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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昭华-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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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道:“这书里面,总有个让您眼前一亮的吧,您总不会是看过一遍却好似惊鸿过影,什么都不记得吧?”

    “倒也有一个,”粮长道:“鲁智深。”

    “鲁智深啊,”张昭华笑道:“这个人也好!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

    “果然只记得这几样写得的,”粮长也捋着胡子笑道:“还有其他的呢,可还记得?”

    张昭华努力思索道:“大闹五台山、野猪林?再不济就是生擒方腊!”见粮长摇头,她便道:“鲁智深的事情也就这么几件可数的了,也件件,难道还有其他伏笔暗线不成?”

    “依我看,随潮圆寂一章,”粮长道:“倒是最为难得。”

    张昭华噢了一声,道:“为什么会难得,这一段无非是印证智真长老的偈言,所谓‘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又所谓‘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桩桩件件都被预知了,首尾呼应,显出禅意罢了。”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张昭华道:“应该是鲁智深回想梁山兄弟这些年的作为,都是反抗强权,反对不公,可是最后落得个什么,落草为寇也好,报效朝廷也罢,最后也不过死死伤伤一场梦幻,结局都是一样的悲惨。”

    粮长微笑地看着她,道:“能知晓这些,看来水浒确确实实是读通了。”

    “但是我想听您说一说鲁智深的圆寂。”张昭华道。

    “听到潮信的一刻,他想到的是千军万马;看到浪头的那一刻,他见到的是一生际遇。”粮长只慢慢道:“他想的太多。”

    “比如说。”张昭华道。

    “比如说,我好比浪涛,颠颠又倒倒,潮来千军万马,潮去化为乌有,”粮长道:“曾经义字当头,一腔热血要还这污浊世间一个清白太平;如今孑然一身,两鬓风霜已知这尘世苦海终究劫波渡尽。这一生颠沛流离,血海厮杀,恩恩怨怨,就如同浮光掠影,却已然干干净净,圆圆满满,欢欢喜喜了。我看着这潮水,却如潮水一般,身在其中逐浪高地之时不知真相,站在岸上方才明了——就是这惊涛巨浪也好,风平浪静也罢,其实也不过是水罢了,洒家在这潮中颠沛许多年、经历过这一遭,终究当上岸了。”

第三十章 兰因() 
张昭华的心有一种被撼动的感觉。

    良久才道:“您说的是‘今日方知我是我’,还有那句‘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又当作何解释?”

    粮长便笑道:“不,我说的是我想的,不一定是他想的,所以‘今日方知我是我’,只有他知道,他知道的是哪一个自己。”

    说着他话一转,笑道:“但是金绳玉锁,我却可以说明白是什么。”

    “是什么?”张昭华急切地想知道。

    “这就要从那些你不屑一顾的书上找了。”粮长笑眯眯道。

    “什么,”张昭华惊讶万分:“哪一本?《会真记》、《霍小玉传》、《柳毅传》?这些书里,怎么会有鲁智深开悟的解释?”

    就好像一个博士考题的答案,居然藏在小学四年级的算术手册里一样。

    “《柳毅传》。”粮长道。

    《柳毅传》?张昭华当然知道,前世课本里学过,是个什么故事来着——洞庭龙女远嫁泾川,受其夫泾阳君与公婆虐待,幸遇书生柳毅为传家书至洞庭龙宫,得其叔父钱塘君营救,回归洞庭,钱塘君等感念柳毅恩德,想要把龙女嫁给他。柳毅因传信乃急人之难,本无私心,故严辞拒绝,告辞而去。但龙女对柳毅已生爱慕之心,自誓不嫁他人,化作范阳卢氏之女下嫁,几番波折后二人终成眷属。

    张昭华来回想了几遍,确信这里头就是一段人神殊途的传奇爱情故事,不知道有什么高深的地方。

    粮长就笑道:“俄有赤龙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朱鳞火鬣,项掣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乃擘青天而飞去。”

    “钱塘君?”张昭华忽然明白了,不可置信地叫道:“钱塘浪潮——”

    粮长见她颖悟,笑道:“还记得这个钱塘君的脾性吗?”

    “昔尧遭洪水九年者,乃此子一怒也。近与天将失意,塞其五山。”早先唐尧时代闹过九年的洪水,就是这位钱塘君发怒的缘故。最近他跟天将不和睦,又发大水淹掉了五座大山。因为这个缘故,被重重锁在龙宫中,然而听到侄女受了欺辱,便“跨九州,怀五岳,泄其愤怒;复见断金锁,掣玉柱,赴其急难”。

    这不就是个活脱脱的鲁智深吗,冲冠一怒挟风雷之势,激五岳之气,刚肠激烈、嫉恶如仇、勇猛无畏,听到不平之事,扯断枷锁也要扶人之危,周人之急。

    君曰:“所杀几何?”

    曰:“六十万。”

    “伤稼乎?”

    曰:“八百里。”

    “无情郎安在?”

    曰:“食之矣。”

    今日方知我是我!

    张昭华从来没有想过,一本被她翻来覆去读了不知多少遍自以为烂熟于心的书,会有她从意甚至忽视的寄寓;而另一本读过就忘从不放在心上也不屑一顾的书里,却已蕴含着至深的钩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是一夕千念,又好似是过了无数个晦朔春秋,张昭华才从千回百转的思绪里回神,然而粮长却对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金绳玉锁,有的人没有发现,便浑浑噩噩过了这一生;也有发现的,却挣脱不开,一辈子蹇塞坎坷;唯有挣脱了这绳索的,眼前才有大光明。”

    “终有一天,你也会发现你的金绳玉锁,”粮长一双眼睛似乎看进了她的心里:“扯得开也好,扯不开也罢,愿你且收余恨、早悟兰因。”

    张昭华回到了家里,就看到家里一阵人仰马翻的样子,原来是家里那只掉毛母鸡生事,本来三天前被王氏捉了翅膀要卖掉,后来忙着酒礼一直忘了解绑,如今忽然想起来赶紧解绑,没想到这母鸡却扑棱棱飞进前院里,不肯去后院的鸡窝里,张麒张昶张升三个又追又堵,却愣是让这鸡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气得做晚饭的王氏也不顾锅里的菜,抄着锅铲在院子里呼喝。

    最后终是把这鸡重新绑缚起来了,一家人累得气喘吁吁,吃饭的时候都感觉嘴里漏着气。

    “俺看还是别卖了,”张麒道:“这鸡不像是病了,也不像老的要死的模样,看它活蹦乱跳的,怕是很快就有蛋了。”

    “卖了之后就没有合适的鸡毛做掸子了,”张昶冷不丁蹦出一句:“可怜这鸡,咱家以前七八个掸子都用的它身上的毛。”

    “再过几天,阿娘是想打也没得人给她打了,”张昭华道:“二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也就是去县城,商队那里新开了个档口,管事点我去学着支应支应,”张升很是高兴的样子:“离得这么近,过得七八天就能回来啦。”

    张昭华便把宝钞掏出来,这东西她给了粮长,但是粮长却推还给了她。

    令她惊讶的是,没有人对于这笔钱的来历有所问询,因为他们都以为是岳氏送来赔情的。

    原来在她去粮长家里的时候,岳氏已经差人送来了一批东西,最显眼的是木匣子里装着的两支食指粗的银钗子,王氏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在知道了岳氏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之后,心中自然气愤难平,也知道她原先暗想的亲事怕也是做不成了。

    “咱们囡囡这么好,”王氏越想越不舒服:“她岳氏怎么就犯了克地看不顺眼!以她那刻薄的性子,谁家女儿能在她手上讨了好!谁家又会白白送了女儿去糟蹋!”

    “吃饭吧,说这些有的没的,”张麒的筷子在空中虚晃过去,道:“本来就是没影的事情,这样划开了也好。”

    不过王氏想到那两根钗子,心里倒是渐渐消了气,心里盘算着给囡囡全做了嫁妆,而眼前这十贯宝钞,既然不能换成金银,就给买一些压箱底的好缎子。

    “对了,你刚说这宝钞值多少钱来着?”王氏问道。

    “十两。”张昭华重复了一遍,就看到王氏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了。

    “怎么了,”张昭华道:“那钗子也不止十两吧。”

    “那钗子是旧物了,一看便是戴过的时间长了,”王氏撇撇嘴:“到时候要拿去银匠那里重新炸一下,那东西看着厚重罢了。”

    可是眼前这薄薄的几张纸,却是实打实价值十两啊!

    “这东西,俺也没见过,”张麒把宝钞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道:“要不然去城里的时候,俺揣着去问问。”

    “县里恐怕没流通,”张昭华道:“听说州府可以用。要不然全都给二哥吧,他日后走南闯北,少不了会用的到这东西。”

    张升也没有推让,只道:“这钱算是囡囡借俺的,日后连本带利全给囡囡赚回来,一定给囡囡全做嫁妆!”

    张昭华夜里回去把油灯一点,这灯油是小麻籽和谷糠熬炼的,杂质多,而且还能爆烟——黑暗的四壁被点亮了,她便解下衣裳爬上炕,被子一盖自觉地睡了下去。

    好像又能听到隔壁大房里的窃窃私语,但是张昭华却没心再听了,一夜睡得香沉饱满。

第三十一章 北平() 
洪武十八年的十月下旬过得极为不平静。

    先是粮长被官吏请去了州府,什么原因都不知道就拉上了马车,可怜粮长七十多快八十岁的人了,那身子骨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得起一路的颠簸。

    粮长的离去在村里造成了人心惶惶,不过十天不消月余,粮长却又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张昭华听到了消息就扔下了烂笔头去了粮长家里。

    门口已有许多张望的人,张赓带来的仆从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并不许他们进来;然而张昭华来的时候就被放了进来,但是也被告诫不许去正屋书房。

    张昭华并着两个小短腿坐在窗下,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风把她的袄裙晃得嗖嗖地响,不过在这样的冷风里她却闻到了屋里新泡的茶叶的味道,同时飘过来的还有不平静的声音。

    “……去的时候府官已经被收押,布政使也下狱,”这是粮长低沉的声音:“是按察使诘问的,核对账目,进出一石都要细细核问,查完之后也并不放回,只在配房里叫其他人进去……”

    “有多少被抓?”张赓问道。

    “八府里有三个已经确认,直隶州州官没事,剩下的十一州里有六个州官官田的账有问题,不知道怎么办了,七十九县只说查了六十七个,要全部查完再说。”

    “怎么会这样,”张赓不可置信道:“年初不是说只查京郊吗?”

    “案子是拖泥出水,越来越大了,”粮长道:“听说六部中,各司左右侍郎甚至尚书,已经被牵连了二十八个,连部阁大臣都无法幸免,现在查到省司,就更不会留情了。”

    张昭华听得悚然,是什么案子扯了出来,居然牵连了这么多高官?

    “应天、镇江、浙西这些地方,已经了了案了,”粮长道:“据说乡绅富户,没有一个不破产的,如今查到了河南,怕也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

    “为什么河南最后才被查,”粮长道:“因为审刑司吴庸是咱们河南人,念了那么一点香火情。”

    “但是看结果,”张赓摇头道:“好像也没有宽宥。”

    “多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足够抹平很多东西了,”粮长道:“但是我看这个吴庸做的有些露相,而且——”

    “而且什么?”张赓追问道。

    “皇帝钦定这个案子的主审是吴庸,你不觉得奇怪吗,”粮长道:“吴庸原是前朝河南行省右丞,到了国朝,官是越做越小了,从按察司副使这个正四品做到了审刑司右审刑这个六品的官儿,如今却一跃而上,查办起一品官员的案子了!”

    “朝中高官差不多都牵连进郭桓这个案子里,”张赓道:“皇帝只能挑个官场底层的上来,吴庸是想官官相护也护不成。”

    “还有一点,”粮长微微哼了一声,道:“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例子,可为期不远。”

    “啊,”张赓讶异:“您是说——”

    “当年毛骧审问胡惟庸案,”粮长道:“前后株连三万人,平息众怒,皇帝毫不犹豫地就将毛骧推了出去,如今业已牵连上万了,难道他吴庸作为主审,还会有个好下场吗!”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张昭华在屋外已经感觉不到吹拂在脸上的冷风了,她心里的寒意更重。

    “皇帝此次震怒,不光是因为牵扯出这么多人,”粮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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