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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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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也颇为自在。不想皑这一回来,一个人的空间分成两个人的,碰着胳膊撞着
肘的,不知不觉地,竟有了羁绊的感觉。原以为女儿只是回来生孩子,生了孩子还
要回去的。谁知这一个星期变成了一个月,一个月又变成了两个月。皑只字不提走
的事,反而认认真真地找起工作来了,便推测皑是想长留下来了。每日看皑回来,
在热水盆里泡脚,脸色灰灰地,不用问也知道又碰了钉子了。眼见着自恃天分极高
的女儿成了这般潦倒模样,慕容婉约心里又气、又急、又失望,又心疼。只觉得几
十年的心血白费了。皑不傻,见姆妈日日穿戴整整齐齐地往外走,知道自己占用了
姆妈的空间,心有愧疚之意。又见姆妈时时阴长着脸,怨着天怨着地的,也只有隐
忍不发,话儿越发少了。只盼望早日找着合适的工作,把地方给妈妈腾出来。

    过旧历年的时候,平平从海南回来探家了。下了飞机,招呼了外婆姆妈,便过
来看皑。五六年不见,彼此看看,都变化不小。又都走过了沟沟坎坎,如今一个小
穷,一个大富,一时竟垂手无语。

    慕容婉约忙忙地端出热茶、红枣汤、花生、胡桃、葵花籽,五斗柜上取下万宝
路香烟,亲手给平平点上。随后掩上门:“我们皑皑常常念叨着你们小辰光的事儿
呢。交关年数不见了,好好聊聊,我给你买碗芝麻汤圆去。”

    姆妈向来瞧不起丁家的人的。读中学时平平来讨教功课,哪回不是趁着姆妈不
在才敢进来?平平安安见着姆妈,是连眼都不敢抬一下的。听着姆妈这般殷勤地招
呼平平,皑嘴上说不得,心里早臊得不行了。

    两人便扯了些平平生意上的事,后来话题就转到皑找工作的事上。平平说时下
许多画家都是不属于哪个单位的,只要画出名气来了,不愁没有人要。到时还是人
挑事的。把眼界儿放宽了,编制不编制,国营不国营,都不重要。找个报纸杂志当
个美编呀,开个幼儿美术班哪,都行。美国回来的人,还是会有人冲着牌子来的。
先找个落脚点儿,找个窝安下来,才能说别的。皑听了平平这话,猜想着丁家把姆
妈的脸色看在眼里,告诉平平了,便越发脸上挂不住了。平平又说皑赶紧把这几年
在外头的画整理整理,赶着新春的闲时节办个画展。上海这地方人多如海,不是块
大石头打不出个水花来。不如到海南这些地方先把名声打出去,再杀个回马枪回上
海来办。见皑不答理,知道皑手头紧,便说要赞助。又怕皑连个余地也不给就回绝,
赶紧补充着所有的费用都是借的,皑卖出画后还,卖画的余利两人分红。皑一时也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答应了。从头到尾,皑没提桔子,平平没问皑的身孕。没
等慕客婉约把汤圆端上来,平平就告辞了。

    平平一走,皑便说姆妈你太势利了。慕容婉约把身子背转过去,便擦起了眼泪。
“要不是为了你,你姆妈一辈子和谁去过这样的脸?皑你三十多了,怀着孩子,又
没个花容月貌,又不会发嗲。你靠姆妈,能靠多久?姆妈一去,你怎么办?平平如
今能供养你了,要是他还念旧,他单身一个,你也没嫁,你还能到哪里去找第二个
这样的机会呀?你还当你是金枝玉叶哪?”皑听了,知姆妈的苦心,也把眼圈红了,
强颜笑着劝慰姆妈。

    “姆妈,谁说没有第二个机会呀?你五十多,又有我这个包袱,不是照旧有人
给你打伞提包吗?往后大冷天的,就别出去,上这屋,上那屋,都行。我上哪儿呆
都一样。”

    慕容婉约听了这话,知是皑已看见胡国伟接送她上下班的事了,便撑不住把脸
飞红了。

                                  十一

    有芝加哥画展的事在先,慕容皑对海南之行根本不抱信心,只因有姆妈撺弄鼓
气,又不愿拂了平平一片好意,便也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去碰碰运气。平平虽是尽
了心力,终是不懂画,诸多大小事务还是皑挺着大肚子跑。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力气,
上海、海南跑了多少个来回,到了四月中旬才一切准备就绪。开幕那天,平平西装
革履地来了。除了娶桔子那一回,皑还没见过平平穿西服。平平身架上随他外婆和
姆妈,是个膀大腰圆之人,撑得西服腰下有小腹微微隆起。在精精小小的海南人堆
里,倒衬出是个人物来了。皑见了便笑他是暴发户作派,平平双眼一眯由她说去,
也不恼。

    皑不在的时候,平平早做足了宣传功夫。画展的头三天,门票一气卖光。展厅
里人挤人,人推人,人夹人。里里外外没有见了平平不招呼的。个个出手阔绰,全
不似美国那些人的抠巴样子,订画、买画、租画毫不还价。有几个香港日本来的竟
开口就预购皑一年之内的所有新作。皑没料到是这个阵势,一时傻了眼,便去问平
平。平平说这种人极有可能是行家,冷眼盯着情景看好的初出茅芦的画家,平价买
进早期作品囤积,待成名后再高价卖出。靠这样成为百万富翁的大有人在。皑这才
稍稍明白了这一行当里边的奥秘。

    画展过后便有大刊小报的人约皑见面采访,弄得皑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平平
常带着皑和记者上那些个有空调的馆子里坐着,边吃边聊。那些个报馆杂志社来的
人,说话全是一个腔调,称皑为留美学成归来的年青艺术家。皑一开始还认认真真
地解释还差一年才能拿到博士学位,平平便在桌底下猛踩她的脚,笑她迂腐。后来
皑也习惯了,笑笑不再说什么,应付这些场面也差强人意了。每天报纸上多多少少
总有关于她的评论文章。有的说得还在行,有的吹得牛头不对马嘴,皑读了哭笑不
得。思前想后,皑不相信自己竟有这等运气。在海南人生地不熟的,什么关系也没
有,怎能如此得人缘?便觉得蹊跷,料想平平花钱作了手脚。去问平平,平平哪里
肯认?只说皑到如今还不改知识分子的酸臭脾气,经不起失败还受不起成功。见平
平急得脸红耳赤的样子,皑倒觉得老大不忍,便不再说,心里却疑疑惑惑地回了上
海。

    慕容婉约见女儿给自己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家,又见皑身上衣着,头上发式
也全然不同了,便猜着皑的海南之行收获不小,却又不见皑面有喜色。问了,使说
平平在海南影响太大,呼得风唤得雨的,弄得她不知道到底是这些年自己的画有了
进步呢,还是钱在推磨。慕容婉约便大夸平平为人的仗义,笑皑书生气太过。画卖
得出去就是成功,成功就是进步,不全是一回事儿吗?干嘛还非得鸡在前蛋在后地
抠死理呢?皑便长叹一声,只觉得姆妈这些年变了许多,话不投机三句多。反倒思
念起在巴黎的生又来。想着世界上的事真怪,他一辈子离她远远的,没养过她一天,
反比养了她一生的姆妈知道点自己的心思。那一夜,便坐下来,把怎样回的国,怎
样在海南办的画展和南边见着的新鲜事儿,前前后后、扬扬洒洒地写了十几张纸,
寄往法兰西共和国,自然一句也不与姆妈提起。

    皑还了平平的钱,手头还有点积余,便搬出了丁香街,在城边五角场一带菜农
那里租了间小屋,一人住下。那屋就在田边,夹竹桃开得红红火火,青菜豆角换着
季儿长。早上不等日出便有蛙鸣,晚上日下半晌尚有蝉声。除了蠓虫叮咬难熬之外,
也真算得是个世外桃源的好去处。皑这会儿反倒不急着找固定工作了,只在那边过
起神仙般的日子,一心一意作画,等着孩子出生,再作长远打算。

    慕容婉约那里,一待皑真的搬了出去,自己有了独立空间,便牵挂起女儿有身
孕的种种不易来。三天两头跑来看皑,做吃做穿的。母女俩反倒和和气气,亲亲热
热起来。有时,慕容婉约下班身子倦怠不肯动,便差遣胡国伟送东送西的。那胡国
伟虽小慕容婉约十余岁,却多少年暗恋她的聪慧细致,也只有皑出了国才使自己有
机会梦想成真,自然对皑感激不尽。皑也知他对姆妈的尽心尽力,总把“胡叔叔”
亲亲热热地挂在嘴上。

    六月底孩子足足月月地出过了。皑是高龄产妇,孩字分量又大,足足生了一天
才生下来,是个女婴。慕客婉约自打知道皑怀孕起就不愿皑生下这孩子。可孩子真
的生下来,往她怀里一送,粉嘟嘟的一团,众人又都说像外婆,她便心软了,心肝
宝贝地不肯离手了。

    皑躺在床上,身上虚虚软软地动弹不得。盯着孩子看,那眉心一蹙的样子,便
是老宋的翻版。孩子随她父亲,一哭一笑一动便是一头汗。可怜那孩子,生下来就
没有爸。也可怜那爸,永世也不得知地球这边,还有他的另一堆骨血。皑心里一酸,
眼泪便下来了。众人以为她思及亡夫,便只以吉言相劝。外婆给孩子取了十几个古
色古香的名字让皑挑,皑都一一否决了,执意要叫孩子慕容小汛。众人不解,皑便
解释这孩子生在国家发大水的时候,将来长大了有个纪念。众人便都说是好名字。
个中滋味,也只有皑知道。

    出了院,皑就雇了个安徽小保姆,照旧回到她的竹篱茅舍去住,执意不肯与姆
妈住在一起了。孩子一天比一天长大,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偶尔往丁香街走走,
街坊邻舍一个传一个抱,一天也轮不着皑操心。平平两三个月回一趟上海,见了小
汛也是逗弄一番不肯放手的。丁婆婆丁兰香见着平平笨手笨脚地哄小汛的佯子,不
免想起平平和桔子的不幸婚姻。到如今平平形形孤单,丁家不得四世同堂,安安又
成了孤魂野鬼,房子修得再新也是空空荡荡的,不免悲从中来。无人处便劝平平早
日再娶,平平照例打一番哈哈过去。众人也吃不准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好由
着他去。

                                  十二

    丁香街的新闻,一桩接一桩,热闹了整整一年。

    次年开春的头条新闻,便是丁老大要回来探亲了。

    丁婆婆最初是不答应的。早些年两头刚开禁时,倒是狠盼过一阵子的,还托遍
了沾点亲带点故的熟人,香港台湾满世界地寻访。后来知道丁老大明知结发妻和女
儿都活着,却不肯送一个字回来,丁婆婆伤心过一阵子,便把这事儿抛开了。谁知
这丁老大一年老似一年,膝下无嗣,便真地想起认旧来了。那边的妻反对了好几年,
无奈嫁去廿载,没给丁老大养下一儿半女,硬不起来,最终只好由他去了。丁婆婆
想起当年嫁过丁家来,娘家图的是钱财,婆家图的是她一身蛮力。一顶花轿抬过来,
两边都各有所得,苦的却是她自己。丁家开着一爿小绸布庄,里里外外都缺个帮手,
拿她当牛使。婆婆药罐不离手,小姑子难缠。丈夫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却也
明白她是苏北人,跟着一家人笑她的江北口音,平日是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的。新
婚的好奇过去了,便是挨也不挨她一下了。稀里糊涂地养下了丁兰香,丈夫便常年
跑码头,连家门也难得进了。没等再怀上个儿子,丁老大就充军去了台湾。早些年
场场运动,因着丁婆婆娘家三代劳动人民,自己又一辈子没正式工作过,又沾了见
人便笑一团和气的好人缘的光,除了居委会集中开会转达学习中央文件不得缺席外,
倒也没怎么挨过整。早年还年轻时,娘家也劝她再嫁。丁婆婆心动过,却相来相去
没相着合适的,又担心女儿拖油瓶过去受委屈。一来二去的,就过了那年龄。丁婆
婆真正想起来剜心的是她的独养女儿丁兰香。当年草草嫁人,以至后来青春丧偶,
说起来,还不是因着丁老大的干系。现在平平长大了,生意做得好,也孝敬姆妈外
婆两个,吃穿住样样是上乘,邻里中也是风风光光的,这丁老大却要回来。丁婆婆
说写封信回了吧,不用他关心。丁兰香便劝还是替平平想想吧。,这生意上的事,
还不是一天风一天雨,说垮就垮的呢?丁老大在台湾有点不大不小的家产,少不了
有平平一份的。不认老妻,还能不认亲外孙?给平平留条后路总是好的。丁婆婆想
想也是,就不言语了。

    丁老大到的那日,丁婆婆反倒无由地心慌起来。拿生发油把头发抿了又抿,对
镜子把衣裳大襟抻了又抻,左看右看不顺眼,心想这七老八十的人了,怎比得过那
头那个青春年少的,照了也白照。直到出租汽车司机在院门外把个喇叭揿得左邻右
舍探头出来,一家三口才停停当当地出院门来。

    丁老大飞机上一下来,见到来接的那三个人,竟无一个是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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