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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短篇小说(第十二辑)-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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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喝一杯水、买一包香烟。后来,村里有一些有经济实力的人家又开起了小
餐馆,饭菜经济实惠,很适合过路司机的口味。公路两侧就经常有车辆停下来,村
里年轻的女人们便都到这个地方做生意来了。

    王秀仍是在家里带孩子,给棒棰烧饭,村里人都到公路边做生意去了,她的门
庭自然冷落了不少,孩子睡着的时候,她就想起了母亲,一晃她已经出来两年了,
自己是死是活家里人带个影子也不知啊。她就把要回家看看的想法告诉了棒棰,棒
棰一惊,以为王秀要跑,便几天没敢出车。王秀说,我还能往哪里跑呢,我跟你连
娃都生了,我跑到哪里也是娃的妈,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啊。棒棰一听也对,就打点
行装,送娘俩上火车。王秀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回到家,一家人顿时泣作一团。她
和母亲叙了两夜,这两夜眼睛都没眨。到了第三夜,母亲困得眼睛睁不开了,王秀
忽然想起了掏耳朵的事,她就把自己怎样给棒棰掏耳朵、棒棰掏耳朵的时候怎样安
静、全村的男人怎样找她掏耳朵的事都跟母亲讲了,母亲听罢精神头就来了,她从
床上爬起来,从一堆破破烂烂的旧家具里找出一个箩筐,那里塞了一把大大小小造
型不一的掏耳勺,母亲摊在王秀面前说,这都是妈年轻时候用过的,早年妈掏耳的
技术前后几个村的人都竖大拇指。王秀用手摸着这些掏耳勺,有红木的、铁的、铝
的、铜的、银的,最后还有一只金的,母亲说这是她用自己的一副金耳环打成的,
是家里人的专用品。王秀就把金的掏耳勺留给了母亲,其余的都带走了。

    王秀按时回来了,棒棰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他拖拉机开得更起劲了,每天天不
亮就走,天黑才归。王秀就在这无聊的日子里,抱着孩子到公路边转悠。眼看着村
里人发财,便暗自揣摸让掏耳勺也派上用场,大钱赚不着,小钱赚几个也是好的。
她就在这个屋里走走,那个屋里转转。一天,有个吃饭的司机饱了肚子想睡上一觉,
姑娘们总算找到了赚钱的机会,便一哄而上,司机说我可不要荤的,我耳朵痒痒掏
一掏就行了。姑娘们立刻笑说,这回你算找对地方了,我们这真有一位会掏耳朵的。
她们就去喊王秀,王秀把孩子交给别人,便跑来给司机掏耳朵,她坐在那盘放热的
土炕上,将袋子里的掏耳勺一一摊开,对司机说,师傅你要用哪一种?司机看了看
那些掏耳勺,敢情还真专业呢,光家伙就一大堆。王秀说,是不是专业那要掏完了
以后再说。说罢王秀就让司机躺在她的膝盖上,一股男人的气味立刻包围了她,这
是汗味汽油味的混合,这股味蛮横地冲呛着她的鼻子,她忽然想男人的气味都这么
呛鼻子,女人的气味更没有什么好闻的了。下次一定搞搞自己的卫生,给人一个好
的感觉。这时,男人的脸已经贴在王秀的膝盖上了,王秀让他转左脸,他就把左脸
转了过来,王秀说,师傅到底用哪一种掏耳勺,司机说哪一种舒服就用哪一种吧。
王秀就拣了那只红木的,刚回来时她曾用这红木的掏耳勺给棒棰掏过,棒棰直嚷舒
服。现在,她在公路边借着别人的地点做第一笔生意,她一定让客人称心。红木掏
耳勺在王秀有分寸的掌握下慢慢旋转,它就像一茎草叶搔得司机痒痒的,内心热热
的。等王秀将那一堆褐黄的耳屎拿给司机看时,司机用手抖抖耳朵说,好舒服好舒
服,说着就扔给了王秀两块钱,王秀揣在口袋里,就抱着孩子回家去了。她在回家
的路上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想到自己靠掏耳挣到的钱,她高兴得忽然唱起歌来,
这是家乡古老的民歌,她唱着,旁若无人地唱着,她对生活似乎有了新的设计,完
全是她自己的设计。快到村口时,有一推车的老汉正在卖杂货,王秀就给孩子买了
一只汽球,汽球擎在一支茎秆上,又圆又大,孩子咯咯笑着。王秀想这是多么充实
的日子啊!

    这以后,王秀天天抱孩子到公路边的小店去,她去那里等生意,等掏耳朵的生
意。每次出发前,她都将自己的卫生打扫一遍,手指洗干净,下身洗干净,两只脚
洗干净,她想只要她坐在那里,就会发出喷香的气息,有了这样的气息,男人们再
躺在她膝盖上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不会恐慌了。她甚至准备了小瓶装的六神花露水,
假如遇到城里来的司机,人家又分外地讲究,她的身上势必要有一点花露水味,这
样人家才不会从心里感到她脏。

    王秀掏耳朵没有固定的地点,只好在几家小店里转悠。她用的是人家的地盘、
人家的炕头,赚点钱便要给人家留一些散碎的银两。天气越来越寒冷了,过路歇息
的司机也就越来越多,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到这里找女人,过一夜露水夫妻的生活。
也有不找女人的,吃过饭干坐一会儿,又觉得不过瘾,便找王秀掏耳。王秀在这帮
司机中已经小有名气,有人甚至说掏耳比睡觉还舒服呢。掏耳干净,睡觉不干净,
这年头艾滋病这么多,难免沾上。王秀的生意就日渐好起来,到后来司机们只要在
这里歇脚,个个都要王秀掏耳。王秀要价不高,一般只收3 元,用银掏耳勺的4 元,
用红木掏耳勺的5 元。凡是用红木掏耳勺的司机,王秀都要事先躲出去往身上洒点
花露水,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派头的男人,生意是靠天长日久的信誉做的,
王秀一定要在自己的客户面前显得体面。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几家房东就不愿意
了,他们发现一些司机来这里的目的纯粹是找王秀掏耳,他们再也不屑柜台里的香
烟和饮料,再也不热衷这里的姑娘,他们掏掏耳朵就走,扔给王秀的是钱,扔给他
们的是失望。

    他们就去找棒棰,让棒棰管管他的女人,喧宾夺主抢他们的生意。棒棰再不让
王秀出去掏耳,但他发现他已经管不住王秀了,王秀理直气壮跟棒棰说,我是靠我
的手艺吃饭啊,我一不丢人二不偷人,你难道愿意让我像路边的女人一样用屁股挣
饭吗?棒棰再也没话好说了,他每天看着王秀出去,回来装了一口袋零钱。后来,
王秀没地方可去了,棒棰就给她做了一只木椅,木椅带靠背,客人可以躺在上面,
再不用将头枕在王秀的膝盖上了。

    又过了一年,王秀也在路边盖了一间小房子,砖瓦石料全是棒棰运来的,小房
子不大,却比一般人家干净。明亮的窗玻璃上写着醒目的红字:专业掏耳,每客三
元。房子里又新来了一个女孩,据说是王秀的徒弟。


              今年夏天乱糟糟

                                王小荣

    星期一早上我照常去上班。走到厂门口,只见工厂大门紧闭,早到的工友们一
窝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有灵通人士说是厂里昨晚被盗,老板已经向公安
局报案,为了保护现场今天推迟上班。

    大家悠闲地等,法不责众,遑论过错并不在自己,玩着都不扣工资,多好。等
到9 点钟,公安局的人没来法院和劳动局的人倒来了。像3 年前我那强壮如牛的二
舅意外跌了一跤就一命归西一样,原来我们的工厂暴病而亡,破产了。灵通人士说
是因为老板妻妾成群外加往澳门赌场送礼太多所致。工友们不关心原因只担心结果,
我们担心的结果就是能不能拿到自己的血汗钱。

    真不知道法院和劳动局那么多计算机是用来干什么的,算了个把月才把我们能
得到的钱算出来。领到工资后大家骂骂咧咧作鸟兽散。我满以为还可以领两千几百
块钱,谁知竟是寥寥几张大钞,数都懒得数就把它放在口袋里,要不是劳动局那个
财会小姐娇柔可爱我非质问他们为何不早点通知我们没几块钱可领,害我非自掏腰
包吃饭度日如年等了一个月不可。这是一个漂亮者生存的年代,如果劳动局派一个
黄脸婆财会来,我绝不会像条瘟猪似的一声不吭。

    大概工业村管理处也没领到几个钱,我们的宿舍被他们急不可待地收了回去。
我只好收拾好被盖去南头投奔我的妻子。妻看到我口袋里掏出来的几张皱巴巴的钞
票比我还烦。我为难极了,我夸下海口说最少可以领2000块钱的,现在差了这么多,
不知她又会想出什么词儿来贬我。经常犯错误的人是得理不让人的,毕竟机会难得
嘛!

    妻问:“真的只有这么多?”

    答:“骗你的是和尚搞出来的野崽。”

    妻诈:“肯定是昨晚打牌输掉了!”

    答:“昨晚摸了牌的他娘是娼妇。”

    妻又诈:“又上发廊洗头了是吧?”

    我大怒,脱了裤子给她看。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想当初她在我手下当文员
的时候也是柔弱可爱的。我觉得自己今天应该跟那财会大吵一架才是,真他妈温柔
都是可耻的。

    妻的鼻子耸动了一下,眼圈儿跟着红了,一副褒己损人的样子:“钱多钱少我
不怪你,但你不该骗我!我写信告诉我爸这个月寄3000块钱回去还帐的,现在拿什
么去还!”他妈的我简直变成她家的长工了。想到她美梦落空我心里反而高兴起来。
妻去年回家的时候据说生了一场怪病,在医院住了十天用了万把块钱,那时候名义
上我们还不是夫妻,我为了表现我们湖南人的忠厚诚实收了她这烂东西还付了修理
费,鬼才知道这是不是在讹诈我,害我天天没钱吃早餐空着肚子去上班,月月做欠
帐鬼。

    我想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死爱面子。一个女孩在她14岁那年就爱上了刚上
中学的我,我想骑单车她偷卖了她娘的首饰,我喜欢打篮球她到医院里卖血给我买
了双李宁牌球鞋,我想抽烟她为我天天吃豆腐渣和白菜……说真的我很感激她。可
是她不漂亮,她爱了我整整十年我从没跟她亲吻过,从未带她去见我的亲人和朋友。
她像一座古老的房子,明知道住进去将会十分舒适,但我害怕注重外部装修的现代
人(肯定)会小觑我。后来我和来自天府之国某县城的妻结了婚,县城的公共厕所
靓过乡村的大房子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敢跟妻吵架,她知道我爱面子,一吵她就会利用她的声带优势吸引无数看
客来同时不失时机地用她的修得又长又锐的指甲在我脸上划个“√”或打个“×”,
像老师们批改过的作业又像法官们在死囚的名字下的涂鸦。她常常既是战争的挑起
者又是战争的受益者,而我永远是受害者。她的逻辑是谁吵赢了谁就有面子。有一
次我和她在街上碰到了她的老乡,那人指着我的脸问:“怎么搞的脸上划伤了?”
我以为有了机会把她狠损一通,想好了准备说:“还不是那狗日的鸡婆!我动都没
动她,她……”还没想好,妻早替我答道:“又不听我的话被我抓的,我让他每天
一照镜子就想起听话。”说完了洋洋得意的像只打鸣的公鸡,羞得我恨不得把脸搁
到裤裆里去。

    妻又唠叨开了。我保持沉默,沉默是金。通常情况下只要我像个小学生似的听
上半个钟,她就会偃旗息鼓。对付她我已有较为足够的经验,只要风雷暂止,我就
会把握良机夸她口才好,或者她才买的那件衣服漂亮又划算,又或者说到了年底接
她妈到深圳来风光风光。不切实际的夸奖和根本不想兑现的承诺常常把她的裤子哄
脱,然后共临仙境。这次没用,任我巴掌拍烂嘴巴夸干,她毫不为所动,像一个病
入膏肓的病人对某种高级药物产生了抗药力一样,她喋喋不休地数说我的种种“卑
劣行径”,那架势是非跟我吵一架不可。我忍无可忍,打了半个钟腹稿,终于拍案
而起:“你有没有完!不就说错了一句话吗!我是有两千多块钱但劳动局只发这么
多我有什么办法?你要逼我去抢银行是不?过一两个月寄钱回去还帐又死不了人!”

    “过一两个月,说得倒轻松!”她抬高了嗓门,“农贸市场杀牛不用刀,叫你
去吹死算了!过一两个月寄不了钱,你叫我去卖淫是不是?”

    无意中我又夸了海口,这是我扔给她的用来还击我的超级榴弹。看来这一战我
又必败无疑了。与其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如立马缴械投降,我说:“好了好了我认错。
明天就去找工作,挣到钱一分一厘全交你,行不行?”

    “我才不管你找不找工作,只要不到这里烦我就行了。我没钱给你吃饭!”

    “那我一个人租房子找工作,绝不来烦你。”

    “租你妈个×,没钱还想租房子!”她毫无忌惮。我早告诫她从小到大谁敢骂
我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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