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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艾晓明小说集-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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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化”写作的大旗;这种情形在某些男性批评家眼中又好象是犯了自闭症的
疯女人。在我看来,对性别经验的正视和描述无疑是女性文学在二十世纪以
来最有冲击力的一举;但除此之外,性别于文学的意义仍可在多个层面,诸
如形式技巧的层面、叙事的层面来讨论。据报道,伦敦剧坛最近的新鲜事是
《李尔王》换了女人来演,主题也变成了女王的经历和母女之间的纠葛。去
年更轰动的是舞台上的上帝是女人,许多信教的人反对,但观众多维护艺术
创作有自由。(14) 

回到小说上来,我以董启章的小说为例,意在表明,无论作家本人属
于何种性别,他在小说叙事中,全然可以有逆向的和多重的选择。叙述,可
以是性别的重建。说到底,我和小说作家一样,对于写作,对于小说,抱有
同样的信念,即这些都是“一个自我开发和测试的过程”。(15)选择一个
性别,最终是选择一种叙事想象,而在作家自己,正需要承接某种异己的身
份并将异性的素质纳入己身。。正是《奥兰朵》的作者强调了这一点,她说
道,一个纯男性的脑子和一个纯女性的脑子都一样地不能创作,像莎士比亚
那样伟大的脑子都是半雄半雌的,“一个人一定得女人男性或是男人女性。”
其作品才能走进别人的心灵。“在脑子里男女之间一定先要合作然后创作的
艺术才能完成。男女之间必须先完成一段婚姻。”(16) 


那就是说,类之何在、何为?要问作家自己,问那叙事的精灵。

(1)董启章:《双身》,台北,联经,1997年初版。
(2)心猿:《狂城乱马》,香港,青文书屋,1996年8月初版。
因为篇幅限制,这里只是提到这部作品,作为考虑和比较的线索。以下不做
讨论。
(3)董启章:《安卓珍尼》,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1996年2月初版。
(4)平路:《令人眼睛一亮的丰富文本》,(《附录一》),见《安卓珍
尼》,第79页。
(5)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见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
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1月第1版,第198页。
(6)同上,第199页。
(7)同(1),第90页。
(8)袁珂:《中国神话传说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5年6
月第1版,第289页。
(9)[美]O.V.魏勒:《性崇拜》,历频译,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11月第1版,第2、6页。
(10)同上,第6页。
(11)参见[美]C.S.霍尔、V.J.诺德贝著:《人格心理学
入门》,冯川译,三联书店,1987年5月第1版,第52、56页。
(12)转引自玛丽.雅各布斯:《阅读妇女(阅读)》,见《当代女性
主义文学批评》第17页。
(13)同上,第40页。
(14)程步奎:《假如孔子是女人》,《民主中国》,中文电子版,1997年10月。
(15)董启章:《得奖感言:甲虫与女人》,《双身》,第iv页。
(16)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王还译,三联书店,1989
年2月第1版,第121、128页。
意大利童话

在旧版书的藏书室,看到这本书,就把它借了回来,一直放在床头柜
的右上角上。床头柜是褚红的框架塞进若干乳白的盒子,这本书也是半边褚
红半边灰白,灰白的半边有椭圆的人像,高尔基的头像。高尔基的鼻子很尖,
额发向后,腮胡子盖了嘴,是线条很僵的雕像。

眼前有很多更好的、耐读的俄罗斯文学读本,例如阿赫玛托娃,例如
蒲宁。还有别雷,他的精灵鬼怪的《彼得堡》,还有梅列日科夫斯基的《诸
神死了》。啊,还有托斯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我一直想有个时
间,不为备课,不用赶稿,就坐在窗下,静读这些书。累了,推窗向天,看
今天的天是不是和昨天一样蓝;或者,走到阳台上,数一数,有几颗星星在


云层出没。然而,这样的时光竟像青年时代一样永难再得,苍茫的暮年却已
然触手可及。

只有在那些年,流浪乡村的岁月,一本书落到手中才有如此殊荣,它
被反复诵读,被摘抄在日记本上,被揣摩每个词的含义,然后被小心翼翼地
拿出来试探、表达;试探一个朋友的知识和感情,表达自己对生活和未来的
想象。因为,那是饥荒之年,我们用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读一本书。
因为,唉,现在的人如何可以想象,根本就没有书。

肯定是在1970年,早春,道路冻着,田野还是一片黄色。我们向
外县的朋友报道我们到了生产队的消息。于是有了那些年的乡村通信。肯定
是在春天里,在寄达我们小队的最初的几封信中,我看到这样的字句:海在
笑。

海在笑,今天翻遍手头这本书,我找不到这一句,它一定藏在这本书
中。因为那封信是这样开头的,最近我们看了一本书,是高尔基的《意大利
童话》,这本书非常好。我给你们抄出如下段落。。在这里面的句子里,就
有一句:海在笑。我还没有到见过大海的年龄,但这句话像钢琴的琴键一样
清晰有力地发出声音。还有:

碗中深红的葡萄酒上,漂着红花瓣。海,歌唱着,城市,呻吟着,太
阳编造着故事,发出灿烂的光辉。

我们的小队人多田少,下去三天,队里就把我们五人的编组拆散,分
到小河两岸。我们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努力地和农民一样,白天出工,
收工回来种自留地,晚上挑灯学毛选,挑自己毛病,改造思想。还有,盼望
家信,收到后一起哭哭笑笑。

而这些信像彩虹一样,让我看到另一个世界,原来,还有一个世界,
有这样的大海。抄书的朋友字写得很秀丽,这些超出了日常琐事的故事,却
不知沿着何种密道,直接抵达我空白的大脑,然后,沉潜下来,有一种被抚
摸的感觉,赤裸瑟缩的身体被披上衣服。蓝黑色的、或纯蓝色的墨水笔继续
写着:

青年艺术家黑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远方,静悄悄地说:

“我想做一支曲,内容是这样的:一条通向大城市的路上,一个青年人
缓缓地走着。

城市横陈在大地上,一堆沉重的建筑物,大地被压榨着,发出呻吟发
出沉闷的吼叫。远远望去,城市好象刚被火灾破坏;因为晚霞的红光还没有
在城市的上空消去,教堂的十字架、高塔和风信塔的尖端──染成一片殷红。

这是来自一个不可知的世界的文字,它们把我们的生活拉开一道深渊,
此岸是碌碌的劳作,每一顿饭都来之不易。犹记得,在最忙的时节,没有米
了。要挑上队里分的稻谷到河边的磨房打米,要等那天工人开机器,牺牲一
个早工的工分。那时,我已经可以一次挑上百斤的担子忽悠忽悠。从磨房回
来,还有两道工序,一是借房东的风车扬一遍,把麸皮和大米分开;再就是
用簸箕抖,抖出连风车也扬不出的未磨开的谷子。我们可以养活自己,把自
己喂饱。可是这和书本里的生活真是相隔万里啊。我渴盼那些来信,渴盼青
年艺术家的行程:

青年在原野的黄昏中,在灰色的阔带似的道路上走着。

天空被云遮住,没有一点星光,也没有一丝阴影。夜色深沉,四周静
寂,只有青年缓慢的低低的足音,在沉睡的原野的疲劳的沉默中隐约可闻。


其实青年看见的一切我都可以看见。乡村当然有它美丽的黄昏和夜晚,
时隔多年看去,还要说,那是一生中最接近自然的时期。杏花三月,在我们
厨房背后的老杏树开满白花。一阵风雨,杏花翩翩从瓦缝里落下,落到灶台、
水缸上。揭开锅盖,就能撮起几瓣杏花。我们去卖粮,那时叫忠字粮,挑粮
走在山道上,看见道旁的白杨一长串,叶子沙沙像风铃,每片叶子都在风中
旋转,只是绿着,并不掉下。夜晚在水田里起秧苗,坐在带滑板的小板凳上,
看见最大和最深不可测的星空,直想举手向天,让宝石的星星落在手心里。
这样的时辰,都是在乡村。

而那青年还在通向城市的路上走着,他遥望城市,城市在夜晚和白天
交替的刹那好象要沉落,好象濒临毁灭和被抛弃,但它没有死去,它因为希
望而骚动、梦呓,终于在日光下醒来。青年快步向它走去,夜则追上了他,
对他说:时候到了,快去啊,它们正等待着你。。

“这当然是不能做曲的!”青年音乐家沉思地微笑着说了。

我无论如何不能复述好每一个当时令我惊奇的故事。它们的可惊之处
在于无从言述,只是读着读着,自己也就走进了那个夜色里的道路,还有那
种想做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做起的惶惶然。我们如此的年轻,我们的生活会终
止于乡村吗?一种声音说:必须这样。另一种声音说:不会的,从来不会,
绝不会。一定还有别样的生活,有城市,有音乐,有遥望远方事物的等待,
有令人狂喜的发现。这些可惊的事物总会到来的,我们凭着年轻这样猜想和
信赖生活啊。

受到秘密的诱惑,我开始想写些东西。我在山上干活独自一人,手里
不闲,脑子里有太多的闲空,可以用想象来填充。我把认识的人编进未来的
小说,试着记下十多年里的一些事。可是想到变成可以投稿的东西,文字就
归向时兴的俗套。那时的心地是何等的软弱,文字又不知不觉地靠拢着发表
的标准,幸亏早八百年烧掉了,没有留下让人笑话。但我深切的知道,自己
曾经是多么的浅薄。比较已经读到了的东西,更是无聊的浅薄。好的作品在
深渊的彼岸,它诉诸于心,无法付之大众言谈。

高尔基讲述了母亲的故事,更是难以言喻。当时读着,为那结局震动。
震动里有些复杂未明的情感,犹如黑夜,沉甸甸的,带着森然的寒意。一个
故事是这样的:

这里讲的是拐腿的暴君铁木尔,他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整整三十年,
他在大地上横行,从没有笑过一回。然而,有一天,有一个独眼的母亲,来
到他的营帐。她满身肮脏褴褛,外貌粗蠢,但目光含着凛然的威仪。她伸手
向这大王说:你,不管你干天大的事,你也还是一个人,而我,我是母亲!
你服务于死,我是为了生命。你对我犯罪,我来要求你赎自己的罪。母亲现
在来向暴君讨还自己的爱子。

周围的人却打趣她,他们问:你是怎样越过高山大海,对付野兽强盗
的呢?既然你没有武器。在嘲笑声中,母亲说:我只经过一个大海,那儿有
许多岛屿和渔船。当人们去寻觅爱者的时候,海上便有顺风吹来。野兽呢,
野兽也有一颗心。他们相信我是一个母亲,就叹息着走开了。母亲说:交还
我的孩子,因为我爱他。

我读着这些句子,心里饱涨不能言。那时,我知道我的母亲也在奔走,
但希望渺茫。母亲在我当时的心里,是无能的人。她去敲那些外祖父旧部,
所谓“民主人士”的家门,恳求他们的帮助。那些人从来不掌实权,何况文


革。唯母亲性天真,听得两句宽心话,立即写信给我。让我在和友人交流去
留信息时,也算有点指望。

高尔基讲过的另一个母亲的故事,或许更接近那时代许多父母的矛盾
心境。是那样的母亲,她的儿子,正带领敌人,攻打自己出生的城市。她请
求城防军处死自己,人们不肯,他们说,让这个母亲活着,这是比死刑更大
的惩罚。于是母亲走到城外,去见自己的儿子。她说:这里的每颗石头都记
得你的名字。儿子说:石头算什么,我要使群山呼唤我的名字。可是人呢?
母亲问。对,我也想到人,只有在人的记忆里,英雄才是不朽的。母亲说:
英雄是反抗死亡,创造生命的人。儿子说,不,破坏城市的人,跟建筑城市
的人一样受到赞美。母亲说:但是罗马的名字,比谁的名字都更永久呢。

母亲没有说服儿子。这时城市像尸体一般开始黑暗,星星像丧礼的烛
光,在空中燃起来。儿子靠在母亲的胸口小憩,母亲叹息说:你太美丽了,
但是像一道闪电,没有内容。当儿子沉睡,母亲用她的黑衣盖住他,在他的
心口刺进匕首。接着,她推走儿子的尸身,对着城市叫道:我已经为我的家
乡做了一切。我再不能生养了。我是一个母亲,我要跟我的儿子留在一起。
以后,她就把温暖的匕首刺向了自己。

这个故事里矛盾的情感我无法一一解析,总之对于没有出路的爱和选
择,我们能够分析些什么?当时的理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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