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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昭华-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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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壶递给了她。

    “你躲远一点,”芳芳喊着:“小心俺淋到你。”

    张昭华后退了几步,看着芳芳把一壶水浇灌下来,末了把衰败的枝桠都抽除了,做得又利落又迅速,不由得道:“芳芳,你这么利索,秦婶儿还嫌你不够能干啊?”

    “那是,”芳芳攀住一个高枝,直接从上面晃到了另一棵树的枝桠上,两只手稳稳捉住了,道:“俺娘说俺以后要是许了人家,早上嫁出去,晚上就会被婆家赶回来,说白了还是嫌弃俺不会织布不会做针线。”

    张昭华看她荡来荡去的,不由道你小心一点,刚说完就听芳芳“咦”了一声,还以为她被树梢刮伤了,急忙道:“让你大意,这下划着了吧——”

    “不是不是,”芳芳道:“我看到好几个人都去粮长家里了,你爹也去了。”

    “哦,那是粮长召甲长去开会呢,”张昭华不以为奇道:“黄册的事情。”

    “征秋粮啊,”芳芳点了点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噗嗤笑道:“马寡妇也去了,我就知道她要去,这下有的好看了,怕是又要闹了。”

    张从叔是粮长,也任里长,张昭华是后来才知道,粮长这个官儿,实在是大得多。

    原来每纳粮一万石或数千石的地方划为一区,每区设粮长一名,由政府指派区内田地最多的大户充任。

    粮长以前都没有说过,他的田地是永城包括周边几个县城中最大的,他是切切实实的地主大户,他手中的职权也是非常大,除了纳粮交差之外,还有丈量区内土地、拟定田赋科规则等,比如说某家粮不够的时候,粮长是可以酌情的,他可以在黄册上写上此人交粮满额。

    张从叔管着几个县城及周边大大小小村镇的税户,统共约摸有六千户,这个数字在张昭华看来是很大了,但是据说,因为河南丁口多是流民的缘故,较其他地方远不足,据说邻省安徽江苏这些地方,粮长都是管束九千到一万户的。

    另外,洪武十四年以前,地方是没有里长甲长的,粮长就充任这些人的职责,包揽地方事务、掌握乡村裁判权。十四年以后,天下郡县编赋役黄册。以一百一十为里,一里之中,推丁粮多的十人为里长,余百户为十甲,每甲十户,推一户为甲长。粮长兼任里长,而张昭华的老爹张麒识一些字,就在粮长的下做了甲长,管摄一甲之事。这一甲十户里,恰好就有难缠的马寡妇。

    “马寡妇丈夫死了,又没有儿子,为的家里一个丫头能多带点嫁妆,自然要闹。”张昭华道:“她前些年闹得要把官田弄成陪嫁的私田,我爹没同意,她就抱着女娃坐在我家门前哭,还以为我家把她咋样了呢。要不是最后粮长发了话,她还不甘心那四十五亩的田地呢。”

    “就是现在也不甘心,”芳芳哈哈哈笑了一通,道:“她家里丁口少,粮长还照顾她,每年田地都是村里人帮她打理,一句谢也没有,俺次次看着她奔李村,把余粮卖了钱、换了布回来。”

    “那还不都是要给她女儿的东西,”张昭华叹息道:“要不是看她一心一意为女儿打算,又是年纪轻轻守了寡不打算再醮的,粮长也不会多般忍耐她。”

    见芳芳还在张望,张昭华笑道:“先前她闹着不想交租,粮长是能减则减,黄册上她的缺口,都是由粮长给补上的,今年可不用了。”

第五章 畸零() 
“怎么地?”芳芳从树上滑下来,道:“今年粮长不打算给她补了?”

    “不是,”张昭华道:“今年我听粮长说,黄册跟以往不太一样了,说是册首有图,有鳏寡孤独不任役的,就带管于一百一十户之外,名字列于图后,专有个名儿,叫‘畸零’。”

    “那马寡妇就不用交粮了?”芳芳惊讶道:“她就是那个‘寡’嘛!”

    “应该是这样。”张昭华道:“虽然是这样,但是岁终报户口的时候,她那名字是要写在‘户绝’那一栏的,她绝户了,听起来够难听的。”

    “可不是绝户了吗,”芳芳撇撇嘴,提起水壶道:“蓝蓝没有爹,没有兄弟了,以后谁娶她谁就要仔细思量,还得帮养她老娘呢,那许多人家自然是不愿意的。要嫁到外村去,马寡妇更不愿意了,将来没人养她,俺看她还是想着要把蓝蓝嫁到本村,她不错眼儿地盯着才行呐。”

    蓝蓝是马寡妇唯一的女儿,今年五岁,长得柔柔弱弱地,脸儿瘦的巴掌大,不敢抬头看人的。但是张昭华和芳芳都知道她不是饿肚子没营养,马寡妇其实有一手好厨艺的,据说以前是给富户人家的厨娘,也因为这一点,村里有喜庆事或者祭完土地神的喜宴,粮长都一般都会叫她来主厨,所以马寡妇是有钱的,而且不吝惜给女儿吃穿上用。

    她们说着往家里走,路上碰到一个人,按辈分来说张昭华要叫一声叔爷,她们这个村虽然都不是亲眷,但是家家户户都是同姓,在这个时候讲究“同姓一家”的道理,在粮长的引导下,村里人都序了辈分,眼前这个人六十岁了,所以张昭华就要过去先问一声。

    “华姐儿,”老头咳了两声,连连摆手道:“快过去看看你家兄弟,又在欺负马家那丫头呢,说了也不听,你去看看吧,俺还要去粮长家里。”

    张昭华道一声谢,问明了地方,匆匆忙忙地赶去了。

    其实一听到“沟水头”这三个字,张昭华心里就咯噔一声,张升特别顽劣,又特别爱记仇。先前马寡妇在家门前闹过,他就一直记着,每每欺负蓝蓝,吓得蓝蓝缩在家里不敢出来。

    马寡妇骂了也没用,张麒打了也没用,张升就是和蓝蓝过不去,蓝蓝躲在家里也有法子,他不越墙,就站在屋子后面的树上往马家扔东西,他用豆腐渣做了弹丸一样的东西,用弹弓射到马家窗户上,这个豆腐渣丸子要是射到人身上就会开花,碎渣会炸开,而且因为张升坏心眼地把豆腐渣存放两三个晚上,这渣滓味道又腥又臭,顶风臭十里,实在让人作呕。

    张昭华就见过马寡妇被弹丸射了一脸的情形,张升被打了几回依然我行我素,马寡妇气的狠了,就拿金汁水泼他,金汁水就是大小便混合的东西,张升被泼了就恶心地哇哇乱叫,不过还真被治住了,不敢再用豆腐渣射人。

    不过马寡妇也不是天天在家,她一出门去的时候,张升就带着一帮娃娃过去欺负蓝蓝了。

    她到沟水头的时候,果然看到张升和一帮屁大的娃娃把蓝蓝堵在了水边。她往前走几步,就听到张升的声音:“你妈不是特能撒泼吗,当年在俺家门口不是死赖着不走吗,她可真有本事,她那本事你怎么没学的一两分——听说你妈偷下的税,都给你弄做了嫁妆,那税都是俺们全村的人给补上的,你好意思带去婆家花用吗?”

    说着张升就呲开了嘴巴,张昭华一看他那标志性的动作,急忙拨开人群喝住他,不过已经晚了,一口白白的唾沫就从张升缺漏的门齿中飞出来,唾到了蓝蓝的脸颊上。

    张升身体比别的孩子弱些,普通孩子七岁左右换牙,但是他是到了八岁半的时候才脱去一口乳牙的,别的牙齿都长全了,唯剩下一颗大门牙迟迟没有长出来,这倒成了他的秘密武器了。当他看到村里的老人痰唾的样子就学了来,不过他没有痰,就攒一口大唾沫,从他漏风的牙齿那里唾出来,唾到别人的脸上。

    张升还没有能耐对自己家人唾一口,他对张昭华倒是跃跃欲试,不过张昭华早在他露出这样苗头的时候就狠狠收拾了他一次,不仅摁在地上往他嘴里塞了口草木灰,更是抢在他前面跟爹娘告了状,张麒和王氏加起来把张升一顿胖揍,从此再也不敢喷张昭华了,但是对村里其他的孩子就没什么顾忌了,想怎么喷就怎么喷。

    他这一招着实恶心人,面前的蓝蓝就脸色白得透明,躬下身去一阵呛咳,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看得张升他们哈哈大笑。

    张昭华大怒,一个步子奔过去揪住了张升的领子,把他往地上一搡,张升坐了一个墩,刚要骂人,抬头一看是张昭华,就先哑了声儿。

    “张升,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张昭华插着腰数落他:“让你莫要唾人,你还偏偏要唾——你忘了爹是怎么说的了,你要再犯一次,就把你头拎着,摁到粪坑里你也尝尝恶心的滋味!”

    这一番疾言厉色,唬地张升身后一帮的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哗啦啦地全作鸟兽散了。

    “你都十一岁了,张升,”张昭华气愤地看着他,道:“一不帮爹去田里干活,二不帮娘分摊家务,整日呼朋引伴招猫逗狗惹是生非,不知道闯了多少祸,每次都让爹娘你给别人赔情道歉,你还问别人好不好意思,你怎么不拿这话问问自己,你怎么这水边好好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爹娘生了你,除了白瞎了一碗饭吃,还有何用处?”

    张昭华把头快要栽进沟水里的蓝蓝扶起来,给她抹了两把脸,道:“走吧蓝蓝,我送你回家。”说着她也不管蹲在地上揉着的张升,就拉着蓝蓝离开了。

    蓝蓝实在是哭得可怜,任谁被无端端唾上一口,也觉得实在反胃。张昭华把她半拖半抱地弄回了马寡妇家里,因为蓝蓝虽然五岁,其实个头小的很,跟个萝卜头一样,张昭华最后干脆把她背了回去,进屋一看马寡妇还没回来,不由得略松了一口气,把小萝卜头赶上了床,给她安慰了两句,本来想给她弄点水喝的,但是一想这妮子估计估计看什么都恶心地咽不下去,也就作罢了。

    她刚走出屋子,就看到马寡妇提着一篮子什么东西进来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就听马寡妇道:“华姐儿来了啊,我们家蓝蓝呢?”

    “蓝蓝在屋里呢,不麻烦了,”张昭华恨不能赶紧躲开她,道:“那我先走了。”

    马寡妇犹疑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屋里隐约有几声啜泣传出来,马寡妇忽然明白了,篮子一扔,目光不善道:“华姐儿,是不是你家升哥儿又欺负俺家蓝姐儿了?”

    “都是小孩子玩闹,”张昭华急忙陪个笑脸道:“不当真的。”

    “什么小孩子玩闹!数数你们升哥儿这是第几次了,为什么偏偏和蓝蓝过不去?”马寡妇大嗓门咋呼开,“就是欺负俺们家是绝户人,没有人顶梁柱,没有人给俺们撑腰呗——村里人不帮衬也就罢了,如今连个小孩子,也学着作践人了!”

    张昭华知道是自己理亏,好脾气地赔情道歉,说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张升,不料马寡妇不依不饶起来:“你那兄弟不欺负别家的娃娃,只盯着俺们家蓝蓝可劲儿欺负,为什么——小孩儿懂得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你家大人教唆他来欺负俺们孤儿寡母,是什么打算,安的是什么心?”

    说着她作势要去屋里扯出蓝蓝来:“你要是今儿不说明白,俺就去粮长家里理论,看粮长是帮理帮亲?”

    张昭华本来半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去的,但是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人,她就只好再转了回来。

    这马寡妇对着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理论,普通的六岁大的孩子听得懂,回的上话吗?不过是想让门外人知道张升有多顽劣,然后在粮长那里就可以可劲儿告状罢了。

第六章 牌坊() 
张昭华叹了口气,道:“马婶儿不要生气,这件事儿,确确实实是二哥做得不对。这点也没什么可以说的,我们家不知道他胡闹的事情打了他多少回了,他上花花绿绿的,没有一块好肉,您不信的话就扒开他的裤子看,可不是我们不教训不打骂他。”

    门外头有人已经笑了起来,马寡妇提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张昭华就抢在她前面道:“您刚才说是我们家人教唆他去欺负蓝蓝的,这点我们可绝不应下来。蓝蓝是我们村里的孩子,同姓一家,都是姓张的娃儿,是亲人,我们是闲着力气没处使了,欺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吗?更何况蓝蓝还那么听话乖巧,谁不稀罕——”

    “升哥儿为什么跟蓝蓝过不去,”张昭华道:“他知道什么,不过是看着爹娘因为丁粮催缴不上的缘故忧心而已,他只看到我爹的不容易,却没看到您家的不容易。您家日子难过,大人是心知肚明,小孩子却不知道。您要是说这就是我爹娘教唆的,那可就是着实冤枉了他们。”

    “你这么说,好像你不是小孩子一样,”马寡妇十分讶然,道:“你怎么说话跟大人一样,口齿如此伶俐!”

    “我知道这些事儿,不过是因为我娘每次蒸白面馍馍的时候,都留着一份儿让我给您送过来,”张昭华是给马寡妇家送过两次馒头,不过当然不是每次蒸了馒头都送的:“次次都跟我说您家的不容易,说能帮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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