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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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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给石头擦伤的地方。他是那么狼狈不堪,一头垂首将死的野兽似的。不管怎样的狼
狈,他那一双迟钝的眼睛,却仍然闪耀着顽强不驯的火焰,那双眼睛中另有一些愤怒、
仇恨、困惑、懊丧,以及疲惫种种的杂质。县政府里的一个岗警,像一只公鸡似的,在
人丛中奔来奔去,驱赶着那些围绕着那个犯人的村民们,而且在吆喝当中,不时向那个
犯人侮蔑的用枪柄戳击一下:“他妈的,天生的懦弱种,就凭你这副尊容,也要吃英雄
饭!”转过头又说:“喂!你们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都出去,出去!”而那个猪贩
子,在我路过这所院子的时候,还在那里向他高声叫骂,一边向那些围观者诉说:“他
就从那公路旁的松树林子里跳出来……”一边就又用脚踢着他的俘虏,骂道:“你瞎了
眼睛啦!碰见了我。
    你他妈的吓坏我啦!”我当时没认清楚那抢劫犯是我的邻居,若不,我一定会当时
就禁止那个猪贩子蛮性的踢打了。我没有准备进行预审的程序,因为积累的等待宣判的
刑事和民事的诉讼太多了。我说过,实在我那时并不比我那个可怜的邻居的书记工作清
闲的,当我第二次走过那个院子,准备出庭另一件谋杀案的时候,我发现法警还没有把
犯人收押到拘留所里去,反而有人争吵了。我这时才认出是袁书记的老婆,衣衫和她丈
夫一样褴褛,一只手里还提着阳春所穿的两只大人鞋,散着头发,在那儿弯着身子,用
肩膀抗拒着岗警,原来那个傲然自得的岗警,不让她和她的丈夫谈话,而且用枪柄作势
威胁着驱逐她。我当时并没有吃惊,还当是她丈夫犯了普通的奸情、窃盗或是斗殴伤人
之类案情的,就允许她和她丈夫谈几句话。我还没有离开那里,就知道这是不平常的案
子了。她是那么惶惑的一望见袁书记就狂声颠语地说:“天呀!
    你是疯了呀!真的你是……”
    那个面色苍白而血迹满额的犯人就温和地说:“不要紧,阳春他娘,你别怕,怕什
么?我是一片好心,还退给他四百块……我不会有死罪的,几天就出去了……”
    一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那种温和的声音,他那时的善良天性所有的坦然的眼光。
这是怎样深刻的折磨着我灵魂的声音呀!直到现在我还觉着这是我一生中的罪恶,是的,
我在他身上照某点宗教的意义上说,是负着罪名的。我只审问了两次,没有宣判就移交
给补我缺的一个法学院刚毕业的青年了。我在那件案子发生前一天,就接到了调差的命
令,可是我若当时主持判决,也不是不可以的,谁想到那位刚执“法典”和“真理”的
先生,会那么“正义”,把他转解到握有“战时紧急治安法令”的军事裁判机关里去呢!
若是我能在那个县份多逗留一天,我不管怎样忙,不管当地官绅们的饯别宴是怎么丰富,
我也会抽空关照我那继职者一声。
    当我知道袁书记转解到军事裁判机关的时候,我还没到差,我还在桂林。凭良心说,
我当天赶回去了,我和有过三次面缘的那位握有“战时紧急治安法令”的军法官争论了
一个下午零半个黑夜。他始终是温和的、有礼貌的、亲切的,款待我最好的酒和超等红
茶,始终是把问题拉到旁的地方去,始终对于我所辩护的那件案子笑着这么说:“你知
道,先生,正因为战时这种生活过不下去的人多,我们才要杀一儆百呢!我们是为国家
维持社会治安的呀!”我想,他私下里还会以为我的出力,是受了被告的贿赂。从那以
后,我就辞职了。
    ——现在可大不同了,我们是个科学化的现代国家了,——我们这位年老的隐者幸
福的叹息了。之后很有礼貌的起身向设宴的主人告退,走出门口,还听见他的幸福的叹
息,并向主人说:我们这一代也受够了苦难,到底是要结果的日子降临了。接着是手杖
触着台阶石的声音,可知院子里是多么寂静。这是个月白风清的四月夜晚呢!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上海夜色下的36小时

                                   作者:程青

    有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在俯视万家灯火的旋转餐厅,另一个世界在地面上。程青敏锐地
触摸着两个世界的不同质地:不同的礼俗、不同的生活情调,在这个时代令人困惑的众声嘈
杂中,她辨析出两种呼应而对比的声音。
    我游走于两个世界之间,她与这两个世
    界的关系在36小时内悄然变化,近而远,远而近,于不经意间,小说的形式与意义浑
然一体。
    叙述者的语调是正常的,这篇小说正因为语调的正常而显得反常,她不偏执,不刻薄,
对外部世界有观察的热情和通达的态度,同时她又是自省的,在微妙的嘲讽中完成对自我本
质的发现。这个正常而复杂的叙述者体现着一种古典的、但是在当下的艺术语境中新颖独特
的小说精神。——李敬泽上海夜色下的36小时程青。

    作者:程青,江苏人,1984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北京某新闻单位。在
《钟山》、《北京文学》等发表过小说。

    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

    机场时天色正在暗下来。走出机舱时我感觉到迎面吹来的风湿漉漉的,和我们北京的一
点不一样。跑道和停机坪也都是湿的,显而易见刚下过雨,但天气依然闷热。我想,这就是
上海。没来的时候我总想着要来,到达之后,说老实话,我真想原机返回。不过没那么容
易,我坐的不是专机,当然坐专机来就更不能想走就走了。所有的日程按原计划进行。我混
在人流中出了站,但在出口处却没见到那张理所应当出现的面孔。一时我有点慌乱。其实眼
前发生的这个情况倒应该是情理之中的,我原订的航班是上午的,但在登机时安检发现我所
持的临时身份证过期了十六天,我被拒绝登机。这是以往我在国内国外都没发生过的。
    我凭着一种职业的通行无阻的自信曲里拐弯地找到了他们的主管领导,但主管领导比他
们更义正辞严。
    这是我少有的失败中的一次。于是我只能离开机场,打车进城,去我户口所在的公安局
丰台分局蒲黄榆派出所开证明补办一张新的临时身份证。这一通折腾,我最终在下午临近傍
晚时才坐上航班。陆海平没来接我让我很不高兴,主要是沮丧。改换航班之后我给他办公室
打过一个电话,他的同事(部下)热情地对我说一定转告,但现在却一切落空了。上海我不
熟,而且此时正是暮色四合,车来人往的,让我有一种流落异乡的感觉。我在心里骂陆海平
这个狗东西,还有他老婆雪荔,要不是他俩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向我倾诉并渴望跟我面谈,
我是不会答应出这趟差的。现在我人已经在上海,全是自己活该。我想给陆海平或雪荔打个
电话,但我能找到的每部电话都被某个人死死地抱祝我没耐心等。我打车去分社招待所。
    谢天谢地,我一接触负责登记的老师傅的眼光就知道今天要开始转运了。我这个人直觉
很好,而且非常相信预感,早晨起床时我就预感这次旅行有些非比寻常,果真一出门就出
岔,遇到的都是前所未有的事。老师傅从老花镜上面温情地看着我,问:就你一个?我答:
我就一个。
    他笑眯眯的,说道:再多一个就没床了。
    我说:太好了。
    他又笑了,很讨好地把脸伸向我,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把你安排在房间里,你去了要
不声不响的,别人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老师傅的神情很像是带着组织的重托来与我秘密接头的,这就使登记住店这件平庸无聊
的事情有了一点好玩。我第一是听不懂他说的把你安排在房间里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把我
安排在房间外?第二是我花钱住店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第叁还要别人问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那么我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而假装不知道?这老师傅是把我当成他一个支部的还是怎么的?但
是他已经在飞快地为我填写旅客登记表,非常专注,没有与我搭话的空闲,我也觉得不该在
这个时候打扰他。看过我崭新的临时身份证收下押金之后,他摸出一把拴着小牌牌的钥匙,
直递到我手心里,依然是低声细细地关照我说:床号牌子上标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要睡错噢!
我让他老人家放心。我提着我的小得不能再小的旅行包进了那套指定的房子。门上画了一只
高跟鞋作为女宾的符号,尽管别出心裁,倒是浅显易懂,不过可能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厕所。
门是半开的,所以我手里的钥匙没派上用常招待所的房间不是宾馆饭店的那种标准间,而是
与通常的民居单元楼类似。走廊挺长,里面很暗,我走得谨小慎微,生怕撞到什么东西,也
怕被冷不丁出来的人吓自己一跳。我顺利地找到了房间门,推开,里面没人,只有一盏小台
灯开着。正对着还有另外一个房间,门也是虚掩着。我推开一条缝,里面也只亮着一盏灯,
没有人。在两个房间的灯光辉映下,我看到在厨房与洗澡间之间的门厅里也相对摆着两张
床。我一下子明白了刚才管登记的老师傅说的把我安排在房间里肯定是没把这两张床中的一
张卖给我的意思。
    
    我的钥匙牌上赫然写着:2号房间3床位,我一下子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这间房间有
叁张床,我的正对着门。我突然有一点不服气,我又一次跑到对面的房间,推开一点门,果
然,这个房间比我们的大,却只有两张床,两张床中间还摆着写字台,而且房间还带着一个
阳台。我宾至如归地开了房门走进去,又打开了阳台的门。这套房子立刻变得豁亮起来,外
面有一道横的白亮的光照射进来,还掺杂着一些金红金黄的晚霞。对面的楼房也在这白昼的
回光返照中清晰异常。正对着我们阳台的另一个阳台上有一个赤膊的男人踱着方步走了出
来,我想如果我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恰巧又没有关门的话,那么就会全落在这个人的眼里。
我转身进屋,原样关好了这一连串的门。我对房屋的视察就此结束。
    我本来是应该洗上澡的,但我从进入这套房子起就听到洗手间里有川流不息的流水声,
那种声音激发了我的想象力,但我对进入那个空间却毫无情绪。能挨一刻算一刻吧,当然最
终哪怕我再不愿意我还是会进去的。
    我坐下来给雪荔打电话。她不在班上,也不在家里。我给她打了一个传呼,心想如果她
正在路上我就有一会儿好等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回得很快,快到手起刀落。雪荔的声音在
电话里又急切又快乐,像嚷嚷一样,弄得我一句也听不清楚。但是她的情绪却很感染我,我
开始觉得不应该把这趟旅行想得很糟,还是会有好玩的事情在后面的。我们约好了见面的地
点,当然是我立即动身,什么时候赶到算什么时候,雪荔就像坚守上甘岭一样原地死守。
    半个小时后我们故友重逢。你肯定能想象像我跟雪荔那样的闺中密友跨越了时空相见少
不了会在公众场合拥抱,而且动静还很大,引得好几个骑在自行车上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我
们。我们满不在乎地高声说话,如入无人之境。我们从来就是这样的,只不过这几年我在北
京及国外已有所改变,而雪荔依然未改,我当然愿意跟她一起入乡随俗。雪荔亲热地挽起我
的胳膊,说:领你去一个好地方。她带我到一个热闹非凡的大排档,这里所有的人嗓门比我
们还大。
    我们在四面欢声笑语中开始点菜。这一方面我和雪荔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我们点了醉
蟹、炒螺丝、煮毛豆、家乡咸鸡还有红烧龙虾。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里的龙虾不是那些在南
半球悠然游泳不慎被捕获乘飞机穿过赤道不远万里来到我们之间的澳洲龙虾,而是生长在不
知名的小水沟里的那种长着虾模样却穿着一身螃蟹般的铠甲的东西,它们因此也具备了虾和
蟹共同的滋味。我和雪荔的这顿晚餐在想象中应该是鲜美的,事实也是如此。我们把硕大的
扎啤杯碰在一起的那刻,确实都感觉到了那种少有的心旷神怡。
    我们吃了很多,也说了很多。雪荔说:你总算来了,你不知道前面两叁个月我是怎么过
来的,我只差去死了。现在刚刚差不多平静,用不着你了,你来得不是时候。
    这是雪荔说话的风格,与她为人的风格一模一样,她要死的时候会想到你,但她不死的
时候你就是多余。而且我深知暂且她还不会自己去死,不到那份儿上。我知道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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