眼帘的,果然是昔日扶余国主张扬霸傲的笔迹——
  “天下不国,吾亡家亦久,乃赴巴山绝地,欲求先死而后生。”
  ——是它!
  ——就是它!
  这个死缠他律南天十二载,如蛆附骨、偏又如梵天魔音般魅惑难敌的迷梦!
  旷世魔书——《梵天鉴》的初本!初本!
  它终于拿在他的手中!
  
  “居然!你……居然把这书……给了他?!”律南天手捧《梵天鉴》,蓦然斜目瞪向聂风——一股滔滔杀意已自他眼中透现,他浑身皆在微微震抖。
  他右手的骨节已在爆鸣,他的手上还有刀!
  一把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刀!
  他又将举起刀……
  然而在举刀斩杀聂风之前,他忽然想起更为重要的一件事。
  他急切伸手,便将书页翻至最后——
  他所拥有的《梵天鉴》复本,所有内文一应俱全,独缺最后如何将天下三绝真气融会贯通的法门,三种真气虽出同源,却总是互为掣肘,无法聚合为一,更遑论引动更上层楼的绝世霸招。
  这一直是他的遗憾……同另一个“遗憾”一样,已经折磨了他半生!
  而今,另一个“遗憾”已逐渐被他把握,而这一个遗憾……
  律南天已翻开《梵天鉴》的最后一页。
  他已不能再等!
  只见《梵天鉴》的最后一页上……
  ——不!不!不!怎会如此?!
  
  ——怎会是这样?!
  ——这明明就是《梵天鉴》初本,为何……居然没有“最后一页”!
  “天地归鸿蒙,万物入九空,无理无序,是为大乱……”
  那连绵的经折,到了最末一截,居然就在“是为大乱”这四个字之后——
  戛然而止!
  在这四个字的后面,只是整整齐齐地贴着一片薄薄的竹纸,纸色犹新,与古旧的书页迥异,显是不久之前才被人切去一段,又重新粘合……
  ——是谁?
  ——是谁!!
  事情竟然演变若此,连自命为天之王者的律南天亦全无预料!他的手兀自抖个不休,紊乱的内息在之前被聂风踢伤的内腑中乱冲乱撞,他的唇边已源源不绝地渗出血来。
  ——聂风若曾看过《梵天鉴》,绝不会避不开方才那一掌!
  ——若聂风未看过《梵天鉴》,那么撕去最后一页的人只能是……
  “是你!又是你……”律南天的身躯在不为人知地微微摇晃。
  不觉手指一松,雪饮刀落在地上——仿如他的心境,一时深深沉入了被血污染的泥尘。
  “可汗……可汗!”穆尔达一脸焦急的关切,似乎想要上前扶持,然而终究不敢迈步。
  “我没事!”律南天抓着《梵天鉴》,咬紧牙关,牵扯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他蓦然回身,伸手一指聂风:“把他……直接送到神宫‘留青苑’里……好好给他包扎治伤。”他看着穆尔达,他的目光令那追随他多年的草原豪强也不寒而栗:“老规矩,你知道该怎么做。”
  
                  三、不周(1)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三、不周(1)
  
  春是早春,朝阳遍洒参差院落,磨得光光的青石阶上,掠过一双双轻快的小脚。
  一个孩子从石阶上滚下,摔在落满花叶的院子里。
  他是被人踢倒的,踢倒他的是几个比他年貌略长的孩子。大孩子们仍不罢休,追着又要补上几脚。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伸出手臂,拦在他们前面:“好了!饶过他罢!”
  大孩子们七嘴八舌道:“大师兄,是他先出手打你的呀!还想打我们,怎么能就算了!”
  那少年交抱双臂笑道:“他向来没规矩的!再说他打我两下,就跟挠痒痒仿佛,我才懒得同他计较。”
  他说得轻描淡写,说罢转身便要走。
  那倒在地下的小孩子闻言却勉力爬了起来,伸袖子抹掉流出的鼻血,就用污脏的小手指着那少年道:“顾寿苍,你别想走!是你杀了雀儿,你好残忍!”
  大孩子们哄笑起来,有人怪声叫道:“展昭,死的又不是你爹!你还要给那窝子鸟雀披麻戴孝不成?”
  另一个道:“他平素装哑子惯了的,今天莫不是铁树开花?连哑巴也开口了!”
  名唤顾寿苍的少年转头又是一笑,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错,那一窝小毛禽都是我试弹弓打死的,我就用了这只手。小师弟,我一个巴掌就能把你捺倒,你若想替毛禽报仇,也须胜得过我这只手……”
  那叫做展昭的孩子站在台阶下,怒对师兄们的冷语,大声反驳道:“你动的手,但他们都是帮凶!你们只瞅见弹弓精巧,罔顾那许多性命,心眼子烂了,机关再巧又有何用!”
  一言掷地,大孩子们笑作一团,道:“受教受教!哑巴开口,果然不凡!大师兄机关妙绝尽得师父真传,岂容你侮蔑!你定是拳脚还没吃饱,却要爷爷们再喂你个三盘两碗哩!”
  顾寿苍将手一抬,众孩童忙忙噤声。
  他回转来步下石阶,将自己那右手,又在展昭的眼前晃了两晃,笑道:“小展昭,你说得无错!但这世上的道理,总是分一个强弱,你敌不过我这只手,纵然有理有心又如何?”
  小小的展昭瞪着他那只修长有力的右手,眼睛瞪得又黑又圆。他的小手握成了拳头,牙齿咬住嘴唇。周遭的嘲笑和谩骂一刻也没有停止,他却没有再吐一个字,也没有动上一动。
  少年顾寿苍的眼中竟似流露出一丝失望,他摇了摇头道:“你入门太晚,实在不经一敌。你大可再去练个十年八载,姓顾的等你……”
  这一句话音还未落,顾寿苍只觉眼前那小身影一晃,自己的右臂上便传来一阵锐痛!
  庭院中迭起一声惨叫!素来以豪强自居的烈阳派大弟子跌坐地上,拼命甩着手臂——
  那个不堪一击的小孩,正双手抱着他的右臂,两排小牙狠狠咬在上面,任打任摔都不肯松劲,就像一颗死死铆上去的钉子!
  “快帮忙!快帮忙!”
  “快!快拉开他啊——!”
  “啊——!!他咬我了!他咬我了!……”
  “这小鬼疯了!”
  无数慌乱或乘乱的拳脚加在展昭身上,一如急雨。
  一同覆盖这小小身躯的,还有历经岁月也不会改变的、温暖多情的朝阳……此时此地,照见这江湖——
  一人,一角,一瞬间……
  ※ ※ ※
  朝阳依旧——
  无论落英春早旧庭院,还是雨后秋初蜀山头。
  朝阳中,顾寿苍黑衣如墨、神情若死,纵然山风飞扬翻腾,他犹自一脸了无生趣的沉郁,看去竟比实际的年纪更长。
  铁色沉暗,他所穿铁甲之上,每一枚甲片皆布满屡次磨砺留下的痕迹,沟沟壑壑,坑坑洼洼,宛如一张张历经沧桑的脸。
  ——往日江湖老,沧桑浸铁衣……
  身着铁衣的顾寿苍轻抚右臂铁腕,吐字依旧毫无感情——那些热情如火的过往,或许早已被他以重锤砸平,冷却成一块块平整而冰冷的铁板。
  他便用铁板似的声音宣判:“六——剑——盟——规——”
  “见——利——忘——义——”
  “残——害——同——门——者——”
  “杀!”
  声达人至,铁腿一夹马腹,青骢宝驹长嘶着跃下山头,重重落在许况道与叶况崇的眼前。
  顾寿苍已亮剑。
  他的剑不足二尺,短小精悍,亦是漆黑铁色。这剑,原本就暗藏在他右臂的护腕内,一动机关便自行弹出。
  鬼公子近年来深居简出,修为成谜。但许、叶二人那日在凤麟山庄看他发了一掌,已知自己无论武功修为还是出手狠辣都绝非此人的对手。
  生死攸关,方才还恶胆横生的两名崆峒弟子满目惊骇,腿脚各各支持不住,一先一后跪倒泥泞。
  叶况崇涕泪交流“顾……顾……顾……”
  平日里无比灵活的舌头倒像僵成了山边的枯枝,连好好地唤上一声“顾师兄”也不能顺意。
  直到顾寿苍翻身下马,右臂铁剑终于要向着他的头颅劈下,他才声嘶力竭地嚎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师兄饶命——!!”
  许况道伏地乱颤,他右手中针,已无力反抗,只能哀哀瞪着张况珏,企盼他开口求情。
  铁剑临头。
  求生的兀自求生,无人注意到执剑人眼中这一霎流露出的悲凉。
  料事于前,他并不欣喜,也无兴奋。
  ——多少年江湖如旧,只是人来人往。万象森罗,一切忠义与卑劣总在反复登台,究竟有几人能脱出罗网,做些意料外事?
  漆黑剑锋划破清晨的阳光,无情挥落!
  “师兄……”那声音虚弱却执拗,打断悲凉——一股并不强大的力量阻住了杀势!
  那声音道:“师兄……请住手!”
  那声音果然是今时的崆峒掌门张况珏。
  
  张况珏忍着伤痛站起,一手掩着伤口,竟伸出另一只血肉手掌,用力握住了顾寿苍的剑锋!
  他的蓝衣上浸湿了长长一大片的血渍,看去是一色的深褐;他握住剑刃的手心内,血亦一滴一滴地渗出来,坠下去。
  “师兄!”张况珏道,“我崆峒门中不幸,连遭变数……如今……乐师弟已死,师父也……不在人世……”
  “若我这两位师弟也性命不保……况珏一人……恐难独撑师门……还请师兄网开一面!”
  说完这番话,他力量已竭,身子颓然一倾。纵是如此,他仍勉力握住剑刃,生怕稍一放手,顾寿苍便会格杀自己的两个师弟。
  那铁剑锋利非常,几乎要将张况珏手掌的经络切断。顾寿苍突然一翻手腕,打出一枚小小铁胆,击在张况珏右臂曲池穴上,迫他松手,这才将剑抽回,又点了他的几处穴道,止住流血。
  张况珏再度倒地,许、叶二人聪明伶俐,明白大师兄此刻正是救命稻草,四条胳膊慌忙争着去扶去抱,两张嘴巴齐声呼唤,各自拼命把内息灌了给他,生怕他一线不济魂归那世,自己便也得跟下去陪葬。
  顾寿苍冷冷道:“他——们——要——杀——的——是——你——”
  “你——还——为——他——们——求——情?”
  张况珏虽伤,到底有两个师弟灌功相救,精神尚好,低声道:“他们虽说从小便与我不对,我们一起长大的人……总是越走越少……”
  他说到这里声已哽咽,目中潸然,一手抓住一个师弟,又道:“只要我不死,他们不算杀人……自也不必偿命!”
  顾寿苍冷然望着张况珏,既未反驳,也未退后。他只是默默立着,不言不语不动。
  
  此时远处山道上一阵人马嘈杂,竟似有数十人一齐赶至。那人马愈行愈近,黑压压的一片,将道路封死,正是化名邓彬的邓家堡堡主、“神手大圣”邓车率领的数十铁骑。
  邓车执弓著甲策马当先,以手中雕弓遥遥一指顾寿苍,大声道:“顾掌门,你到底念旧!”
  顾寿苍不答,却把铁腿缓缓迈开两步,挡在张况珏师兄弟身前。
  邓车将马驻在五丈开外,搭开弓弦,右手手心内已抄了两枚铁弹子:“王爷命你我前来相助律庄主,你屡次擅离职守,又先后勾结云怒堂与六剑盟人,已是死罪!顾寿苍,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寿苍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来——要——那——件——东——西?”
  邓车料不到他如此聪明,一句话便将自己的心思点破,一时竟张口结舌。
  ※ ※ ※
  数月前,律南天曾于襄阳王处购得大量硝石火器。顾寿苍此来赴会,协助邓车收伏展昭与云怒堂主乃是其次,主要却是担负押送之职,需与律南天当面交接。
  邓车本以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何其容易,他贪这头功,处处挤兑顾寿苍,不让他插手,硬将事情揽在自己名下。谁知律南天久惯生意之人,办事忒也滑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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