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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短篇小说(第一辑)-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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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凉的肌肤,犹如月夜下的花瓣,给凌重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

    “凌重,”骆红一直紧闭的眼睛,悠然睁开,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透出让人
怜香惜玉的感觉,她说,“我有点怕冷。”

    骆红顺势倒进凌重灼热的怀抱。隔着骆红柔软的衣裙,她的颤栗犹如震动的琴
音滑过凌重敏锐的肌肤。他们都有点站不稳了,在骆红退近墙壁的时候,凌重失去
分量的身体,开始沿着骆红起伏的身体滑到驼色地毯上。他凭借微弱的灯光,看见
骆红脚上绣有云雀的棉袜。凌重粗重的呼吸由云雀开始,他的嘴唇触及黄色云雀的
那一刻,他闻见骆红没有穿鞋的脚上散发出诡秘的女性气味。像做梦一样,凌重脱
去骆红棉袜,暴露在他眼前的骆红的双脚,如同一对丰盈的月亮,鼓鼓地凸起在他
的鼻子下面。凌重嗫嚅着,那声音在骆红的脚背回旋起一股火焰般的力量,使骆红
身上的长裙,开始水一样滑落到凌重的头上,他掀开薄如蝉翼的长裙,抬头泪眼蒙
蒙地凝望着哆嗦着身子的骆红。这时,骆红弯下腰,她饱满的乳房紧抵在凌重的头
上,与此同时,她的手指抚过凌重的头发,在他烟味浓重的衬衣上寻找钮扣,她一
边解着钮扣,一边晃动着身子说:“凌重,我冷。”

    凌重没有听清骆红梦呓般的声音,但他能够感受到骆红的身体正向后仰去。他
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棉袜。在屋内暧昧的光线下,骆红失去衣物遮掩的身
体,飘动起一团虚幻的晕光,悬浮在凌重的视线之上。在那团晕光中,有一个静止
的黑色斑点,它隐藏在骆红紧绷的小腹下面,那是一个三角形的神秘之邦,上面长
满弯曲的植被,充盈着植物的芳香之气。望着过去臆想中不曾出现的真实场景,凌
重笨拙的手指,开始触摸到骆红微微张开的那扇离心灵最近的窗口。那里柔软、湿
润、如同长满青苔的蚌壳,在他手指的感召下,已开始渗出丁香般迷人的气息。骆
红在地毯上扭动着,她移近凌重的时候,凌重的衣物已在她另一只手的动作下纷纷
退出舞台。她将脸埋进凌重的下腹,那涂有唇膏的嘴唇、舌尖、以及她能吸纳一切
的呼吸,开始真正清醒地感知到凌重的云雀之巢。她的呓语,隔着肌体渗出的汗水,
向凌重传来,她说:“云雀……云雀……云雀……”

    后来被骆红冠以云雀的凌重真正在激情的驱使下,扶摇直上,进入骆红长满青
苔的窗口,沿着固有的轨道开始某种重复飞翔时,骆红类似絮状的身体,已产生强
大的能量,她的迎合与呻吟,像一座欲望的加油站,给凌重注入了足够他展翅翱翔
的能量。望着起伏不止的云团一样飘动的女人,凌重感到自己像一个策动马鞭的牧
羊人,行走在碧蓝无边的天空,追赶着羊群。马鞭的脆响与起伏奔跑的身影,构成
了凌重最为迷恋的画面。他的奔跑,他的喘息,他的失缰的野马。共同迎来了灿烂
无比的阳光。在他的想象尚未充分展开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骆红云一样起伏的节奏
正在加快。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像云雀在自由的天空发出嘹亮的鸣叫,那响声震撼
着骆红,犹如航班在气流湍急的云层里的剧烈抖动,她紧紧楼住凌重的头,说:
“我的云雀……还活着吗?”

    骆红对性爱的迷恋以及房事结束前对生命存在的疑惑,使凌重感到她身边并不
缺乏男人。曾经有一度,凌重在骆红带有表演性质的身体语言中,感到某种名叫爱
情的东西已失去原有的美好意义时,他怀疑与骆红的关系还能持续多久。就连凌重
也弄不明白,笼罩在心头的疑云始终没有阻挡住重登骆红寓所的激情,他有理由相
信,骆红是他漂泊在茫茫大海的航标,离开她那鬼魅似的灯影,凌重就感到时光正
如数不清的乱麻缠绕着自己的身体,使他找不出即将到来的日子的意义所在。

    现在,凌重失去了在巧克力大厦的位置。这个不幸的消息骆红还不知道。她会
吃惊吗?面对一日甚于一日的街头喧哗,凌重不知道自己在水泥长凳上睡了多久,
当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他发现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已有准备的人们手里拎着雨具,
急匆匆地走过凌重就坐的水泥长凳。骆红在等着我回家吗?凌重对家这个概念的突
兀而出,感到吃惊万分。骆红在我临出门时,是说我等你回家了吗?凌重在内心一
遍遍询问自己。城市阴霾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没等凌重沿回去的路线走几步,
一阵卷着纸屑、尘土的大风刮来,天空突然像裂开大缝似的,顷刻间将豆大的雨点
倾倒下来。凌重淋着湿热的雨水,站在红墟大道上,迎着出租车大声叫喊:“出租
车!出租车!”

    出租车全部满载,他们对雨中挥动手臂的凌重漠然视之,奔驰而去的车轮,将
淤积在路面的雨水卷起,飞溅到凌重的身上。已被雨水淋透的凌重,在风的撩拨下
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冷,就在这时直砭他的肌体,他滚烫的额头,在雨水的冷却
下,带给凌重的是漫无止境的颤抖,他口干舌燥,混浊不堪的脑际记不清自己是怎
样来到骆红寓所的,也许是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把他送进骆红宽敞温暖的卧室
的。后来,他恍惚记得有人脱去他被雨淋湿的衣服,并用浴巾擦干了的身子。已经
一丝不挂的凌重,在两层棉被覆盖下依然嘴唇哆嗦,将坚实的牙齿咬得嘎嘎直响。

    那些凄惨的声音,让骆红听了禁不住泪水涟涟,她找出退烧药,以四倍于正常
服用的剂量,用温开水化开后,慌乱地灌进了凌重已经开始发出干皮的嘴唇。做完
这一切,骆红将她的长发罩住凌重,在他眼睑上持久地吻了一阵,对昏睡中大汗淋
漓的凌重说:“好好睡吧,等我回来就会好的。”

    沉睡中的凌重,当然没有看到骆红留在他枕头下面的纸条:我出去有点事,宝
贝,马上就回来。

    骆红离去时,凌重沉闷的呼吸已开始回荡在骆红的卧室。骆红布置素雅的卧室
有着近乎于旷野明月的色调,尤其是那形似月牙的壁灯所发出的光辉,涂抹在骆红
线条清晰、流畅、近乎于透明的肌体时创造性向凌重一再展现的诱惑,曾叫凌重产
生了无数次美丽的窒息。就是置身于高烧状态的凌重,他依旧能够感到那种爱情之
光的润泽。骆红没有离去,她永远伫立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呼吸,宁静而芳香,弥
散出花朵般沁人心肺的气息。在骆红真实气息的环绕下,凌重宁愿在那里长眠不醒,
那座想象中的屋宇,贴满以不同方式或形状剪出的红心。那情景犹如即将离世的富
人在世时建造的陵墓,那里不是贴满繁星闪烁的金币吗?我没有金币,但我有形象
生动的红心。如果说凌重在想象里的飘忽不定的屋宇,就是他们爱情永远居住的房
子,那么骆红白云似的身影就是凌重百读不厌的圣经。到那时,我要带她去看看屋
外的蓝天,穿过茂盛的森林中的河流,登上云雀飞舞的观景台,然后对极目眺望的
骆红说:“你看,那就是我们的家。”骆红一定会循声望去,她手舞足蹈的样子,
简直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会抑制不住地拍动着手掌,在凌重的额头重重地亲
上一口,她说:“简直人间仙境,凌重,那是你为我建造的房屋吗?”当然,凌重
扶住她浑圆的肩胛,骄傲浮上他的脸庞。在他们居住的那个地方,没人知道他们的
过去,同样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那些人想,只要能看见他们出没草地或阳光的美
丽的身影就足够了。是的,骆红一觉醒来,她洋溢着温暖和生机的笑声,会像云雀
一样啼鸣、歌唱,将某种来自己血液深处的歌声,丝丝缕缕地把凌重包裹起来。在
屋宇的天窗外面,偶尔也有邪恶的聒噪,例如头乌鸦似的叫声:“你小子艳福不浅
啊,简直是小鬼尿血,走红运啦。”“我离开你了,头。”凌重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你何必还缠着我不放呢?”头飞走了,他垂头丧气地拍动的翅膀,仿佛无力浮
起他那过于沉重的身子。望着头浮上天空的身影,凌重担心他会掉下来,他的担心
随着头越飞越远的身影逐渐加重。最后,凌重大汗淋漓地从睡梦中醒来,被窝里湿
热的潮气,彻底赶走了骆红留下的体香。他拚命翕动着鼻子,高烧中的嗅觉,使凌
重失去了辨别气味的能力。就在这时,置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台电话机响了。急促的
铃声,使凌重周身掠过一阵颤抖,他拽过听筒,里面传来头清晰而又沙哑的声音:
“是凌重吗?我知道你在骆红这儿。”

    “嗯。”凌重虚弱地说,“是我。”

    “骆红和新市长正在讨论云雀牌棉袜的问题,”头说,“电视台还进行了现场
直播,你看了吗?市长说云雀牌棉袜,已越过重洋,穿在了美国女人的脚上,现在
城市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袜厂的订单,正雪片似的飞来。凌重,你能想象得到
吗?全世界的女人都将穿上我们城市生产的绣有黄色云雀的棉袜啦。”

    凌重听不清头兴奋的语速所表达的含义,只得噢噢地应着,以示对头的尊重。

    “凌重,你是在听我说话吗?”头说,“骆红太伟大了,她自己编织的棉袜,
经新市长的推广,简直是核弹爆炸,一下子就保住了10万职工的饭碗。”

    对凌重来说,头的梦呓无疑是天方夜谈。

    “凌重,你要是能和骆红结婚,一定会幸福的。”头说,“她是个伟大的女性,
但一个再伟大的人,也有自己的弱点。这可是秘密,你看紧点就是了。不过,据可
靠消息来源,她与新市长断了。”

    “乌鸦。”凌重愤怒地甩下电话。他在造谣,这个混蛋。凌重用被子蒙住头,
沉重的睡意像粘稠的树汁,不断涌出他的眼睛,他看见想象里的屋宇内金碧辉煌。
屋里,骆红坐在平绒沙发上,正瞪大她惊愕的眼睛,瞧着满壁互不重复的红心图案,
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地向凌重走来。骆红撩开覆盖在凌重身上的被子,在他生满胡子
的脸上吻一下,出神地望着凌重说:“好点了吗?”

    她依偎在凌重的胸前,那样子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她紧贴着凌重汗湿的
肌肤,感到他的体温正在逐渐下降。

    早晨醒来,阳光正好落在他们的枕边。凌重的高烧退了,他又清晰地闻见来自
骆红枕边的发香,那种已融入他血液的气息,已成为他整个生命的一个有机组成部
分。隔着尚未离去的梦影,他伸手摸了摸骆红光洁的额头,说:“骆红,你的烧也
退了。”

    骆红佯装睡着的样子,她说:“我们都退啦。”

    “你守了我一夜?”凌重说。

    阳光里,骆红望着凌重笑了,她的笑容看上去很像早晨的霞光。



               幸福了一会儿

                                  许谦

    家庭的一切都与自己的幸福有关,哪怕是一会儿。

    出生

    我是9 月9 日出生在一间草屋里的,那时是凌晨2 :00,天气很坏,下着冰雹。
当时一颗雹子从房顶上砸了进来,落在我的脑袋边上。我被吓着了,就想抬眼看妈,
放开了嘴想说我怕,没有预兆的我哭出了声来,又被自己吓了一下。那个接生的老
太婆咧着一张没牙的嘴看着我笑,说你听你听,娃哭得多起劲儿啊,这往后是个能
干的主。我想你他妈的知道个屁,老子这是给吓的,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这日子
里我只能哭,想说句话儿来让大伙儿听听,没门!

    说老实话,我出生后的这段日子过得很好,我上辈子可没遇上这么好的爸妈,
把我当作天上的月亮来疼。不过后来我知道是为什么了,对他们来说这叫做老来得
子。我刚满月那天,我妈47周岁了。我这人记性特好,就记得那时妈抱着我在村里
转悠,快活的脸上不停地生褶子,弄得老橘皮一样的脸蛋上全是田里的埂。开始我
看着挺别扭的,就觉得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现,每次她对着村里人笑我就要把
头往她怀里钻。等看惯了,心里也不觉得什么,也就不掖着脸了,看看别人,再看
看妈,心里挺快活。没人的时候我就望天,天上总有那么几只小鸟飞来飞去。对了,
后来我听说过一只歌儿,就叫小鸟,好像就说那天就是个笼子,人就是一只小鸟。
不懂不懂,笼子可没有那么大,也不能装得了云朵,你说是不?

    我没有在农村待很久,我在城市里的大姐不久就把我接到城里去了,说要给我
一个生存的好环境。当然我是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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