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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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洠嗪茫植坏棉k事徒勞,升官尙早。」「一身顧影空堪笑,把平生壯氣半向近年銷。」(以上司嘲)「薄宦天涯,首善京華,公餘隨伴散私衙,仕逍遙似咱,便無多錢鈔供摚ⅲ惠^似他風塵俗吏殊高雅。」「有多少宦海茫茫吁可怕,那風波陡起天來大。」「到頭來空傾軋,霎時間陞美缺,迳咸砘ǎ嚨匮Y被嚴參,山頭落馬。」「你我赴官衙,坐道從容儘瀟灑。只照常辦事,便不爭差。」「特睿牟哪芸⊙牛脐叺钠髯R」湥A,只要頸上朝珠將就挂,到其間科道挨班分定咱。」「太平時節恩光大,或京堂幾轉帽頂變山查。」(以上司慰)細玩諸曲,作者殆有深?。至司嘲結語云云,且復放筆?書,以一吐其牢颍秩麧M腹不平之氣。讀者於此,亦以知資格磨人之弊,而深悟爵祿一物眞爲困豪傑之樊唬売⑿壑鎖,入其中蓋未有不銷沈壯氣於無形者也。抑吾憂夫今世之士,抵掌奮舌,言論激昂,其氣要亦不可爲不壯。雖然,彼固有樊辉冢许鎖在,則且奈之何哉! 

  良小說得良批評而價値益增,此其故宜人人知之。然良小說固不易得,乃若良批評,則尤爲難能而可貴者也。金拢龂@曰:「今人不會讀書。」吾亦謂必如拢龂@,方是眞會讀書人。 

  自拢龂@批《水滸》、《西廂》後,人遂奉《水滸》、《西廂》爲冠,以一槪抹煞其他之稗官傳奇,謂捨此更無及得《水滸》、《西廂》者,此亦非也。彼不知天下原不乏《水滸》、《西廂》等書,顧安得如拢龂@其人,取而一一讀之,一一批之。 

  種種文學,莫不有選,惟曲界無之。《綴白裘》近是,然其選爲登場脚本,故不洽音律者輙加點竄。如《西廂》一書,原文幾不留隻字,而其點竄處又鄙俚之甚,令人對之氣結。余素願欲網羅古今傳奇數十百種而匯刊之,他日果不負斯言,是亦藝林中一佳話、一快談也。 

  《虎囊彈》傳奇,散見諸書。如《石頭記》、《綴白裘》者,只《山門》一齣,蓋演《水滸》中魯智深大簦迮_事。《雨韭盦筆記》嘗載其曾於某處觀演全本,然曲文未覩也。數年來遍求之國中各書肆,竟不可得。豈其流落人間者,僅存此片鳎щb爪歟?雖然,珍其鳎ёΓ嘟K勝湮洠Р宦劇}i中之尤佳者,爲《寄生草》一闋,今錄之:「漫搵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臺下。洠Ь壏ㄞD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烟蓑雨笠捲單行,一任俺芒鞋破汶S緣化。」入壴~家之手,莽和尙亦文秀乃爾。 

  中國女子,卑弱至極,志士痛之。近頃著書以提倡女權爲言者充棟,顧前數十年,誰敢先此發難?而《鏡花緣》獨能決突藩籬爲女子一吐鬱勃,滔滔狂瀾,屹立孤柱,我不知作者當具何等魄力。惟其思想,則仍根於狀元宰相之陳腐舊套,未?憾事。然必執此以咎前數十年之作者,固苛論也。 

  社會小說,愈含蓄愈有味。讀《儒林外史》者,蓋無不嘆其用筆之妙,如神禹鑄鼎,魑魅魍魎,莫遁其形。然而作者固未嘗落一字褒貶也。今之社會小說夥矣,有同病焉,病在於盡。 

  中國人之好鬼神,殆其天性,故語怪小說,勢力每居優勝。如荒誕無稽之《封神榜》,語其文無足取也,徵其義又無足取也,彼果以何價値,以何魔力,而能於此數百年之小說中佔一位置耶? 

  泰西各國,大學生徒每有編劇自演者,找源耸挛辙D移社會習俗之關鍵也。吾國人素賤蓄優伶,蓋目爲執業中之下下者;數年間風氣驟開,亦稍知其非。上海徐家匯匯學,法敎士所建,肄業法文之良塾也。去歲編法劇《脫難記》,令生徒演之,余往觀焉,聲情激越,聽者動容。按《脫難記》者,一千七百九十年法國大革命,市朝騰沸,當時諸大臣,被獲就戮,不可數計。侯爵佛爵維哀(Marguis pe Veiers)直苡瑖L艱越劫,卒以身?。此卽述其顚連困苦,入危出險之歷史也。全劇非單詞隻字所可畢譯,惟其目錄則仍撰中文,別紙刊佈。計五齣,揭之於左: 

  第一齣露忠膽力救無辜第二齣痔与y洩漏天機第三齣害忠良天地不容第四齣逃關口奮不顧身第五齣劫監囚報施不爽 

  工詩者謂作詩尤爭起結,較頷腹兩聯爲更難,旨哉言乎!壡嗳弧Iw起語須得總絜全文綱領,使非聚精會神以出之,則一篇文勢,隨以弛緩。洋洋十數闋之後,必有尾聲、餘文以爲之結煞。使非聚精會神以出之,則一篇文氣,隨以渙散,強弩之末,幾於不穿魯縞。作者最易蹈此弊。如首尾果能落筆不苟矣,中間雖着一二懈語,弗爲病也。偶讀元劇,見有所謂「鳳頭」、「猪肚」、「豹尾」諸式,因論之如是。 

  今之山歌,類古之童郑薪^佳者。如吳歌「做天切莫做四月天,種菜的哥哥要下?,採桑娘子要晴乾」,「故老舊人盡說郞偸姐,如今是新翻世界姐偸郞」,爲金拢龂@所賞。以余所聞,則相思詞亦天地之妙文也。詞如下:「相思欲寄何從寄?畫個〇(俱讀如圏)兒替。畫在〇兒外,心在〇兒裏。我密密加〇,你須密密知儂意。單〇兒是我,雙〇〇兒是你;整〇兒是團?,半〇兒是別離。還有那說不盡的相思,把一路〇兒〇到底。」 

  錢塘洪昉思著《長生殿傳奇》,自序云:「余樱О讟诽臁堕L恨歌》,及元人《秋雨梧桐》劇,輙作數日惡。」而曲白中演用白氏語處極多,《雨夢》一折,並於《秋雨》劇有所採摭,何也? 

  袁子才《隨園詩話》云:「今人稱伶人女妝者爲花旦,铡病|S雪槎《靑樓集》曰:「凡妓以墨點面者號花旦,蓋是女妓之名,非今之伶人也。漢《郊祀志》:樂人有飾爲女妓者。此方是今之小旦。」按古人名稱,往往有至今日仍其詞而異其用者,非獨梨園爲然也。錄此亦以供傳奇家硏究之一助。 

  蔣新畬嘗攜所撰曲本,強隨園觀之,曰:「先生只算小病一場,寵賜披樱А!闺S園爲樱甸牐p其中二句云:「任汝忒聰明,猜不出天情性。」新畬笑曰:「先生畢竟是詩人,非曲客也。商寶意聞雷詩:『造物豈懀彩郑Q天難用揣摹心。』此我十一個字之耍疽病!拐Z載《隨園詩話》。按二句係《空谷香》曲,爲蔣曲九種之一,其曲云:「人間一點名,簿上三分命,百歲匆匆,打合窮愁病。勞勞過一生,自擔承,把苦樂閒忙取次經。尽當溕碜与S時掙,想起心兒異樣疼,何堪聽?霜鐘月柝一聲聲,儘由他恁地聰明,也猜不透天情性。」與詩話所錄小異。 

  《西廂記》《驚豔》折:「顚不刺的見了萬千,這般可喜娘罕曾見。」金拢龂@批云:「言所見萬千,亦皆絕豔,然非今日之謂也。」釋義:「顚不刺:顚,張生自指;不刺,元時北方助語詞。又或以爲外方所貢美女名。」又徐文長以「顚不刺」解作不輕狂。至《牡丹亭》《圓瘢氛郏骸敢娏税城吧牡鶇u世嬷,顚不刺俏魂臁⒒!埂堕L生殿》《彈詞》折:「顚不刺、懵不刺撇不下心兒上」,俱作「顚倒」解。「遮莫」二字,初見晉干寶《搜神記》:「遮莫千思萬懀В淠軤懟己酢梗可w猶言儘敎也。唐人詩每多用之,如「遮莫枝根長百尺」,爲李太白句。近人《劫灰夢傳奇》:「遮莫是泥犂霎現的吉祥花,遮莫是國民償負的文明價。」又《新羅馬傳奇》:「遮莫要危樓打碎奮空拳,遮莫要亂麻斬斷起一度玄黃戰。」又似作則怕解矣。 

  嘗讀《桃花扇》曲云:「協力少良朋,同心無兄弟。」又云:「這時協力同讐還愁少,怎當的?牆鼓譟,起了離間根苗。」眞痛切時弊,一字一淚之文。君子觀於今之志士釐然省界,若劃溝洫,然後嘆木必自腐而後蟲生。一代之末,何其似也! 

  聲音之道,入人最深,而每唱亡國感時之什,尤不禁怦然心動。其佳者,《牡丹亭》《折寇》《玉桂枝》云:「問天何意?有三光不辨華夷,把腥羶吹換人間,這望中原做了黃沙片地。」《桃花扇》《誓師》《二犯江兒水》云:「協力少良朋,同心無弟兄。都想逃生,漫不關情,讓江山倒像設着筵席請。」《長生殿》《罵佟贰渡像R嬌》云:「平日家張着口將忠義談,到臨危翻着臉把富貴貪。早一齊兒搖尾受新銜,把個君親仇敵當作恩人感。喒(一字句)。只問你蒙面可羞慚?」《桃谿雪》《旅病》《繡帶兒》云:「承平日看駿馬高車馳騁,誰知無益蒼生:遇烽烟未戰先逃,賮淼锌粘恰!古R川悽惋,雲亭沈痛,洪曲熱罵,黃曲冷嘲,而洪曲尤極痛快淋漓之致,?使千古老奸一齊褫魄! 

  余讀《會眞記》,而深嘆元稹之薄倖。其言曰:「昔殷之辛,周之幽,據萬乘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校榔渖恚两駹懱煜聝J笑。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復作《夢撸Т涸~》云:「結念心所期,反如禪頓悟。覺來八九年,不向花回顧。」蓋不咎己之始亂之而終棄之,而反自以爲能悔。因其一悔,故元曲有云:「人有過,必自責,勿憚改。」拢龂@譏其正是胡思亂想之盡底頭語,眞先得我心也。元稹又作《古決絕詞》云:「矧桃李之當春,競腥酥收邸N易灶櫽朴贫綦叄职材鼙>}埃缪!褂衷疲骸感宜酥當晃蚁龋职材苁顾酥K不我奪。已焉哉!織女別黃姑,一年一度暫相見,彼此隔河何事無?」此則不特不自憾,而又從而疑之。袁簡齋責之云:「疑他神女愛行雲,苦把鴛鴦抵死分。秋雨臨邛頭雪白,相如終不棄文君。」又已先得我心也。 

  書名往往好抄襲古人,亦是文人一習。小說家尤甚:有《紅樓夢》,遂有《靑樓夢》;有《金甁梅》,遂有《銀甁梅》;有《兒女英雄傳》,遂有《英雄兒女》;有《三國志》,遂有《列國志》;傳奇則《西廂記》之後,有《西樓記》,復有《枺鼧怯洝贰ⅰ稏|閣記》。他如此者,尙不可枚舉。 

  中國無科學小說,惟《鏡花緣》一書足以當之。其中所載醫方,皆發人之所未發,屢試屢效,浙人沈氏所刊《經驗方》一書,多採之。以吾度之,著者欲以之傳於後世,不作俗醫爲秘方之舉,故列入小說。小說有醫方,自《鏡花緣》始。以小說之醫方施人而足見效,尤爲亙古所未有也。雖然,著者豈僅精於醫理而已耳,且能除誨盜誨淫之習慣性,則又不啻足爲中國之科學小說,且實中國一切小說之錚錚者也。至其敍唐敖、林之洋、多九公周撸Я袊瑒t多以《山海經》爲本。中國人世界主義之智識素湥滩蛔阖煛F涫霎敃r才女,字字飛躍紙上,使後世女子,可以聞雞起舞,提倡女權,不遺餘力。若嘲世駡俗之快文,可爲社會一切之圭臬者,更指不勝屈。由是言之,著者實一非常人也,用心之苦,可?已,惜其名不彰。(以下定一) 

  或問於予曰:「有說部書名《水滸》者,人以爲萑苻宵小傳奇之作,吾以爲此卽獨立自強而倡民主、民權之萌芽也。何以言之?其書中云,旗上書『替天行道』,又書於其堂曰『忠義堂』,以是言之耳。雖然,欲倡民主,何以不言『替民行道』也?」不知民,天之子也,故《書》曰:「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水滸》諸豪,其亦知此理乎!或又曰:「替天行道,則吾旣得聞命矣;叛宋而自立,豈得謂之忠乎?不忠矣,豈得謂之義乎」?雖然,君知其一,不知其二。有忠君者,有忠民者。忠君者,據亂之時代也;忠民者,大同之時代也。忠其君而不忠其民,又豈得謂之忠乎?吾觀《水滸》諸豪,尙不拘於世俗,而獨倡民主、民權之萌芽,使後世倡其說者,可援《水滸》以爲證,豈不謂之智乎?吾特悲世之不明斯義,汚爲大逆不道。噫!詹轁芍蝗粢病#ㄊ嵌蝹S辛丑作) 

  施耐庵之著《水滸》,實具有二種主義。一卽上所言者,一因外族闖入中原,痛切陸沈之禍,借宋江之事,而演爲一百零八人。以雄大筆,作壯偉文,鼓吹武德,提振俠風,以爲排外之起點。敍之過激,故不悟者悞用爲作強盜之雛形,使世人謂爲誨盜之書,實《水滸》之不幸耳。 

  輓近士人皆知小說爲改良社會之不二法門,自《新小說》出,而復有《新新小說》踵起,今復有《小說林》之設。故滬濱所發行者,前後不下數百種。然譯述者又占多數,若出自著撰者,則以《自由結婚》及《女媧石》二書,吾尤好之。前者以嘲世爲主義,固多趣味;而後者以暗殺爲目的,尤有精神。中國之小說皆能如是,則中國之社會必日益進步矣。其書均未竟,使閱者未能窺全豹,吾願二書續編早出現,吾尤願中國之小說家早出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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