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文学电子书 >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

第9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9节

小说: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信,桑仪的这种担忧是否会给这笔生意蒙上一层阴影?

    “过去的眼光不能看现在的事物——”他说。这也是一种暗示。已经离开化工
情报所两年的桑仪多半是凭她过去的掌握来判断的,他需要给她注一支强心针,
“晨光通过一系列技改,已经非昔日可比。”

    桑仪不动声色,但她却不能完全相信。晨光厂的那条冷装置是七十年代中期从
日本引进的,由于技术跟不上,产量一直未达到设备的饱和能力。哪怕就是进行了
一系列技改,要想大幅度提高产量,也是不可能的。

    高一桐看出了桑仪暗藏的心态,很爽朗地一笑,接着道:“我们还有一定数量
的库存。”

    桑仪心想,这一点我早算在内了。她一摆手:“噢,既然贵方如此积极的态度,
W公司当然愿意携手合作。”

    言罢,桑仪拿出了W公司的谈判意向书。

    高一桐接过。

    “如果你们觉得可以谈判的话,那请定个时间。满足我们经理的要求。”桑仪
站了起来。

    “欢迎他参观晨光。”高一桐说,他仍然伸出了手。

    桑仪略一迟疑,还是伸出手去握了……

    赫斯和桑仪在高一桐及几个新浦公司的首脑陪同下,沿着布满管道的厂区转了
一圈。赫斯是搞经营出身的,对于化工生产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桑仪地道的化工
机械学院毕业,眼光虽然跟赫斯看的是一样的景物,但分析力就深入透彻得多。

    当一行人参观完毕,被领进厂部办公楼的贵宾接待室时,她觉得疑团仍然存在。
晨光的生产能力最多只达到饱和,绝不会超出。换句话说,每月不超过一万三千吨
的产量,三个月只有四万吨。那么,差额是一半,若要补足,能有这么多的库存量?

    贵宾接待室里,高一桐等和赫斯谈笑风声。看来,双方对这笔交易都颇有信心。

    桑仪喝了两口龙井茶,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有丝苦味儿。

    她站起来,走到外边阳台上。

    晨光的厂区尽收眼底。已经运行了十来年的合成塔高耸,银灰色的运送筒和支
架积水似的与之陪衬,偶尔见到的人影犹如细蚁。往左侧扫去,一座库房四四方方
地立在阳光下。

    那儿最多能存一万五千吨——桑仪默默计算着。

    她真不知高一桐打的什么算盘。

    这当儿,她听到背后的脚音,不用回头,她知道是谁——在曾经有过的小窝里,
当她傍晚站在阳台上远眺的时候,这脚音常常如此。

    “一个人在想什么呀?”高一桐说,脸上很自然的笑意,不再有丝毫特别的含
义。

    “高总经理,你忽略了个细节?”她说。

    “什么呢?”

    “让我们参观一下你们的库房。”

    “赫斯先生可没这兴趣。”

    “你别忘了,他委托我为谈判代表。”

    “——噢?”高一桐很夸张地耸耸肩。

    “我不愿意在这笔交易上出现什么不愉快。”桑仪正色道。

    “如果签定了合同,那我们肯定会恪守信用!”高一桐变了语调。

    桑仪缄默了。除了那一次懊悔的表示,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软话。

                                   五

    香格里拉饭店旁边是展览馆。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挺热闹。真正纯展览性质不多,
几乎都是各类商品的交易会。

    桑仪倒没想到那儿突然如沙漠出现一块绿洲,引起了大胡子赫斯的兴趣。

    “海报上说了,是著名的气功师呃!啧啧,中国气功,了不起!”赫斯口沫四
溅。

    桑仪对此并不动心。眼下天花乱坠,没见有遐迩一时的女气功师到头来锒铛入
狱的么?烟酒茶这些吃喝的伪劣泛滥,皮鞋衬衣外套穿上身便大呼上当,可谓狼烟
四起。如气功这中华之精奥本来就神秘莫测,谁能说个真假子曰?

    赫斯视此为图腾,非要目睹耳闻为快。桑仪也不好违悖,被他硬拉着去拜谒。

    气功报告会在展览馆后的小礼堂里开。门票每人五元,桑仪和赫斯买票进去后,
见已坐了大半场子人,约有三百之多。

    黄头发蓝眼睛大胡子的赫斯一出现,便引来许多视线,更有窃窃交头耳语,神
情便如广告——瞧瞧,外国佬也来听气功喽!

    讲台上搁着雪白的布单铺盖的长桌,麦克风放置其中。桑仪就觉得如有隔阂—
—气功能经过这种导体扩散传递?倒是赫斯鼻翼翕动,宛如空气中已渗入了不凡之
味儿。

    气功师出现了,满场肃然,如仙人降临。麦克风中传出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桑仪本想该是琴瑟之音金钟之鸣吧,便更觉一丝沮丧。侧目四看,周围听众专心致
志,表情虔诚。不多会就有人渐入佳境,或坐立不安继而手舞足蹈或瞑目沉默甚至
呼噜鼾起。赫斯羡慕之至,极想冥冥入其中,偏偏无法超脱。

    “哎呀,桑小姐,我怎么才能——”赫斯偏过头,急问桑仪。

    桑仪一笑:“赫斯先生,气功师的话你能都听懂吗?”

    赫斯摇摇头。

    “所以,虽然你心诚,但语言有障碍,何以能接收呢?”

    “那你——。

    “我都能听懂,可偏偏我不信。就像电视没去调频道,自然在局外了。”

    赫斯似懂非懂,一双蓝眼睛又盯着合上,随后干脆合上眼皮,费力去捕捉这种
神秘之气。

    桑仪觉得好笑,想离开却又不能撇下兴味无穷的赫斯。就这当儿,气功师站起
来讲演,手也比划起来。台下居然蹦出几个大哭大笑者。

    桑仪的背皮陡然发麻!——并非她也被“气”击中要穴,而是钻进视网膜的那
一男一女。

    那男的在座席间的过道上,扭着身体,双手如新疆舞一般摆动,腿似踩着鼓点,
慢慢旋转。而那个女的则站在座椅上,高举双手于头顶,如风吹柳树般左右摇着,
口里还在哼唱。

    那男的是桑仪的父亲桑仲年,女的则是他的情妇——那个令桑仪一直怀恨的楚
眉。

    桑仪没想到又会在这儿遇上他们俩。

    第一次是大学毕业时,桑仪与同学去海滨浴场,当她穿着泳装经过一段沙滩时,
猝然碰到了在一顶五彩阳伞下的父亲,他身旁,躺着楚眉。

    父亲当时诧异中有些尴尬,但立即满面笑容地站起来,拉着桑仪的手,介绍给
了楚眉。

    “真羡慕你,这么漂亮一个女儿。”

    她记得楚眉这么说,她微笑着,没一丝儿局促不安,倒是桑仪脑子里突然被什
么塞住了,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亲还要说什么,但桑仪一下子抽脱他的手,转身跑开。她奔向大海,父亲追
了过来。

    “仪仪,你别——”父亲游到她身边。

    桑仪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哭了,脸上溅满了浪花。泪是苦咸的,浪花也是苦咸的。

    父亲一直陪在她身边游着,父女俩游到了一块礁石上。

    “仪仪,爸爸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父亲低沉地说。然后,他一直盯着
女儿,他希望得到女儿一句回答,不管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妈妈的。”她终于满足了父亲的希望。

    因为她突然觉得,不仅她可怜,妈妈可怜,父亲也可怜。

    她从小一直认为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可尊敬最有本领最体面的男人,然而这
种形象破碎了,她看到了父亲的自私和背叛……

    此刻,两个手舞足蹈的男女令桑仪不禁微微颤栗。父亲是小有名气的学者,在
公共场合从来是那么彬彬有礼那么庄重矜持。西装永远笔挺,皮鞋永远锃亮。一切
言谈举止都显出高雅的风范。可今天,桑仪看到一个忘形的父亲,一个失态的父亲。

    桑仪把目光箭一般投向台上那沙哑着嗓音正煞有介事的气功师——

    “我诅咒你!”

    她大喊了一声。

    然而,闹哄哄的礼堂里没人理睬她。谁都以为她也是在气功的驱动下,进入了
忘我的状态。

    “噢——”连赫斯也睁开眼,手指点着桑仪,嘻嘻地笑起来,“你调准频道哪?”

    桑仪不能再呆下去,她挤过椅缝,奔出了小礼堂。

                                   六

    罗天野哈哈哈地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呛出来。

    “你还好笑——”桑仪说,一可话一出口,连她也忍不住,格格格地抖了好一
阵。

    “你不知道,我小姨是气功迷。那次去峨眉山,见佛就拜,找了个脚夫专门帮
她背香烛。”罗天野说。

    桑仪知道楚眉是苏绣公司的美术设计师,每年有创作假跑名山大川。罗天野曾
告诉她,父亲就是在昆明西双版纳去考察时结识楚眉的。那会儿父亲已到不惑,却
坠入情网,与三十岁的楚眉同涉爱河。

    关于父亲和楚眉的关系中的许多细节,都是桑仪与罗天野交往时慢慢从他口里
得知的。

    楚眉毕业于华东美术学院,大学时她的心上曾留下一个伤疤,一直到与桑仲年
相遇依旧独身。

    “我小姨对你父亲可是太痴情了。”罗天野曾这样说。随后又告诉桑仪,他父
亲曾有一次决心断绝彼此的关系,不料楚眉竟服安眠药企求自绝,幸遇救脱险。桑
仲年欲罢不能,遂重修旧好。

    “难道,她就安心这样与我父亲——”桑仪曾问。

    “她就那样,只要事实,不在乎形式。”

    桑仪真希罕世间有这种女人。

    “她肯定你父亲的心属于她,是这样吗?”

    桑仪没回答,但她在心里默认,母亲在这场角逐中是失败者——准确地说母亲
根本放弃了角逐,与楚眉相反,她看重的是形式。

    桑仪有时很奇怪,这种关系居然能如此相安无事地保持十来年。其实仔细琢磨
也不费解,两个女人的人生观决定了她们如两个齿轮,刚好正反相啮地运转。

    “其实,有时我很佩服我小姨,真的。人能够那样执著也不容易。”

    桑仪却并不以为然,她心里对楚眉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当然喽,一执著便显出锋芒。天生那般性格,美院众所周知的怪女。她专攻
工笔花鸟画,师从那位有名的钟叔平,又偏偏不循规蹈矩,半途便欲求变化,惹得
教授侧目,同学白眼。却不听劝,一味固执。所以恋人也觉得掣肘,才斩断情丝。
要不,她也不会跌到苏绣厂。到了那儿她依旧我行我素,设计倒是出手不凡,却又
鹤立鸡群一般,目中无人。领导明里用她暗里却又踹她,她不知则罢,知道了便敢
拦驾挡轿,当众撒一回泼,再大的官儿也无可奈何。”

    对比起来,桑仪的母亲柳玉寒就大相径庭。她当了几十年的小学教员,一辈子
的班主任。教出的学生都有当市教委主任的。她从不想出人头地,从不与同事有丝
毫龃龉。什么都谦让,分房子调工资人家或脸红脖子粗或私下拉帮结派,她都淡泊
如平湖,脑子里死死守着一句话:为人师表。

    所以,丈夫有了外遇,她不明火执仗吵闹,也不分道扬镳。这都有悻于她的人
生准则。既然为人师表,无疑也该是位贤妻良好。

    “做人,其实还是少点羁绊为好。”罗天野又道,瞅着桑仪,“像昨天看到你
父亲和我小姨,那会儿忘形失态,其实是返朴归真。没有了那些处世之道的约束,
随心所欲又唱又跳,真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听了这话,桑仪也不能反驳。也倒是,所谓蝉蜕,不也是一种解脱吗?生活在
土里的幼虫脱壳变成了高踞于树冠的知了,而人却越到成年约束越多,越想高飞负
荷却越重。要蜕掉这厚壳,谈何容易。

    “这几天心态如何?”罗天野眼珠儿一转,另择个话题,“该不是春风又绿江
南岸?”

    桑仪明白他指的什么。

    “‘至今窥牧冯,不敢过临洮。’”桑仪答。

    “那又何必呢。”

    “解脱不了嘛。”

    “我也算服你了——哎,怎么样了,你与他谈了生意?”

    “他确实又认识了我。”

    “据我所知,化工原料国内市场饱和,那这宗出口交易,他算如沐甘霖了。”

    桑仪微微一皱眉,欲言又止。

    “签合同了?”

    “明天。”

    “看你——有什么忧虑?”

    “我总怀疑他是否能如期交货。”

    桑仪稍稍透露了一点情况,揣在心中的疙瘩她不能向赫斯讲明,因为那样她就
认为自己真的成了高一桐说的小人。同时,高一桐那样拍胸脯保证,国内除了西南
那个厂家又别无选择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