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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镇委书记-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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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着边际的指示。一口气讲了一个多钟头。激动时,站起来用手直敲桌子,大概觉得我也许并不买他的账,只是在气势上压倒我。后来,说话的语气才逐渐缓和,思路从乡镇党委书记回到了副县长位置上。

  会议上,我知道同志们一定会觉得他做得过分,看他讲话时,底下的小动作就感觉出大家都没有认真听。我本来不打算讲什么,以免把斗气的行为变得白热化。但觉得他的气焰过于嚣张,就临时决定回敬他一下。你给我“下马威”,我杀你个“回马枪”,以免让同志们觉得我太软,太好拿捏,对我以后开展工作的威信、力度不利。我毕竟是现任书记,你不可能也不会住在这里,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座的都是我的人,我能叫你的盛气化云烟,叫你的高调子成为零。

  于是,我接着他的话茬开始讲话,给他来了个抽象地肯定、具体地否定。我说,感谢我们的老书记、现在的曲县长对我们灌河镇工作的关怀和支持,这一场乡镇企业急风暴雨式的检查,是对我们工作的鞭策和促进,曲县长“代表”县委、县政府做出的指示极其重要。然后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县委“爱民富民工程”的核心内容和实质、从当今国际国内经济形势、从全镇乡镇企业的报表数字、从几个金属镁厂和金矿那一屁股青菜屎如何揩净等等,用肯定的言辞全盘否定了他的指示。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我以为他会反驳,做好了吵架的精神准备。也不知是他有涵养,也不知是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知是我软中带硬、事实确凿的言辞无懈可击,也不知在场的都是最了解底细的人,他无法辩驳。反正他是一股劲儿地吸烟,脸朝上仰、眼向上翻,烟雾都是往上边吹的。我也一气儿讲了半个小时,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即收,不征求他的意见,就宣布散会。

  送走他以后,回到办公室,心里仍然有气儿。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妈的,老子在这里给你擦屁股,你还尿老子一头!

  正在愤愤不平时,几个同志进来,我知道他们也看不惯广远的这种做派,有意来安慰我,就好像没有那事一样,哈哈一笑,给大家开玩笑。

  退二线的老镇长孔祥顺说:“贺书记,你就是和曲书记风格不一样。他这个人架子大一些。过去,只要是从外边回来,进大院一下车就是‘啪啪’跺脚,然后大呼小叫,给人以地动山摇的感觉,你回来总是不声不响的。”

  通信员小马插腔说:“可不是嘛,过去,曲书记出去尿一泡,也都把门锁上,贺书记屋里的内、外门整天都是敞开着。” 大家就这样比了一会儿领导风格,散了。

  等计划生育的账目清理以后,我和纪委书记牛振山到县里做了专题汇报。结果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我心里很清楚,要按照广远老兄的做法,整他一下也不亏。但事情绝不能那样办。如果下任上台就整前任,久而久之,必然形成恶性循环,天知道,我离开这个地方以后人们怎么告我?

  直到机关的院墙已经垒好,有一天又是个周末,广远给我打电话,要我和刘镇长、平奇、春跃和振山几个副书记专程回去聚聚。到了县第一宾馆,广远见了我,上前就是拥抱,连声说:“老弟政治成熟啊!”于是,杯酒下肚,前嫌冰释。我倒觉得,不是自己政治成熟。从对“历史负责”到“政治成熟”的全过程来看,倒是体现出人家广远老兄才真正有一股政治家的气魄和风度。

  正是:敬神莫敬屁股后,灭火要在冒烟前。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五十




  第二十二章

  废金矿费劲四镁厂不美

  想发财破财仨单位落单

  其实,擦屁股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整个秋天乃至延续到以后的两三年里,一个公主岭金矿和四个金属镁厂都存在很大的工作量。牵涉到的几个村的老百姓一直不依不饶,他们得一点闲工夫,就三五成群到政府要说法。按照解决信访问题的途径,“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可在灌河,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不要说“抽薪”,就连“止沸”,也必须靠人民币这个无往而不胜的锐利武器去解决。但天上只下雨下雪下冰雹不下人民币,地上只长树长草长庄稼不长人民币。在镇里“发不了工资只发愁”的情况下,没有丝毫办法,只得使用拖刀之计,拖过一时说一时。总之是按着葫芦起来瓢,上访的苗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顾了这头顾不得那头。企业办马万通主任和十几个工作人员,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上访急了,就要升级。企业办、水利站不给解决,就找副书记、副镇长,他们不能解决的,就找书记、镇长。只要找到了我,这事情一定是大事情,不解决就是“领导咋毬当的”事情。我不可能天天面对群众,一些积重难返的矛盾只能从根本上去找解决的办法。 

  先说公主岭金矿,这里占地三百多亩,说是占地,其实占的是荒岗。岗面上的地势比较平坦,东坡是一条深沟。沟内原来有十来亩耕地。

  当年山东省招远县黄金开采公司在这里大有作为的时候,用的设备全是大型机械,在众多威力强大的机器的鲸吞下,不到两三月的光景,公主岭就变成秃头岭。掘土才能见金,秃头岭又被开挖出一个方圆几万平方米的深坑。吃饭还要拉撒,挖出来的废渣当然要有地方排泄。

  公司通过广远书记的决策,在企业办的协调下,与公主岭组的群众签订了一个在下游沟口处泄渣的协议,条款很明确,每年给群众包五千块钱,也就是差不多每亩五十元补贴,泄废渣的地方不是耕地,没有多久,东西贯通,就堆成了一条水坝。若是在大集体的年月里,搞成这样一条水坝,千军万马齐上阵也得拿出至少三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坝内没有积水,土地照样耕种,老百姓的补偿钱等于白捡的,当然上下满意。

  现在的毛病,就出在条款上有一条明确规定:“当金矿不再开采时,黄金公司负责把这条坝除掉复耕。”因为这条水坝本身不是为了修水库而建设的,根本没有碾压,况且开矿的废渣尽是一些废石,根本起不到蓄水的作用,却因为坝又宽又高年年积水。招远的朋友们,白白扔下几百万,赔得差一点没有裤子穿了,于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撤退,先撤走设备,后撤走主要官员,留守的几个人员,终于在一天深夜落荒而逃。他们除了带走几百斤黄金泥外,还顺便拐走了灌河的几个黄花大闺女。公主岭组的群众补偿问题,一下子失去了来源。水坝内的土地,只能够收一季小麦,秋庄稼一定被雨水淹没,虽然不一定年年绝收,但是对这片小小的充满希望的田野却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复耕的要求,就是公主岭组干部群众的上访动因。颇带有规律性的闹法:一定是在秋天,一定是在雨后,一定是在坝内有了积水。这说明,群众并非是无理取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跑了和尚跑不了寺”,招远的黄金公司杳如黄鹤,再“招”也远了,但镇政府依然健在并且长久地存在。人民政府为人民,人民的事情你不能不管。

  我带有关人员前去察看多次,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把这条土石坝扒一个大口子或者掏一个出水洞,让积水能够及时地排泄出去,一点也不影响耕种,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令人挠头皮的是,这条水坝深十来米,宽有三十来米,一点也不扎实,掏洞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决堤才能解决。

  我让企业办马万通主任和水利站叶广胜站长设计并计算了一下,扒开它再砌上护坡,没有三万元拿不下来。可是,镇财政捉襟见肘,上哪里去筹措这笔钱呢?

  见水利站站长在身旁,我灵机一动,问叶广胜:“县里每年给拨多少小流域治理资金?”

  “十来万。”

  我说:“好,就用这个钱救急吧,反正这也是小流域治理。”

  广胜一听,非常着急地说:“贺书记,这可是办不到的!小流域治理是年年都得报项目,针对项目拨款,完成后还要来验收。县里给的钱是指名照帖的,一个萝卜顶一个窑儿。若用在这里,不要说县里不答应,申报项目的村干部也不会答应。”

  我一听心里就有点窝火,一字一顿地对叶广胜交代:“一、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二、钱是龟孙,花了再拼;三、家有三件事儿,哪儿紧先捂哪儿。这几条浅显的道理你懂不懂?县水利局的工作我去做,村里的工作你去做。各个项目都不能砍,也不能降低标准,但都要挤出来一点用在这个刀刃上。你去给各村支部书记讲清楚,算是给党委、政府救急!明年你把这个项目也给我报上去,匀出钱来再补贴给今年挤钱的项目。”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领导说了算”。事办了,也没有见产生多大动荡。

  再说四个金属镁厂。马冲村金属镁厂是一个村办企业,完全是齐长德得到信息之后,用村里自己的积累干起来的,所以起步最早,效益最好,不仅没有包袱,而且还有盈利。正是因为这个厂的一马当先,才引起了土法上马大搞金属镁。广远就是紧紧抓住这一历史的机遇,匆匆忙忙号召招商引资,一下子突飞猛进另搞了三个金属镁厂。

  另一个是供销社的金属镁厂,是县供销合作联社与镇供销社联合投资办起来的。众所周知,在进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后供销、商业这些社会上一直认为是最好的经营单位日益倒退,谁在这些单位当头头,都会千方百计寻找生存出路。范城县的供销系统也不例外,就向下属单位提出了“商办工业”、“商办农业”等等一系列号召,层层下了硬指标。







五十一




  灌河镇的供销社主任曹长年,本来打算向镇里要一个矿口,一看到马冲村金属镁厂那么赚钱,立即想到要搞这个项目。他找到广远书记一汇报,广远马上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持。由于镇供销社的自有资金显然不能够搞这样一个大项目,于是,广远亲自带曹长年去县供销社汇报。县供销合作社的领导也少有地雷厉风行,立即同他们一道,到灌河镇参观马冲村金属镁厂。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信心就像烈焰一样熊熊燃烧,几乎倾全县供销社之力,支持灌河供销社投资办厂,一边建高炉,一边派人外出买还原罐,很快就把厂建成投产了,谁知尚未收回投资,就跌进了低谷。

  与此同时,卧牛坡和西关两个村也都是经济条件相对较好的村,两个村的支部书记积极响应党委、政府的号召,通过在外边的各种关系,寻找合作伙伴。

  卧牛坡村的支部书记郑爱民七拐八抹地找到了鸭阳市客运公司的陈鹏万老总。陈鹏万老总也正在瞌睡,见有人送来了枕头,非常高兴。客运工作是社会公益事业,赚钱不快,在当时各级党委、政府号召大办企业的声浪中,陈老总一直在寻找他的单位新的创收的有效途径。

  陈鹏万老总先是在鸭阳县的一个乡办了一个养鳖场。上这个项目的动因,是当时东北有一个叫马俊仁的体育教练,带出了一支蜚声中外的中长跑队伍,一个叫王军霞的女孩,跑出了一块中国人梦寐以求的奥运会金牌,在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激动得举着一面五星红旗,继续在运动场上快鹿一般地奔跑,一下子感动了中国。

  这个令全中国人民振奋鼓舞的成绩,主要是因为马教练的训练有方和运动员刻苦训练的结果。但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小道消息,说“马家军”有一个秘诀:每天都给这些勤奋的孩子熬老鳖汤喝,增强这些吃苦耐劳的孩子的体质、耐力和肺活量。一霎时,由小报媒体的洛阳纸贵炒作成中华鳖贵,这种其貌不扬的四脚爬行动物,先是上级领导带头当作美味佳肴,后是大款富翁满足口腹之欲,再是贵妇佳丽用于美容养颜。举国上下,办起了许多“中华鳖精”生产企业,老鳖就由过去上不得席面的“下三滥”突然身价倍增,飙升到百十元一斤还不容易买到。

  吃喝拉动了产业结构调整,资源的缺乏激励全国上下有经济头脑的人猛钻养鳖技术,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掀起了一股强劲的养鳖热潮。这个浪头也很快卷进了企事业单位。客运公司的老总陈鹏万就走在了宏大的养鳖事业的最前列。这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物,在客运公司向来说一不二。他认定这个项目有利可图之后,拍板决定在鸭阳县投资三百多万元,买了一个鱼塘,倾进了数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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