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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译林-2006年第2期-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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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莎在宴会上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坐在她那边的一位客户刚刚决定买下剩下的两幅作品。在开幕的当晚,他展出的作品即全部售罄。萨莎站在她那头,与在座的各位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并再次向利安姆祝酒。这一次,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她。 
  他踌躇地向萨莎和客户敬酒,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向各位表示感谢,特别要感谢萨莎、卡伦、玛尔西以及购买了他作品的客户。他看上去真的不知所措,萨莎为之感动了。 
  她坐在位子上冲他笑了一两次,笑容里并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意思。她只是为画展取得了成功替他感到高兴。这是他们联盟之初就想要达到的目的。其他的只是附加的奖赏,从未成为她与之签约的动机。他们已经确切地取得了她想要他得到的东西:成功。 
  晚宴一直持续到午夜之后,萨莎和往常一样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在结完账并向餐馆表达谢意之后,她与利安姆走入了冰冷的水晶般清澈的十二月的夜空。天太冷了,呼吸的时候觉得好像有针在扎她的肺部。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利安姆说,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点的红酒非常好,不过他显然没有喝多少。整个晚上他在各个方面都堪为典范。他处于最佳的状态,而且奇怪的是,他好像长大成人了。 
  “不用感谢我,”萨莎利落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向世界介绍崭露头角的艺术家。”那天晚上利安姆当之无愧是崭露头角的新星。“而且,我会分一半钱呢。应该是我感谢你。” 
  “谢谢你信任我,给我这次机会。等着我告诉孩子们吧,”他笑着说,然后又低头看着萨莎。萨莎穿着平底冬靴站在利安姆旁边,显得特别小。“可以请你去哪儿喝点吗?”她张口想说不,随即却点点头。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们已经度过了那个阶段。 
  他们决定去卡莱尔的酒吧,两人在出租车里聊起了画展。利安姆想了解一切细节,以及每个人的评论。萨莎就把自己知道的、别人对她说的全盘告诉了他。他欣然倾听着。 
  到卡莱尔后他点了一杯白兰地,她要了一杯茶。晚宴时她红酒喝得够多了,而她最不想干的事就是和他在一起喝多酒。她不想和他一起失去控制。以后,事情就容易了。不过,这次是她第二次在闹翻之后见到他。她必须找到与他面对面打交道的新方式。他们之间严格的职业关系对于她来说还是全新的。 
  他们随意闲聊了一会儿,接着她就说起了前天晚上与塔蒂安娜的谈话,这不仅让利安姆感到惊讶,也让她自己吃了一惊。她并没有打算告诉他,但不知为什么,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不知道我干吗要告诉你,”她显得尴尬地说。“可能是想让你知道我终究维护了你。对于我们来说,为时已晚,但对于你还不算太晚。愚蠢的是,我一对塔蒂安娜严辞相向,她就让步了。”她歉意地看着利安姆。“七月份的时候,我就是没有勇气这么做。或许我应该有的。我知道你想让我这么做。但至少现在我做到了。”她说这番话不是要打动他,只是想让他知道她最终维护了他的名誉,还有她自己的名誉。 
  “好了,萨莎,”他温和地说。“我明白。你的处境尴尬。我们俩都是的。有时候就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有趣的很。过去、现在、将来,所有的事情都在瞬间碰撞在一起。新人、老人,还有过去的鬼魂。有时我把自己的家人和别人混淆了。事情太多我都应接不暇了。她只是个孩子,而且是你的孩子。我应该理解的。我现在理解了。但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这一点。太长了,”他难受地说。 
  “谢谢你宽宏大量,”她笑着说。“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有多糟。对我也一样,但你说的对。她是我的孩子。事实是,就你看来,她是个成年人但表现得不像。或许我们大家有时都像小孩一样。” 
  “我很看重这点,”他后悔地笑了一下说,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以此为荣。我一生都致力于做一个不成熟的人。” 
  “那又带来了什么?”她问道,看上去很好奇。有时候他就是令人感到有趣。在注视着他之时,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四个月中有多么想他,而且还会一直想下去的。 
  “上了年纪吧,我想。我快要四十一岁了。”听到他说这话,她不满了。 
  “拜托,不要跟我说你的伤心故事。五月份我就五十岁了。见鬼,我怎么这么老?”还有这么蠢,她想接着说。突然,她希望自己在七月份就向塔蒂安娜把事情说清楚,但当时的时机不合适,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你不老,萨莎。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不懂为什么人人都对自己的年龄这么疯狂。我也是的。一直装佯自己是个孩子,但却不是的。我长大了,大得让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要认为青春是美妙的。倘若我的记忆没错的话,我的青春令人失望。我当时的判断力也是令人失望的。现在好多了。” 
  “我希望自己也能这么说。”她又靠在后座上看着他。很奇怪。他们已经从恋人变成艺术家与交易商的关系,或许从此最终会成为朋友的关系。和他谈话,她感觉比和任何自己认识的人谈话都要舒服轻松。可能要除去塞维尔。但他是她的儿子。有些事她可以透露给利安姆却从来不能对他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年龄越大,知道的越少了。” 
  “你知道很多东西。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在很多方面都是的。而且是世界上好得不能再好的艺术交易商。” 
  “我们的组合很棒,”她说,但随即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后,她刹那间感到了难堪。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追求他。她没有追求他,而且正千方百计地克制住自己,这样做并不容易。“我是说在艺术方面。” 
  “在其他事情上我们也不错。大部分时间是的。有时我们只是要摆脱重创。”在萨莎看来,他不乏善意但是话里有话。在相识相知的十一个月当中,他们分过两次手,总计半年的时间,这意味着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相处得并不好。 
  “你很大度,”她说,接着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他们在卡莱尔坐了两个小时。到回家的时间了。他们无法再拖延时间,酒吧就要打烊了。 
  看门人为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她在住处前下了车。她本可以请他进屋,但她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这只会让她更无谓地思念他。他们的交往已经结束了,这次是永远结束了,他们俩都心知肚明。现在没有必要再回避现实了。年龄没有分开他们,是生活分开了他们,是价值观、生活方式,还有塔蒂安娜分开了他们。命运。命不该在一起,无论他们彼此多么吸引对方。显然他们依然如此。 
  她下车前,他凝视了她一会儿。“谢谢你举办了这么精彩的开幕式。”他稍有犹豫,然后就碰了一下她的手。“我星期五去佛蒙特。”他不知道她会在城里呆多久。“明天可以请你吃晚饭吗,萨莎?为了表示对今晚的感激,也为了过去的时光?”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女朋友。她相信他本意是要把她当作朋友带出去的。 
  “我不敢说这是个极好的主意。我们一起出去总会惹麻烦,”她实话实说,他笑了起来。 
  “你可以相信我。我会规规矩矩的。我起誓。” 
  “我对我自己不放心。”她对他坦诚以待,她一直都是这样对他的,从一开始就是。 
  “现在我有个诱人的想法了。‘崭露头角的画家受到交易商的侵犯,起诉对方性骚扰。’我相信你,要是你勾引我,我就会大喊强奸。干吗不试试呢?”他消解了邀请的紧张气氛,她于是点点头。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和他谈话。 
  “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她带着调皮的笑容说。他非常想与她吻别,但没有这么做。现在,他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任何一点东西,看得出来她有点受惊了。他也是。 
  “六点钟到画廊接你。我还想进去欣赏欣赏自己的作品,尤其是在所有的作品都卖光之后。”她笑了起来,下了车,边向住处走去边向他挥挥手。他也挥挥手,出租车就扬尘而去了。 
  她走进了沉寂的寓所,想起了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房子里现在仿佛到处都是魂灵。亚瑟。利安姆。甚至孩子们也不在了。事实上她的生活就是一个人。可能永远如此了。在脱下外套时,她提醒自己说惟一不能做的事就是再投入利安姆的怀里,无论他的诱惑力与魅力有多么强烈也不行。他们已经两次证明是不可行的了。不需要再来一次。 
   
  第十九章 
   
  利安姆如约在六点整来到画廊接她。在离开画廊时他瞟了一眼自己的作品。明白自己再也见不着它们了,他感觉有点怪,就仿佛孩子让别人领养了似的。他赋予了它们生命,现在却不得不让它们离开。在车子向市中心驶去的途中,他一直有种念旧的心情。他在达西尔瓦诺餐厅预订了位子。七月份的时候他们常常光顾那里。那是市中心一家颇受欢迎的意大利餐厅,侍者们随时会放声高歌,而且食物也很美味。 
  他们和往常一样谈起了艺术,谈起了他们认识的人、她遇见过的他的朋友,以及他们各自的孩子。他说汤姆在大学里表现不错,其他孩子也蛮好的。最终他说起了贝思。他承认得知贝思即将结婚时感觉有点怪怪的。圣诞节前他们的离婚就会有定论了。贝思因为贝基的缘故还没有原谅他,他也知道永远不会得到她的原谅了。 
  “我以为最终我们会成为朋友的。显然,我们连那样也做不到。至少,你和我又设法回到了朋友的关系上,这至少是有意义的。”但是,他们俩都知道他们之间总存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太强烈了。当晚,就在他们隔桌而坐,吃着通心粉喝着便宜的红酒时,萨莎甚至也为之担起心来。 
  他们后来谈起了意大利之行。那次旅行对于两人来说都具有魔幻色彩。接着,他不经意地瞅了一眼她的手腕,看见了他买给她的手链。她还戴在手上。在他们关系结束后,她也没有取下来。发现他注意到了手链,她感觉有些难堪。 
  “我有点傻。在这种事上总是多愁善感。” 
  “我也是的,”说完就没有再接着说了。 
  “圣诞节打算怎么过,利安姆?” 
  “不知道。打算在看过孩子之后返回纽约。周末我去佛蒙特。我们住在汽车旅馆,冬天湖滨小屋不能取暖也不隔冷。”她点点头,想起了他的孩子。她从未见过他们,但希望自己见过。也许以后会见着的。也许他会带着他们当中的一个到画廊来参观他的画展。下一场画展将在一年以后,也许是两年以后举办。她打算把它放在巴黎办。巴黎画展之后的那一年再在纽约举办。作为交易商,她为他制定了宏伟的计划。但作为女人,她什么计划也没有。在经历了过去的一切后,她更加明白了。“你呢?圣诞节在巴黎过?” 
  “没确定。塔蒂安娜今年和朋友出去过。塞维尔交了个新女朋友,得和她在一起。我想我会在这里呆上几周,可能在圣诞节前回到巴黎。我在考虑让塞维尔带上女朋友去。时间飞逝啊。”她笑了起来,尽量显得勇敢的样子。但是一想到圣诞节,尤其是缺少了亚瑟,现在又缺少了他,她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他们在就餐时竭力不伤及对方的感情,或者引起对方痛苦的回忆。他们如同身处雷区,小心翼翼地兜着圈子,总体上来说整晚还算成功的。他提出乘出租车送她去住宅区,她说是个傻主意。他去的是市中心的崔比卡,离这里很近,而她是要直接去市中心回到公寓里。 
  “我不介意,”他坚持说。但是,不管怎么办对她来说都不好。如果他只是出于礼貌,她知道自己会感觉受到了拒绝。如果他再把她当作女人对待,她也知道他们俩都会为之遗憾的。是放手的时候了。 
  她与他拥抱并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在感谢他的宴请后,一个人坐车走了。感觉自己的做法傻兮兮的,她在车上哭了一路。她提醒自己说无论诱惑是什么样的,都不能使之成为现实。这次就是其中之一。拥有过他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幸运了。他们曾经在一段不长的时间内互为福祉。实际上,说到底,他们在一起也只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与一生的时间相比算不了什么,当然也无法与她同亚瑟一起的二十五年相提并论。她与利安姆的爱情短暂而甜蜜,催人兴奋而富有激情,而且电闪雷鸣不断。从长远的角度看,她明白,人总是需要更简单、轻松、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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