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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艾晓明小说集-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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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集《七种静默》首篇。一句话,像一句谶语,奇异、神秘地重复;一直看
下去,有很多物品形象,令人目眩。这些物品联系人物的故事,集中了强悍
的爱情、死亡、残酷和衰老。我觉得黄碧云是凭感觉讲故事的,那种感觉,
带有诗意的突兀和心理的幽冥,她可能着迷于这些东西,于破破烂烂的现世
人生中,凭着感觉和物象的线索,她发掘出的故事绮丽和凄惨。这篇小说换
了好几个叙事人,每句“我突然记起。。”的话突兀地把叙事人弹出来,第
一个是个中年单身汉,捷克人,在伦敦开了一家叫“波西米亚”的旧物店;
第二个是曼谷红灯区的老板娘,久经风尘,管了一群舞女,酒吧也叫“波西
米亚”;第三个是墨尔本的牧师。由他们来讲说出这句谶语的人:圣诞夜一
跤跌死的典当老人、与杀人犯缔结爱的舞女,来教堂忏悔的盲人。

交织在里面的是所谓“奥加的金杖”、宝石发簪、“希望钻石”。。一
件件珠光宝器,在人世流转。可是,物犹可辨,唯人事变幻莫测。谁是奥加?
阳光灿烂的女杀手?脸孔像地狱的太太?或者也包括看清了幻觉的店主?在
这个作品里,通过流转的饰物,黄碧云找到激发想象的焦点,她也利用饰物
隐含寓意的方式,在物品内重叠罗列遥远的时空,令情节花枝招展。这种想
象是她旅行生活里具体经验的伸延,如她所说:“不同的地域最起码也帮我
吸收了很多词汇,不是书本上学来的,而是源自生活的词汇:沙里、银扣、
咖喱、丝绸、泥土、达卡城。。是一种对意象的吸收,感染了处境和气氛。
但这些都是很技巧的东西,。。”(《讲话文章》第38页)很技巧地传达人
物的性格──刚烈又优柔的细细娘、了又未了的移民情怀、又或者是对尘世
的如缕眷恋:“世上的华美,情欲的触感,让我们爱与痛,因为生命的短暂
无由,我怎忍将你毁灭──那一定是魔鬼的诱惑。”很技巧地写着小说,像
“含在喉咙里的一枚金戒指”,记得黄碧云在什么地方说过。

家居之城(四题)

~家在广州~

在广州,吃饭见朋友,一开口,人家就知道我是外乡人。回到老家,
再吃饭见朋友,不用开口,人家就把我叫广州人,问的都是你们广州如何如
何。

认同自己是广州人,最有感觉的时刻是乘南航的班机,飞机升上云空,
再回头俯视云空之下的一刻。那是广州,我的城市,我的家居之地。

那个城市,在无边的落日里熠熠生辉,一派金黄,有如秋天开到艳俗
的黄菊。假如是夜晚的航班,还能看到铺了一地的满天星。从机舱里的舷窗
看去,漫天漫地的闪烁灯火,不禁又想,哦,其中有我家的一扇窗与灯,我
还要回到那里。那时,就是家居的感觉。

班机在老家的城市降落,那个城市,静如处子,无声,无色。一直走


到候机大厅,有弟妹们笑笑接过行李。我们穿过空阔清冷的停车场找车,这
是内地。

过完节回来,总是接近元宵节,有人把这叫个“中国情人节”,闹不清
为什么,大约与西方情人节的日子挨着。有年正好在2月14日回广州,买
到的机票不是南航,给折腾到一个快要废弃的破机场候机。看看前后左右,
都是些赶着打工、做生意的白领、黑领们,男男女女,一脸风尘的辛苦。两
个小时后,机身还未在白云机场落稳,忽听得身边BB机什么的响成一片。
再看前后左右,除了我,没有一个人不是高举大哥大在吆喝。仔细瞅瞅,怪
了,各个旅伴都精神抖擞起来,男人们头发像是打了发蜡一样光亮,女人们
也显得温柔袅娜。我身边的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抱出了一个礼品盒子,盒子
里,像别着一支领带一样,别着一支红玫瑰。真的,是鲜活的花儿。

等到出了机场,嗬,老远就看见出口处的年轻人们,好多抱着满把的
红玫瑰,傻呆呆地两眼发直。再看身边的柜台,除了琳琅满目的异国水果,
就是成桶的玫瑰花。我就笑笑。到了,这是我的城市,我的家居之地,广州。

~一条大河~

我一直记得一位诗人朋友的话:理想的城市,应该有一条大河。

临来广州的时候,我在我北京的家里铺开地图,我在上面给我的先生
和孩子指指点点:我们的新家,在这个城市的南端,看,这是一条大河。河
之南岸,就是我们的学校。我们可以在晚上,从家里走到河边,看江潮起落,
这条江,它前面不远就是海啊。我家里的两位,面露惊喜之色。我不知在他
们的想象中,一条连着大海的河流是什么样的,总之,在此之前,他们一致
认为,北京是中国最美好的城市,难道有个城市值得放弃北京吗?但我力陈
的种种理由,包括地图上的河流,终于使他们答应了南下。在我们到达的第
一天,我们就去看这条河,在河之岸上了突突作响的渡轮。然后从北岸走到
市中心的北京路。那两位的脸一直呈现苦瓜状,等到从河里上了岸,苦水就
冒出来了:

这就是你的河吗?这样的一条肥沃的河,河水可以与最有营养的肥料
比美,直接浇到菜地菜还要显烧得慌。这河边能漫步吗?震耳欲聋的机车川
流不息,一股又一股废气直喷得一头一脸。这都不说,河里还正在发酵呢。
你居然说能在河里游泳,游泳倒是沉不到底,说不定还可以躺在河面上抱本
书读──在死海上就能这样,这河这么粘稠,估计也受得住人。再说起来也
不用穿衣服,《三毛流浪记》里三毛没衣裳穿,直接往身上画了一件,从贵
河里起来可不就能挂件衣服,还是全套头脸带鞋的。

总之那天我就像个拐卖人口的骗子被当场抓获,我的那条河不知去向。
三十年前我分明在这河里游过,黄昏时分,许多人在河里一游一个来回,然
后披着浴巾,赤着脚,从林荫地走回去。空气里有一点腥涩的味道,好象一
种春天里植物的汁液。

~车站~

车站是应该发生故事的地方,我说的是火车站。假如是一个浪漫的故
事,那么车站上的相遇和分手,啊,你就自己想去吧。在某趟列车发车之前,


她伫立车站,车窗里的那位也目不转睛,别情写了满脸。又或者,车还未到
站,你迫不及待开了车窗,任那带沙砾的风扑面而来,只为看到某个熟悉的
身影,然后一笑嫣然。

唯过日子容不得浪漫遐想,车站,现实地说是一个让我恐惧的地方。
我讲过一次在车站被挤瘪了的故事,现在要讲的是另一个。有一年,死都搞
不到回家的票,一个江湖朋友让我跟上票贩子直接去票点上取。票贩子是个
年轻人,一身黑皮衣,骑个摩托,戴个墨镜,像电影里的冷面杀手。揣了我
们的钱,轰隆一响,人和车都没了踪影。我和孩子叫了出租车,在马路上千
山万水地爬行,好容易拐进了指定的小街的饭馆。

那日我们从下午3点等起,那条小街离火车站很近,能听见不断传来
的火车笛鸣。而饭馆开票的小姐开了半天原来开的都是黑市倒来的火车票。
那年加钱不算多,硬座加50,卧铺加80到100的样子。问题是我们的
关系老也不来,我已经怀疑他是个牛打鬼,骗走了我们的钱。但我的江湖朋
友说过他敢!因为他跟他说过一句话,那话一听就知道是号子里出来的主,
来不得花的。所以,尽管放心等票就是。分手时,我的哥们这么说的。

我们等到晚上10点,其间不敢上厕所,在黏黏糊糊的桌椅上将就着
吃了夹生的饺子,浑浊的蛋汤。在门口的污水边我拖着行李挽着儿子,望眼
欲穿等那牛打鬼。到了10点该贩子驱车前来说没票了,但可以送我们到车
站,找另一个贩子。我们在广场的人群里继续等人接头,千辛万苦,拿了到
湖南的硬座票,不够到终点站,还得上车补。我后来跟我的江湖朋友说,你
下次把我们交给票贩子时,得亮刀子。别光说不练,天桥的把式。

近两年学了乖,提前定机票,所以也很久没去车站了。前两天坐车从
火车站门口经过,看见车站边的小店摆了许多的长毛绒玩具,雪白的鸭子,
橘黄的老虎,小人大的狮子狗。真想顺手牵一只回来。只是,在紧邻小店的
门口,有一排小板凳,凳子旁边是一只小箱子,箱子旁边是个卡通娃娃那么
大的小人,小人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飞快地擦一只大人的皮鞋。在这个
弓腰驼背的小破孩背后,就是那一堆堆憨态可居的动物。

看见这个动作娴熟的小鞋童和坦然坐着受擦鞋的大人,我赶快别过脸。
好在车开得快,车站一会儿就过去了。

~数字人~

前两天去取款机前取款,塞了卡才觉得脑子里有点混沌,以前总是到
要输密码时自然就想起了密码,这次想起的密码怎么输也是个不对。折腾了
数遍,还把机器它老人家惹翻了,居然吃了我的卡再也不吐。找到柜台小姐,
答曰:明天拿身份证和户口本来取。

真是一肚子不高兴。烦不烦哪,又不是什么巨款,不过工资卡,几百
块钱而已。回到家又是一通找,找那个记了密码的本子。

如今的要记的密码越来越多起来,以前不过是自行车有个牌照是数目
字,买了车得去上,丢了车得去填车号。如今工资变成卡、小孩的学费也用
卡,家用少不了个存款卡,独生子女的一份福利也是发个保险卡。我自己买
过两份保险,也是发个存折,上面的密码我已经完全记不得,只能去问保险
公司的业务员。电话拨长途要先按密码,还有电子信箱要先输帐号。最要命
的是有一天无论如何也收不到信,原来开信箱的密码多日未改动,网络中心


拒绝给我信件,一直到我花了整半天工夫,一步步查出原因,更改了逾期使
用的密码。

取密码又不是容易事,开始还想到用生日,但有的密码是六位数,有
的是四位,最后也不知是用的月日还是年头数。又想到用家里的电话号,用
了两回又不知怎么搞混了。随机想的记不住,可生日又只有一个,入不敷出。

不知那些设计密码卡的人有没有想到用别的来代替数字,比如我就想
到用图形。数字左不过1至10,能变出多少花样。假如画成狗头猫脸,牛
鬼蛇神,天堂地狱,可不是气象万千吗?那么我今天选个烧饼存款,明天选
个鸡冠花收信,再找个阎魔王管我的工资,那准是想忘也忘不了啦。

就算是用中国字也比数字强点啊。我现在唯一的安慰是目前殡仪馆还
没有用数字来代替名字,不过,这种一次性使用的地方,用不用也就无所谓
了。

在树下

◇艾晓明◇

后来,那棵树就老在我的脑子里,树上有叶子,叶子也比较多。主要
是我看见的是树干,树干很粗,可能还有点倾斜,倾斜是因为有人倚着它。

我竭力回想,那棵树,如果它的叶子是硕大的,那也许是一棵类似玉
兰的树,我们这里有各种树,我大多不认识,说的都是仿佛是。那样厚重的
绿叶,里面包裹着小巧的白色花,如一个健硕的汉子抱着他娇美的女儿,捧
着一枚玉、含着一块冰一样;那是一种纤纤的女儿花。

又好像是叶儿尖尖的树下,那或者是一棵太高的树,所有的叶子只是
在我的想象中长着,树叶离树干有遥远的距离,在那棵树下,倚着一个老妇
人,她的眼睛迷蒙,她找不到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是我的妈妈。我在
我的梦中见到这棵树,这棵树深深地长到了我的脑子里,它的叶子从我的耳
朵和额头上生出来。在一个个晚上,我就挣扎在这样一棵树下。

今夜,从音乐频道里传出咏叹调的旋律,《马尔塔》、《微笑的国度》、
《爱的甘醇》、《圣洁的小屋》、《蓝天与碧海》*断断续续在我身边缠绕,我
听到的所有片段都像是在找什么,找那些失去的东西。所有那些写下这绝美
音符的人,都在另一个国度了。他们留下这些漫天飞翔的声音,笼罩了今夜。
今夜,那些振动了低音尔后又高扬起来的诉说,我等了很久了。我等了很久
了,等待着这些,有如等待一扇门的开启。一扇门的开启,我头上蒙了白色
的纱巾进入。我看见青青的墓园,在一片宽阔的墓地,我找到一块青色的石
板,有如一张床一样宽展的青石板。我把我带去的花束放下,然后我就伏身
抚过这块石板。

母亲,我们分别已经有这么久了吗?我不敢叫妈妈。而今才知道,分
别以后才知道,世上我们原来只有这样屈指可数的几个亲人。而这几个亲人,
她们还要离开,离开后的我们,我们活着,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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