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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艾晓明小说集-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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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种试验,试验出写作的人的本事,试验有多少可能的方式,我们可以
回望我们成长中那些也许是混乱的但重要的情境。还有,那可能也并非属于
作家个人的,而是被他虚构想象出来的他人的困境,一个作家难道不正是应
该如此,应该拥有无穷无尽的人的前世今生吗?

但会有一个困难--表达的困难,这是董启章一开始就意识到了的。
在《安卓珍尼.序》中他说:

小说发展到现今这样的地步,其基本形态差不多已经完全确立,其可
能性好象已经消耗殆尽,连什么离经叛道的反小说的实验也已经山穷水尽
了。在小说形式方面,几乎不再可能出现真正的前卫。于是,当我执笔想写
任何一个小说的时候,某个特定的类型或某些特定的典范便会自然而然地投
映在我的稿纸上。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模拟小说这种东西,掌握它既有的
规条和反规条,把自己的小说写得像一个小说,或者把自己不像小说的东西
写得像一个不像小说的小说。但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因为模拟并不一定
是被动和服从,而是一个制造新的距离,新的空间的方法。对我来说,模拟
令我跟小说这种东西保持一种若即若离、即近又远的关系。我不知道这关系
将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但我好像隐约看到了其它的可能性。

如此,好象做一种折纸游戏--这是他写过数次的一种(带有女性意
味的)游戏--一样,他做了不同风格和体式的尝试,我想,热衷于这样来
写小说的人,都具有这样一种素质,一种想象的素质,那种要扩张自己的想
象,那种不会屈就于眼前事物的素质,那种要向天空飞行的素质。在董启章
以前的三本校园小说里,有一些非常精巧的构思,关于各个科目的知识性想
象和少年人的日常生活琐事别致地对应。你可以说,哦,让桌子讲话,这不
是历来就有的童话风格吗?是的,在董启章的小说构思里,这里那里,你总
可以找出那种属于图中之图、镜中之镜的影子。可是,那些细密的观察,对
成长的清晰记忆还有总体来说基于分析事物、基于说理而不是抒情而产生的


的联想,却是展示了校园生活中许多有趣、值得咀嚼的层面。那最有趣的,
不如说是作者营造空中楼阁的心境:“我常常想,如果我不当一个小说家,
我会希望成为一个漫画家、一个动画家。我会以绘画空中的城市作为我终身
的题材。”

《双身》是获第十七届联合报文学奖长篇小说特别奖作品(台北,联
经,1997年元月初版),我几次介绍到董启章的作品,是希望引起出版
界对香港新人新作的关注,使内地读者能读到代表香港文学新水准的作品。

你在下雨天干什么

◇艾晓明◇

这篇文章我知道写得不合适宜,眼下咱们这儿正是用了漫长的雨季换
来的阳光灿烂的旱季。再说这是一句北方的俗语,不过对北方人也不都是适
用的。我第一次想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住在北方。我的邻居是个巨大的北方
汉子,有穆铁柱那么巨大,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很娇小,当她们和他走在一起
时,我就想到呵护这个词。想到这个男人的模样十足当得起这个词引起的所
有美好的联想,诸如含在嘴里怕化了之类。

这个男人很深沉,深沉也是好品质啊。他又在一家报社当编辑,并且
这个报纸是家对少年儿童的报纸,试想你有一个这么专业的爸爸,当他闺女
是不是很开心?但在某一个晚上,我听到隔邻惊天动地的喊声,听得出是这
个爸爸在审问女儿。简直想象不出沉默的男人有如此中气十足的吼叫──有
我们在大学上全校性选修课那么大的音量。然后是他的女儿在反驳,也是连
吼带叫。这个女儿叫丹丹,只有六岁,是个胖呼呼的小美妞,平时也好端端,
不吵不闹的。这天居然与她父亲顽抗到底,一句也不少说,一旦巴掌声想起,
就有更暴烈的炸雷一样的哭喊。

老实说我们实在没听出什么是非,完全像一场武打片录音剪辑。只有
我不停地说:丹丹的爸爸怎么脾气这么大。我的儿子也睡不着,然后他就用
黑色笔画了一张人脸,这个人脸上有一张老狼一样的大嘴,嘴里喷着子弹一
样的唾沫;角落上是张小人脸,小人像一个要融化的糖球,泪如雨下。

第二天我们在楼道里又见到这对父女,风平浪静的。男人依旧沉默,
女儿还是酣酣地笑着。我现在想的可不是呵护这个词,而是另一句俗语:咬
人的狗不叫。一直到我们搬走,邻家关着门的武打片仍经常发生。出得门来,
他们依然是人模狗样的。小姑娘在骂声中成长,像个小小的吴清华,我的同
龄人都知道这句名言:打不死的吴清华我还活在人间。

我从北方搬到南方,依然住在校园,这都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比
街弄里巷的文明程度肯定高不少。只有一点没变化,就是我又有一个邻居是
个旱天雷。常能听到他在家里训话,他的训话还带着一种黄陂汉腔的口音,
抑扬顿挫,但词句你听不懂。听他发作的阵势,会以为他们的孩子不是嫖娼
就是吸毒,起码也是个特务,出卖了国家机密,如此败坏门楣。


但我看见他们的孩子不过七八岁,还不到犯国法的年龄。无非是小提
琴拉得荒腔走板,不是那块材料而已。

听得那孩子辩不过他的父母,我总有点抱不平。打算哪天把这个被父
母锁在门外的孩子叫到家里来教他几招,最起码给他讲个莎士比亚《驯悍记》
的故事。问题是邻家把孩子调戏一番,又放进了家门,让我没有因才施教的
机会。再者说了,咱们广州这个地方,特别不兴管别人家闲事。于是当邻家
庭讯之声大作时,我只好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然后在心里默念一句北方话:
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在乡下如厕

诸位看官,这题目一看就是不雅的,有雅僻的朋友不必看了。而我为
什么要讲这样的故事,那主要是有的人老觉得知青生活很温馨,不太温馨的
故事是不是都给忘了?以前有个笑话,说的是一天里任你干什么,都有最高
指示。别的不说,就说上厕所,方便之前来的是:农业学大寨。我说的正是
年轻时候学大寨的情景。那时下了乡,住的是老乡家的房子,在老乡的几大
进屋子里,辟了两间给我们两个女孩住,我们俩那时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岁。

分了房子,也分了厕所给我们。原来我们是有自留地的,自留地要浇
粪,粪从哪里来呢?我们那儿偏僻着呢,自然没有公共厕所,家家都是自产
自销。我们俩的厕所是房东自留地一侧的一块,地上挖个坑,坑里按进一口
大瓦缸,缸上搭两块板子,前面再有点秫秸杆编的半截门似的东西拦着点。
落到缸里的东西也就归我们所有,浇菜全靠这个,不然,也就没得桌上的东
西。

在这里如厕最好的是享有开阔的视野,眼前是满谷的绿色禾苗,丰收
时闻得到稻谷的芳香。问题是下雨雪不免麻烦,黄梅天雨水淋漓,秫秸杆门
摇摇晃晃变成了栅栏,再后来就不想立着的样子了。人蹲在里面真不好意思,
见了路上有行人赶紧往下缩,又缩不到哪里去。

到了某日一个熟悉的老乡居然隔着一大块地跟我们打起了招呼。后来
我们的一个同学说起了类似的遭遇,她说她急中生智,立即用头上的草帽遮
住了脸。下雨之后可是有活干了,那雨水让咱们的粪缸满荡荡的有了半缸子,
赶紧挑了粪桶往菜地里送。开始是戴了个口罩,日长天久让老乡笑话,索性
也不戴了。手里一把粪勺,蹲在缸前把那缸里的东西掏干净了,撅在那口缸
前一把勺兜底舀上来时,那架势就像个吃屎的。心里一个劲地想叫时传祥的
劳动模范,想着就属这掏粪的模范不容易了,要不怎么刘少奇也接见人家呢?
可惜刘少奇又给打倒了。

农民家大口阔,肥料也攒得多,菜就旺。我们的菜黄里吧唧,农民见
了就说要上肥。问题是就我们俩,能有多少肥。后来我们俩老惦记着回家上
厕所,肥水不流外人田。蹲在那口缸上,不禁又好笑,好象在哪个小说里看
到,有种地主还是富农就是这副德行。

我在水库工地还有过一次最难忘的如厕经历,那时早上五点钟起床号
就响了,冬天里起床冻得直哆嗦。然后浩浩荡荡的人排着队去上厕所。当时


是住在公社所在的小街上,临时搭的些棚子,结构则是一样的。可怜那两块
板子不知被多少人踩着摇晃了,我的脚就成了压折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上厕所总是尽量不望下看,这次就算是该着。那一脚下去,我周围的人一
轰而散。我一口气跑到河边,脱了鞋袜再揉那半截裤子,连冷都不知道了。
然后我到食堂灶火边烤鞋袜,裤子就穿着干了。从此我恨透这些临时厕所,
宁肯在工地上解决。

工地上的厕所是在地上挖些槽,槽浅得很,并非是怕谁掉下去,而是
方便农民拾粪。拾粪的农民挑个担子,手里拿把铲子,那铲子跟锅铲差不多
大。给我们送饭的人也是一样挑个担子,担子里是一盆煮萝卜,手里也是把
铲子,分菜用的。送饭的来了我们就能歇口气,所以老盼着他们的身影。但
有时到了眼前才发现,来的是拾粪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有某搞错。

去年我回老家,过去一起下乡的朋友聚会,在录影机里放着他们回农
村里摄的录象带。

镜头里几家人还带去了孩子,那些孩子乐疯了,又抓麻雀又钓鱼,还
问:乡里这么好玩你们回城干什么?

我也曾有回乡下看看的念头,但在城市里住久了,这念头也越来越淡。
我知道我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只是我不想说而已。有个朋友跟我讲笑话,说
有个老外,老要到中国来,为什么?说进公共厕所,他长这么大没见过别人
的屎。人家稀罕是人家,而我相信,咱们多数人,别说别人的,自己的也没
有愿意看见的。所以我不敢回村里去。有几次我梦见我又在那座老房子外的
树下,我的房东,我们叫婆婆的老农妇在我身边放牛,牛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我惦记着还要去山上弄柴火,但现在有件急事非办不可,但怎么也不
想在那个老地方办。这么想想,也就憋醒了。也就是说,梦里要让我见那些
东西我就是不肯见,到底是逃出来了。

落日时分

◇艾晓明◇

落日时分,在我背后,是世纪落日,英国人的旗帜徐徐落下,满天又
有蒙蒙细雨。雨丝纷纷,那苏格兰民歌的旋律透湿了,英国人满目别情,泪
眼朦胧看那旗帜一秒钟一秒钟降下。

落日时分,维多利亚港停泊告别的舰艇,中国孩子在雨中歌舞,送别
最后一位总督,泪流满面的总督。

在我前面,是关于这个城市的文字,我必须在午夜敲完这个豪雨的六
月最后一篇文字,在午夜凌晨相交那刻。天明后,我去殡仪馆,送一位远行
人。

那日,电话里,你说:妈妈过去了。你告诉我这个久候不至的消息。
你说,你们给妈妈擦洗,你们问,妈妈妈妈您是在等回归的消息吗?

你们加给母亲许多话语,你们自说自话,替她提问又替她回答。母亲
赤裸的身体只剩皮和骨骼,母亲的秃头上有青色的城堡,这个城堡一天天壮


大而坚硬;它是新生而壮大的力量,它好像要让母亲创造一个从头上抚育生
命的奇迹。它不惧怕刀劈火燎,它抗拒了数月的化学药液的围浸,它一天天
壮大,犹如要变成一个晚生的精灵鬼怪的弟兄。

母亲就一天天枯萎了。

春节回来,你在电话里告诉我,母亲住院了,你说:要步你妈的后尘。
我说:掌嘴!步我妈什么后尘。你说:真的。

你说,是星形的脑瘤,它们在大脑中,有一个杯子那么大,然后在四
周散成星形。你说,母亲没有做过恶,一辈子辛劳勤苦,凭什么要得如此凶
险的绝症!

最先丢失的是语言。

我站在老人的病床前,我的手被静静攥住,我无法走脱。你在旁边大
声叫喊,说出我的名字、来意和不能再逗留的原因。

我们走到走廊、电梯门口,你的女儿跑过来,一头湿发。我说:你切
不可让孩子在医院洗澡,这是何等去处。你无奈,你开始在医院度日。

然后是你弟弟,他,一个大男人,远道而来,每天在床边端茶倒水,
一日又一夜。

母亲渐无声息。

我躺在这里,这里是我最后的安息之地?

这是三个人的房间,在我左侧,是一个六岁的女孩,日夜呻吟,但我
听不见,我听见的是她父母的哀告。

他们哭诉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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