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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林核--拂乱_派派小说-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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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谁又没有说过谎呢?这里最稀松平常的就是说谎了。泠然心里明白。自己身边的谎言和昭帝身边的谎言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他从出生开始就活在滚滚谎言中,一辈子学的功课便是如何辨别谎言和真话,终其一生要做的事情就是和谎言打交道。而皇上,为了打破一个一个谎言,自己又去撒一个一个谎,再等人来打破,再为了打破别人而打破,众生循环。朝堂上一个一个人的表情和语言仔细咂摸起来都是谎言。偶尔的真诚率直者,反而成了大逆不道,有违常伦。
  
  想清楚之后,再看看周围的暖气和平地,这一切都是为了打破谎言而设置的圈套。就算是暖烘烘的,其实里面的寒意,比起李景的体温有过之而无不及。李景,便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冰冷的态度,对待每一个人吧,这样才能拆穿一次又一次的谎言,一次又一次地逃离谎言的陷阱。那冰冷的体温,是天生的保护伞。自己第一次见他,竟然还想给他暖过来。暖过来,不就是让他放下心中的警惕吗?不就是在这人人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的地方要了他的命吗?
  
  记得他问自己信不信任他。
  
  怎么能不相信呢,那样一个态度冰冷的人,心甘情愿放下自己的保护罩,来真心对待自己。如果不相信的话,又有什么人能信呢?
  
  “谎言真的那么可怕吗?”昭帝又问。
  
  “不管是玦哥哥,还是那越地的李德志,吴起和,孙玉柱三人,又或者是其他人,大家都在拼命地说着谎,瞒着彼此,以为就能瞒过自己。可是到了最后,他们会发现,他们用尽一生的力气撒了一次谎,仅仅撒了一次谎。有的谎还没说完,有的谎话正要被揭开,却忽的离开了。留下一个不完整不圆满的符号,被留下的那个人每每看着那个缺口的时候,心里又有多少难过。之后又有多少人,为了填补那个缺口,而再撒谎,再隐瞒。伤害彼此不够,还要伤害彼此的彼此,不认识的旁人。”泠然缓缓的说出这些话,说完之后,两个人竟都是一片沉寂。
  
  “泠然今日说了这么多贴心话给朕听,朕一定要好好的赏你。”昭帝先打破了宁静,说完,走到桌前写下几个字,还盖上了自己的大印,递给泠然,“口说无凭,特地写下来给你。可要好好的护着,以后终是有用的。”
  
  泠然低头看着纸上,“吾女清月公主,心思沉稳,廉孝恭亲,处事有度,深得朕心。特准其一个心愿,见字如见朕。”
  
  “如果有了这个,你是不是心里会好受一些?也不会这么拘束了?”昭帝拍了拍泠然的头,微微笑道。又唤了内侍进来。对泠然说,“你是不是很想回家和父亲母亲一起守岁?让他领了你去罢。朕也得去家宴了。到时候就说,清月公主为兄守丧,不能前来。你看怎么样?”
  
  泠然点了点头。而此时,昭帝的脸上又换回了平时一贯的微笑。
  
  回到楚府,一家人早就得到消息,说清月公主会在今晚回来和大家一起守岁,便等着她吃晚饭。也只有在这里,泠然才觉得自己是逃离了那些阴谋阳谋的。饭后照例和楚玉在后花园玩了一会,便被楚文秦叫到了书房。
  
  楚文秦把书房门好好的关上了,叹了一口气。“泠儿,我本来极其不想把你卷进政治和各种牵扯当中。因为你与楚玉不同,楚玉我可以为她做主,但是你,还得由你母亲做主。可楚玉她生性顽劣,心眼又钝。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今日皇上召我去满武阁,告诉我太医说他病不久矣。此时恰是应当为胤朝选出一位皇子担当大统。见我久不表态,便打探我的意愿。我和皇上从年轻就是故知,如果此刻不能感报皇恩,岂不是有负圣宠?
  
  我本来一直不表态是打算带着你们全身而退,谁知楚玦他……”楚文秦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一顿,想是失子心痛。
  
  泠然自然明白楚文秦话语中的意思,便问,”那父亲打算支持哪个皇子?”
  
  “应是李景。”
  
  泠然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痛。她知道南宫瑾势力太大,李德要是想当太子,便有被颠覆或□控的可能。但是李景不同,他没有舅亲,不会乱政;他没有朝臣在后面支持,不会结党。正是楚文秦支持的好对象。而且相比之下,李宸有些过于年轻,又在众人面前留了一副纨绔的逍遥面孔。而且这样的安排,想来倒也觉得两个人各得其所。李宸侠客气,本也应该是天地间的逍遥。李景是沉稳内敛,做皇帝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一想到那高高在上却孤独无比的地方,泠然却都不想让他们走上去。
  
  早知道当时是他们在利用自己。谁知道,自己也是把他们推到广寒宫上的一个。
  
  明明都不愿意,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
  
  泠然点了点头,对楚文秦说,“也本当如此。”
  
  楚文秦又说,“但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四皇子在外面领兵打仗。去的是你的属地,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本来这一步就是险棋。做好了,四皇子的地位便一跃千丈,做不好,便谁也不要想这皇位了。所以,我们还是要等四皇子的消息。”
  
  泠然明白,自己此刻仍然是要和李景和李宸保持友好的关系,但这本来也是自己的想法,所以无关紧要。一切就看李宸的了。
  
  楚文秦见泠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便多说,就让她走了。
  
  过了今夜,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过了今夜,一切才开始缓缓流淌。




政局

  天微微地泛了青,泠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自从那日父亲对自己把一切都说明了,自己突然觉得安心起来,也不那么堵了。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战战兢兢的应对,要守护父亲,守护母亲,守护楚家。而如今,要是有个看不清道不明的状况,便可以去找父亲商量了,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掀开软帘,刚从床上下来,石英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神色匆忙。看见泠然已经醒了,先是一愣,便要转身去给她准备洗漱的用具。
  
  泠然对着石英招了招手,“是不是有话说?”
  
  石英抬起头来,微蹙着眉头,喏喏道,“本来想等公主您吃过早饭再说的,也好有个准备。”
  
  “你说吧。”
  
  “刚才奴婢被小陈子叫去了,公主不是一直嘱咐奴才,要是有什么关于四皇子的消息,一定要打探出来吗?不过我想这件事情,用不了多久,也会传到公主的耳朵里了。今天早朝的时候,朝堂上突然有个快马传来的军报,说四皇子李宸和南宫胡英在去勐鄂的路上失踪了。按照今天的日子算起来,约莫着也有五六天了。”石英缓缓的说着,一副生怕泠然听见之后会晕过去的表情。
  
  泠然听了皱了皱眉头,又问,“那南宫瑾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这个奴婢听得也不是很真切,只是听说,南宫大人写的书信里说此事定为越地草寇而为之类的。”
  
  泠然点了点头,又问,“老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已经下了早朝。正在偏厅用早点呢。”
  
  “快些给我换衣服。再叫个人去给老爷传个信儿,说我有些头疼,请老爷来看看。把早点什么的一并摆到我这里吧。”和石英想象的不同,泠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于悲痛的表情,而是很冷静的安排好。石英不由得恍了神,“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去!”直到泠然一声低喝,才缓过神来,匆匆的去准备了。
  
  没多一会儿,楚文秦走了进来,先是问泠然身子怎么样。泠然此时已经洗漱完毕,请了父亲先坐下。一边吃早点,一边问,“女儿听说早朝的事情了,只是南宫瑾大人来的书信到底写了什么呢?”
  
  楚文秦见泠然是问这事,便仔仔细细的讲了来,“四皇子和南宫胡英失踪了。南宫瑾借此发难,说是越地草寇实为可恶,连龙子都敢动手,便一鼓作气打击越地。因为没有了四皇子的胡闹拖延,反而行军果断得心应手,几日便消耗了越地草寇的大量兵力。”
  
  泠然听了,这才开始有些犯急,心里是怕南宫瑾借机除掉李宸,便问道,“会不会是这个南宫胡英受了南宫瑾的命,杀了四皇子,然后假借失踪之名逃脱了呢?”
  
  楚文秦摇了摇头,替泠然分析起当前的局势来。“第一,南宫一族内缺少男丁,就那南宫瑾来说,他只得一子。为了增加自己的旁枝,对待族内的男丁是极其爱惜的,对这个南宫胡英也是视如己出,想必不会牺牲他。第二,南宫一族支持李德为太子,已经是人尽皆知,他们心里的第一个要除去的人,应该是心思缜密的三皇子李景,而不是恃宠而骄的四皇子李宸,所以也不必下手伤害四皇子引火上身。第三,这次特别派遣和四皇子一起去勐鄂的南宫胡英,年龄身形皆与四皇子相仿,想来也是南宫瑾想让他多和四皇子李宸亲近,借机拉拢四皇子和德妃。第四,让南宫胡英去,也是为了让他和四皇子一起沾沾光,建功立业,以后好有机会的时候奏明皇上。第五,南宫瑾自然知道这次是昭帝探视他的举动,所以万万不敢对李宸动什么手脚的,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
  
  泠然听了楚文秦的分析之后,知道李宸没事,便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但是又觉得哪里卡住,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便又说,“但是前方繁芜,将在外,君令难受。也许南宫瑾会特意找人假意杀李宸,说是越地草寇而为,再让南宫胡英去救,用此拉李宸入营,使德妃感激,也未可知啊。”
  
  楚文秦向来知道泠然心思细腻,想事情条理清楚,领悟又快,可是也不曾想到她会想得如此深远。本来以为自己以后还要对她多多提点,今日一看,便知道泠然已经可以共商大事了。但又对她不放心,“我只觉得,你前些日子回来之后,便愈发不在乎南宫瑾的举动了。可是有什么把柄捏着?”
  
  泠然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把柄。
  
  楚文秦本想问问,但又觉得既然泠然不说,想是第一不是很确定,第二也不便多说,少一个人知道比较好。便对泠然说,“如果你有心,便应该知道,切莫此时发难。如果你把这个把柄说了出去,说不定反而会害了四皇子的性命,逼的南宫瑾做反。他今日既然没有心意去造反,却也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被逼的到了某个田地,狗也会跳墙的。何况是南宫瑾手握重兵,南宫一族又有两块领地。所以此时切莫轻举妄动,误了大事不说。我们也好趁着这个时候看看四皇子殿下的功力。好再做判断。”
  
  泠然看着楚文秦,把当局都勾画了一遍,心里虽然觉得父亲心思深沉,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按兵不动。但也明白父亲一番苦心,明明之前也可以对自己说这些,却一直憋着没有说,不仅仅是为了能带着全家全身而退,也是极其溺爱自己的表现。
  
  楚文秦见泠然不说话,以为她犯了糊涂,便进一步解释道,“现在的局面是个巨大的蜘蛛网,由很多只蜘蛛共同织成。你每踏下去的一步,如果能在不动别人网线的同时,又能给自己结一线网,才算是好的一步。倘若不小心踩踏了别人的机关,那静候在那儿的蜘蛛便会急速发难,令你毫无还手之力。在这个政局中,所有人的举动如果不是能够取得最大的利益,那宁可留在原地。所谓不进则退,在这里却变成了不进则进。三十六计里有一句话,“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说的是围魏救赵,也说了要后发制人的重要性。在一切开始繁芜复杂的时候,切莫茫然冒进,授人以柄,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泠然点了点头,说,“父亲,女儿明白的。以前我以为只有坏人才会有心机,现在看来,有的时候为了守护某样东西,也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的。玦哥哥走了,就由我来代替他守护这个家吧。”
  
  楚文秦叹了一口气,轻抚泠然的脸庞,“把你卷进来,真是为父万万不乐见的。”
  
  泠然知道楚文秦心里的话,自己本来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却又因为楚家牵扯自己进来。但是想想,如果自己的身世真的如同楚玦讲的故事一般,那自打自己生下来就已经是政治弄权的产物了,现在又怕什么呢?何况楚文秦也是真心呵护自己,让自己过了十年的幸福生活,自己又有什么不情愿的呢?只盼着自己能够再坚强一点,不要再随随便便的生病,让他们担心。
  
  楚文秦只道泠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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