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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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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有意话留半句。

  “就是说评上将功劳不大够,但可以考虑评中将,对吧?”

  “只能说是一种解释。你想过没有,这‘恭’若是同‘公’呢?”

  “就是说评上将不公平?主席不高兴了?”

  后来父亲内定了中将,其实也就是享受待遇,从来没有真正授衔。

  六十年代初,一次妈妈生病住院,父亲带我去上海出差。一日父亲的老朋友上海市长柯

施请我们参加一个联欢会。记得那是一次招待舞会。父亲不善起舞,便和柯庆施坐着闲聊。

然,一扇偏门打开,一伙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人物走了过来。柯庆施和父亲连忙起身相迎,

亲还行了军礼,我吓坏了,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诚徨诚恐。

  “谁家的小女子,生得这样乖?”大人物弯下腰,拍了拍我的头。

  “是老萧的女儿。”柯庆施说。

  “问毛主席好!”父亲命令我。

  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注视我,吓得直往父亲身后躲。

  “小娇娇害羞了!”大人物笑了。

  “主席,这小孩没出息!”父亲喃喃道。

  这时候,大人物似头一次注意到父亲。

  “你这个郭化若做得莫样啊?”

  “……”父亲脸色大变,无言以对。

  “毛主席好!”似乎知道为父亲解围,我鼓足勇气大喊一声。

  “好,好,你小娇娇才好,”大人物又笑了。

  这时候,挤过来一个漂亮阿姨,她一到我们跟前就大声呼喊:

  “毛主席万岁!”

  大厅里顿时一片欢腾。

  事后,父亲问柯庆施:“主席不记得我了?”

  柯庆施哈哈大笑。

  “把你烧成灰,主席也认识你。你忘了入朝前的军委扩大会上,主席说,‘我有三羊(

)开泰(台),两萧定音,定能旗开得胜!’谁都晓得三杨是杨勇,杨德志,杨成武,这两

,一萧为萧劲光,另一萧不就是你萧震东吗?今天主席提到郭化若,可能是让你学郭化若搞

论呢!”

  后来我才知道,郭化若从黄埔时期就搞军事理论,是军内唯一没有打过仗的将军。据说

评了中将。

  可想而知,像我家这样的“将”门是掺了水的。“文革”就有大字报说父亲是“国军”

将领。所以从小我就怕人问起父亲的“职”呀,“衔”呀的。

  军事学院院级干部有五名:院长,副院长,政委,副政委,然后是顾问。公务班,警卫

称这五人为一号,二号,以此类推。那时候,政治风向变得勤,所以五人的“座次”也要随

变化,今天院长是一号,明天政委是一号,但不管怎么变,我们家永远是五号,尽管父亲的

职”“衔”都高于其他人。父亲有自知之明,很少过问院里的事,别人也很少找他。这样他

有很多时间研究军事理论,写出了那部小有名气的《中国现代战争百例》。

萧震东∶

  1964年底《中国现代战争百例》出版,65年春节刚过,一天半夜一点,我接到一

电话。

  “震东同志吗?我是周恩来,给你拜个晚年。”

  “啊,是总理,谢谢,应当给您拜年。”我心情很激动。

  “请你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到大会堂来,我派车子接你。”

  到了大会堂,总理已经在门厅里等我。

  “主席要见你,不要紧张。”

  随总理走进118大厅,一眼就看见主席身着睡袍,坐在宽大的沙发里一边喝茶一边看

,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我那本《百例》。

  “主席,萧震东来了。”总理说。

  主席抬头冲我微微点了点,示意让我坐在他旁边。

  “你可是萧何之后啊?”

  他是指韩信“追”的那个萧何,我连连摇头。

  “这个《百例》没有‘五次战役’么。哪里有只写胜局不写败局的道理?”

  不等我回话,他就接着说: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是你,恐怕现在是一个朝鲜,不是两个!”

  “我对不起党和人民,辜负了主席的期望。”

  我声泪俱下。

  良久,我听见主席说:

  “你毕竟是文姬归汉了么。”

  我仍然垂泪不止。

  “好了,好了,再哭就‘轻’了,你是震东,我是泽东,哭也该我哭吧。《百例》太少

,以后搞个续篇,听听你对手的意见,‘知己知彼’么。”

  “听听对手的意见”这句话我记了几十年,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萧 杉∶

  一个星期天上午,我正在客厅里里弹琴,父亲从书房里出来说:

  “杉杉,等一会儿,有个学者来谈问题,你能不能停一停,准备点东西招待人家一下。


  “我这不是‘丝管以待’吗?”我这边正贫着,公务员老张领着一个人走进客厅。

  “萧老,我就是周伟强。”

  “噢,你好,你好。”父亲高兴地伸出手。

  “萧老,我今天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好,好。”

  “仔细读了您的《百例》觉得一些古代战争和现代战争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比方说呢?”

  “比方说‘釜山战役’与‘赤壁之战’……。”像个说书的,说到这,他还停了停。

  “有意思,说下去。”父亲大声催他。

  整个期间,他似乎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白了他们一眼,愤然离开客厅。

  “杉杉,是谁来了?”妈在她屋里问。

  “一个痞子。”

  “一个什么?”

  妈妈这几年体质每况愈下,心脏病越来越严重。我总认为,几十年为这个家担惊受怕,

了妈的青春和健康。

  妈是四川那个大军阀的三小姐,49年进华西医大读书,解放军一入川,妈就和全班同

一道参军了。可是没几天,十九岁的妈妈就被关了紧闭。说是刘湘的女儿打进共产党的队伍

肯定没安好心。“疲劳轰炸”式的审讯使年轻的妈妈说了不少违心的话。结果“问题”越闹

大。她痛苦,绝望,几度欲轻生而不能。但是,一次偶然的的事情,却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一次妈被押着去小解,迎面碰上军首长,也恰恰在这时候,妈用手撩开了散落在脸上的

发,露出天生丽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是,一蹲一站,一颦一笑,便会改变一个

的命运。这位军首长后来就成了我的父亲。

  父亲入朝后才得知妈妈怀了我,写过一封信回家,妈就是靠那封信渡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妈妈的冠心病很严重,已经到了离不了输氧的地步。听见她叫我,我倒了一杯开水给她

了过来。

  “妈,这会儿还好么?”

  “这胸口堵得慌,像,像谁一只脚踩在上面。”

  我大惊失色,这是心肌梗塞的先兆!

  三不并两步我来到客厅,拨通公务班。接电话的是公务班头儿冯胖子。

  “哪家?”

  他明知故问,我去过公务班,那儿墙上有五盏小灯,代表五个院领导,谁家打电话谁家

灯亮。

  我忍住气,“是萧顾问家,我妈心脏病犯了,请快派辆车来。”

  “萧顾问去吗?”

  “是我妈有病!”我提高了声音。

  “哎呀,轿车都预定给其他院领导了,现在只有拉蔬菜的中吉普,”

  我“啪”地挂断了电话,眼泪“唰”就下来了。冯胖子最可恶,常常以这种方式欺负我

这些“失势”的人家。我知道妈宁愿“死”在家,也不会去坐那拉菜车。

  周伟强“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伯母在哪儿?”然后不由分说冲进

妈房间,抱起妈就往外跑。

  那次妈倒是救过来了,但从此再没回过家。周伟强几乎天天到医院陪我服伺妈,几个月

一日。

  弥留之际,妈神志很清楚,她望着伟强,用微弱的声音说:“杉杉和她爸,我就交给你

。”

萧 杉∶
        “我总觉得对不起克明,她那么崇拜你,喜欢你。”
        “可是我只崇拜你,喜欢你呀!”
        “你就是嘴上喜欢。”
        “我身上别的地方更喜欢。”
        “你坏,我打你!”

  大强活得很累,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天衣无缝”。毕业后分到考古所,为了出人头地

,命都豁上了。首先是“梳拢”那几个学术权威:几个老头的所有杂事,他都包了。如果一

出差,老先生们可能除了吃饭上厕所要“恭亲”以外,所有其他事,都有大强“伺候”。业

上,他也刻意求全,常常是通霄达旦地查资料,写文章。有了勤奋的基础和权威的支持,他

快就连连在权威杂志上发表文章,虽然仍常常需用某某老先生的名字作“包装”。好几年前

就“破格”提为副教授,而且先后两次东渡日本讲学。

  在我家,他也是个好丈夫好女婿。为了照顾父亲,他不惜“倒插门”搬进我家,而且只

他在,我们爷俩就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我那些女孩子的东西,他都比我清楚。

  “大强,我的丹碧丝用完啦?”

  “哪儿的事,在你梳妆柜右手第二个屉子里看看。”

  前几天,大强被“团中央”誉为“跨世纪社会科学家”,评上一级补助金。他的下一目

就是院士了。瞧,他这样事无巨细,“跨世纪”要管,我的“丹碧丝”也要管,能不被累死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十二点多了。心力交瘁的大强和我依偎着

倒西歪地跌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杉杉,三个箱子我又理了一遍,写了一个清单,每个箱子里是什么都写的很清楚。我

单子放在你的随身挎包里的夹层……。”

  我用手堵住他的嘴,“大强,没有你,我怎么办?”

  “净说傻话,你的业务和生活能力都挺强,绝对没问题!”

  “我怕爸爸他……”

  “爸爸有我呢。去了以后,要常写信回来。吃东西要杂一些,要锻炼身体。还有待人要

和,说话别太冲。”

  “大强,我不想走了。”


  “又说傻话了,为了爸爸,为了你的事业,也为了咱们这个小家,你都该去外面看看,

闯。”

  “我真的不想去了。”

  “去了看看,感觉不好就回来,这儿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都等着你。”

  突然,我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第二天到机场,我又恢复到以前的麻木中。临进海关时大强又给我了一个小本子。

  “杉杉,这是你我的朋友同学在美的通讯录,没准会有用。”

  我木然地接过本子,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

  我走了,离开了爸爸,离开了大强,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祖国。

  我想起小时候用刚买到的《小学生字典》查“天涯”一字的意思。“天涯”——远离家

的地方。

萧 杉∶

  我的邀请单位是美国Z大学教学医院外科部。

  五年前,该部主任约翰·钱伯斯在协和讲学,老吴头让我给他做助手,兼义务导游和中

教师。

  一日我们在颐和园长廊里散步,约翰问我:

  “萧杉,中文中‘美丽’怎么说?”

  “美、丽!”我一字一板教给他。

  他练了几遍,然后指着我说:

  “你,美丽!”

  “不,不,”我大声抗议。

  “啊,对,对!从现在起,我把你叫美丽。”

  天那,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英语里‘胡说八道’怎么讲?”

  “BULL,你问那干什么?”

  “你要叫我‘美丽’,我就叫你‘BULL’。”

  “好,好,一言为定!” 他哈哈大笑。

  从那以后,他见到我便不大自然。离京那天我和老吴头送他,一路上他默默无言。

  “哎,‘胡说八道’,要回家,你不高兴啊?”我问他。

  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

  我只知道其中有一个词是“fibralation”是“心脏纤颤”的意思,一种挺

厌的心脏病。可另一个字是什么“crush”,心想回家查查,后来什么事一打岔,就忘



  Z大是我联系的最后一所学校,开始我总觉得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出去,不想求约翰

助。总觉得那样做,让他低看我。无奈好学校不接收,差一点的协和又嫌“丢份”横竖不批

万般无奈,才给约翰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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