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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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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却在这里烂说话。你快跟大家说,你承认自己在开玩笑。”
    “让鸭子自己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狗瞪了白猫一眼,对饶舌的公鸡也没有
好脸色。
    “咯咯咯”,公鸡向后退着,为了不在母鸡们面前丢脸,它忍住没有溜走。
    像这样,大家像看待怪物似的对待这只小鸭子,让它心里烦透了。
    可是,它长啊长啊,头顶上长出一朵茸球,一个柔软茸毛组成的王冠。
    “这太不像样子了,它想像人一样戴顶帽子!”
    “你看它多像孔雀的头,它长了一个驼鸟的脖子,可是,又有一双大脚掌。”
    它被孩子们围着,它听得懂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它不是故意的。它从来没有想到以奇特的长相赢得畜牲和人们的欢心。委屈的蓬头
鸭子一岁半以后,忍受不了大家的风言风语,孤独地离开了家,在长冲的石洞里住了一
个多月。
    在这胆颤心惊的一个多月里,它可怜极了。野猫、狐狸、豪猪,甚至连蛇都想吃它
的肉。它想哭,可是,鸭子根本就不会流泪,它伤心极了。
    它没有在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它是一只长着一个长脖子,头
上长着一撮羽毛的花鸭子,和菜市场上的鸭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它和天鹅一样,也
有一颗爱自己的心。
    这是我上小学时,家里养的一只鸭子。外婆将它从河南省带过来,只是希望它长大
以后多生一些鸭蛋。
    母亲找了一个多月,终于在一天清晨,鸭子自己回来了。
    母亲正在厨房点火烧锅,鸭子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两声。她转过头,那时天色尚未
大明,鸭子胆怯地望着它的主人,凄然地偏着头,希望得到原谅。它可能知道离家出走
不是一只好鸭子应该做的,它是那么后悔,加上它那段时间以来所受的苦,以及对家里
的想念,差一点哭出来。“呷——”母亲的泪水涌出来。
    母亲抱起它。从那以后,争气的鸭子再也不把自己的长相放在心上,它知道自己是
什么,活着应当做什么,因此,母亲说,在她养的鸭子当中,这一只可以做所有鸭子的
榜样。
    它是一只优秀的鸭子。后来,有人说,“蓬头鸭,家家发。”它头上的一蓬羽毛竟
是吉祥的象征。

    蒜瓣

    初春的潮气使北风身子迟缓,每当这个时候,我们总会看到它在树叶和枯草上移动
的样子,早春透出泥土的叶尖,轻柔地摆动着,太阳把它们烤得暖烘烘的,同湿土一起
向上冒着白气。草尖有时更像土地的细小烟囱,但针尖般的顶端蒸发而起的清新之雾,
却成为鸡雏们节日的最大诱惑,小鸡小鸭子将尚未坚硬起来的嘴巴靠近它们,我相信它
们是靠这种方式汲取大地灵气的。
    当毛茸茸的小家伙长出了长长的扁毛,路上的行人已经脱下衣服抱在手上时,银山
沟到处都洋溢着植物满身的芳香。满眼碧绿的日子,菜地里总有一个个衣着朴素的妇女,
她们将一畦畦黑土翻抄得软呼呼的,像为孩子洗去身上的灰尘一样,她们怀着赞赏和爱,
将那些生不择地的杂草拔掉。这种时候,少妇们穿着干净的红夹袄,在晨光中扬起花瓣
似的脸庞,她们看上去比昔年冬日要年轻得多。外地人都说银山沟的水养人,女人过冬
之后,都显得粉嘟嘟的,少妇们再次现出少女的气质。这是花香沐浴的结果,银山沟入
春以后,从第一朵望春花开始,一直到最后一朵腊梅凋谢,大概有一千多种野花开放,
这也是银山沟茶叶好喝的原因之一。
    绿得发蓝的菜地中,那些鹅黄色剑芽是雪后的蒜苗。在银山沟的人间烟火里,它富
足的香气总是跟腊肉联系在一起的。在我后来的日子里,只要想起这种香味,我就能非
常快地平静下来,心理上也很快获得安慰,寝食不安的生活也突然踏实起来。
    一个晚上,煤油灯的亮光突然红起来,记不起是什么原因让我慌慌张张,我将堂屋
大板凳上放着的一筛箩大蒜瓣碰翻了,白花花的蒜瓣撒落一地,我也被刺鼻的大蒜的气
息包裹住。在我和妹妹们将大蒜从地上收拾到筛箩时,我发现堆在中间的蒜瓣已经霉变,
但是,它们却在生长,嫩芽抽出,像我们伸手够高处的樱桃那样,浅黄色的象牙状蒜芽
伸向前方,当时我想到一只鹅听到主人召唤时的模样。那时,小妹妹也上学了,她说,
发芽的蒜瓣像一个逗号。
    在筛箩中生长的大蒜是一种天生的梦想,而它们的生命是天养的,在这个腐烂的过
程中抽身而出,我想这种现象呈现的是一首诗的显影。这些隐秘生长着的蒜瓣,被我不
小心揭开了它们的秘密,当时,我感到的好奇多于后来重新思考这件事给我带来的震撼。
    当我在异乡游离于故土的日子,我知道那天晚上的情景预示着我将过着蒜瓣盛放于
筛箩的生活,也明白了蒜瓣在深处生长的原因,我懂得那些一边腐烂一边生长的蒜瓣,
它们对过去的怀念强烈到能够在干燥的环境中发芽的程度。我在一首诗里这样写道:
“蒜堆中的蒜瓣,开始霉变,绿芽抽出,一寸长——还会更长!几乎够得着,它转身离
去的昔日的绿意……”
    我一边怀念着,一边向往着并追逐可能的前程。

    恶狗

    这是一条丧失理智的黑狗。我原谅它是因为它没有一点过错,它的恶是因为爱。
    这条忠诚的黑狗是彭家的,它来到这个受人欺压的家庭时,家中的小儿子在外地溺
死,贫困的老人在山上摔断胳膊,它也肯定了解老两口痴呆的女儿为丈夫生下一堆儿女
之后,过着畜牲一般的生活,它目睹了这个家庭几年中的所有的遭遇和不幸,它曾陪伴
着凄苦的老人流下过它心酸的眼泪,当迷信的老人呵斥它不要哭,当狗明白到自己的泪
水会给主人带来厄运时,它忍不住在沟上沟下狂吠而奔,它的眼睛盯着伤害过那个家的
一些人,当它的野性使它卷在背上的尾巴垂落下来、像狼尾一样僵硬的时候,这条黑狗
扑向了它忍无可忍的邻居。
    “你瞎了,连我也认不得了!”追赶它的人在身后大叫着。
    它开始咬人之后,村子里很多人家的鸡、鸭悄悄地失踪,在它自己划定的势力范围
之内,所有越界的人、畜都逃脱不了它黑箭一般的冲撞,它仇恨的牙齿被强人打断了几
颗,坚硬的尾巴也被报复的柴刀斩断,四条腿有两条腿骨骨折……它变得那么丑,不堪
忍受由它带来无穷麻烦的主人赶走了它,它成为一个真正的丧家之犬。
    可怜的黑狗远远地站在山岗上,凄凉地张望着那扇对它关闭着的大门,它绝望过,
可是,它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悄悄地走近茅屋,它看见老人们更老了,干涩的眼窝里不
再有一泻不尽的泪水。在一个无限忧愁的黄昏,老人像原谅自己的过错那样原谅了它。
它的头埋在老妇人的怀里,从此之后,这条狗像它的主人一样,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
    皮包骨头的大黑狗越来越瘦,人们再没听见它叫过一声,所有的人都认为它被打怕
了,也有人说它老了。它眼皮不抬地听着生人的脚步,在老人们止不住流泪的时候,它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走到他们身旁,它柔软的毛发也的确为主人带来了安
慰。
    它陪老人们的同时度过了它的风烛残年,不声不响地在一个寒冷的深夜死了。死去
时,黑狗仍然守在门口,狗知道它是一条狗,也晓得自己的使命。
    后来,狗的坟上没有断过香火。据说有很多人看见过,落日时分,坟上总有两只硕
大的乌鸦蹲在坟堆的尖顶上,也有人看见过,在十五的月圆之夜,黑狗的阴魂在银山沟
到处显形。

    笨拙的早晨

    四月的早晨,空气中有一股桑葚的甜味,阳光透过薄薄的蓝色,柔和地照在树叶上,
绿茵茵的叶面迎上去,夜里伸展的树叶儿,打着少女唇上的褶痕,窝成扇面形状;逆光
看上去,上面一层粉扑扑的茸毛,用手一摸,它们就不见了。
    村里的孩子都跟着大人到桑树地里摘桑叶去了。
    我欣喜地观赏着植物在不同时刻的变化,原以为一成不变的事物,当你注意它的时
候,将会发现人们从来都不曾知道的秘密。比如一根黄瓜藤如何在远处缓缓游动过来,
当它感觉到前面就是可以攀附的树枝时,那青玉一般的触丝像人在伸手时一样,当它够
得着了,它就慢慢地打着圈儿,将自己缠绕在上面。
    人和植物的区别,可能是人们以为自己可以行走。
    狗干叫了两声,我知道狗在很长时间没机会说话时,想清清它的喉咙。“狗子,到
这边来。”肥硕的大黄狗应声而来,摇头摆尾地嗅着,在我的腿上蹭了两下,举起前腿,
向扑食那样向旁边窜去,它在两条猪之间撒着欢儿。两条百余斤的牙猪,身上的黑毛像
抹过油似的,稀疏的毛发间透出白皙的皮肤,它们是母亲正月从河南省买回家的,四个
月就长成大猪模样。像狗一样,猪在快乐的时候,那条滑稽的犹如老鼠一样的尾巴总是
不停地摇摆着。我肯定猪是这个世上最神秘的动物之一,母亲说猪过百斤就老实了,过
百的猪行动沉稳,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它们的眼睛藏得那么深。
    狗的性格一直都非常开朗,也很善于表达情感,见了熟人,或者家里人从外面回来,
它都热情地迎上去,孩子一样在身上亲热一番。
    大黄狗在两条安静的黑猪之间,又蹦又跳地惹它们高兴,它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
一会儿仆地,一会儿用头冲撞猪的肚子,咬着猪尾巴,或者两条前腿纵起搭在猪的腰上。
这时,猪开始哼哼,当狗在猪的屁股上乱踢乱抓时,猪就回过头去咬狗。刚吃过食的猪
嘴沾有许多汤水,大黄狗的身上到处都是潮湿的糟糠。狗并不在意这些,它的玩性那么
大,不尽兴是停不下来的。往往在这种时候,喜欢安静的猪有可能发火,张大嘴巴给狗
一点颜色,可这一天,也许是因为天气好或者其他别的原因,两条猪没有逃开,也没有
急躁得“哗哗”大叫,反而起了兴致,一起玩耍起来。
    显然,两条猪联合在一条战线上,跟大黄狗对峙着。它们哼哼唧唧地与狗周旋,时
而也主动发起进攻,两只长长的大嘴巴像拱土一样,在狗身上拱着,而狗总是在那个向
上翘着的厚嘴唇到达的时候,机敏地躲过,从一个死角中逃走,而在猪尚未转身的时候,
背上总要挨上一巴掌。
    那天早晨,我笑得前仰后合,狗是那样灵活,而猪却笨拙得让我想帮助它们。玩了
一会儿,不知道是狗累了,还是它认为猪太不是对手了,懒得跟它们玩儿,大黄狗说走
就走了。它刚刚还“呜呜”地穿插于两条猪之间,当我止住笑,它就箭一样射出去了,
当我转身寻找它时,大黄狗已经闪烁于后山的丛林之中。
    两条猪没有反应过来,它们仍然摆着架势,它们不知道游戏结束了。

    在山岗

    我拿着刚刚采到手的两朵黄百合,正准备凑近鼻子跟前闻它的香味时,想起了祖母
对我说过的话,她说闻黄百合要塌鼻子的。我不信祖母的话是真的,她一生爱花,她不
希望人们借爱花的名义将花从它们母体里分离出来,她一辈子都没摘过花,也不喜欢别
人摘。“假爱。真爱花,谁去把它们折断!”
    祖母在去世前一天,还跟母亲谈到过后园里两株老白芍。她说做人从对待花的态度
可以分出高下,不爱花的人少,不摘花的人更不多。祖母说一个人想做个好人就应当栽
花。她在说这番话时,是中风的第三天,说出的话几乎听不懂了。
    我置身于灌木林中,陡然被祖母的遗言打动。人往往在一个突然来临的时刻,对某
件一直迷惑不清的事物幡然醒悟。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枝条向下一沉,像
弓射出快箭一样,枝条弹起,一只小鸟升上去。
    在安静的晴空下,纹丝不动的林子再次恢复宁静,我闻着百合的幽香,我想象一个
漂亮的女孩子被她的白马王子爱着,最后,她的父母因为这种爱失去了她。我的眼前出
现了花轿和热闹的唢呐队,我闻到了百合的清芬之中传出的喜酒的香气,我知道了女人
深处的悲伤,她们不可避免地如同一朵瓶中之花最终凋谢。女人在结婚那天,被婚姻的
喜庆之手摘取,我理解了乡村婚礼上的眼泪,哭婚的风俗来自一朵花的命运。
    在我的家乡,女人的命运是这样的,在娘婆二家家谱上都没有名字的女人,她们是
一朵时令之花,开放,结籽,枯去,没有记载。
    我回到那棵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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