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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昭华-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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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学得还不扎实,”粮长道:“而且抡才大典还不完备,只是开了会试殿试而已,还在争论进士及第的授官问题,听说今年科举第一,只是做了侍读而已,尚不及举人监生。”

    “能考就行了,已是不违背你当初的誓言了,”粮长夫人埋怨道:“你一直说国朝科考不完备,非要哥儿等着,继哥儿等不住去了国子监,你就不认他了;庚哥儿如今能考了,你再不让他去,怕也要逼得他走监生的路。”

    “监生立身不正啊,进士才是为官的清要之阶,”粮长捋须道:“你别看现在监生、举人充斥朝堂,只要开了进士授官,以后的朝堂都只会是进士的天下。监生、举人,怕到时候连循吏都做不得了。”

    张昭华默默听着,以她浅薄的历史知识,她也知道明清两朝科举是正途。当年她高考的时候,老师曾经拿明朝科考做,说明朝秀才中举的多为30:1,中举率约为3。3%。举人中进士的,多为20:1,录取率约为5%。

    这可比后世的高考难多了,真真可以算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三年全国十三省才会选拔出三百人左右,实实在在都是拼杀过来的。

    也就是在这一天,张昭华终于知道了粮长的身世。

    粮长名字叫张从叔,字耕望。这一名一字都是有故事的。

    粮长是家里第三个儿子,生下来就是议定好要过继给没子嗣的叔叔的,所以名字就叫张从叔。他长大了之后四处求学,终于拜在一个大儒的门下。只是这个大儒是元朝科举制度下的淘汰者,终元朝一世,只有十六次科举,这个大儒苦等了十二年,才等到一次科考,可惜依然没有中。

    这个时候张从叔拜在门下求学,他便给这个孩子取了字叫耕望,意思是如果不中进士,就耕田有望。

    后来在张从叔的刻苦学习下,老师没有完成的心愿,终于让他完成了,他中了元朝至正五年的进士,如果往前数两届,有一个叫刘伯温的人,中了至正三年的进士。

    后来的事情就在张从叔的口中变得模糊起来,他中了进士,却没有仕宦。游学、归乡没多少年,天下就纷乱起来。颠簸半生,回了故乡,因为儿子是监生,故而推脱不去县官的任命,还是任了地方的粮长。

    张从叔自奉正途出身,眼见国朝在朱皇帝手上,却以举荐做官成了大流,心中自然大不以为然,生了两个儿子,在他的教导下,读书都很好,只是不许他们做官,非要等到科考完备的那一天。大儿子就偷偷溜去了南京入了国子学,小儿子留在县城里打理家业,等着科考下达开封府的一天。

    粮长居然是进士出身,张昭华还没从震惊里反应过来,就听到张从叔道:“今日还有黄册的事情要办,且不考校你功课,我教三句文,你记住了明日一并考。”

    张昭华低声应了,翻开小桌子上面摆放的书本,道:“先生请讲。”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张从叔道:“治理一国,应当恭敬国事,治民以信而不欺愚百姓;开支,不奢侈浪费;体恤百姓辛苦,役使百姓按照农时耕作与收获。”

    他细细讲了一遍,问道:“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先生,昭华有一些地方不明白。”张昭华想了想,道:“孔子说,道千乘之国的人,指的是君王还是臣下呢?”

    张从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就听她道:“按理来说,孔子是主张学而优则仕的。他不提倡归隐,也希望弟子们出去做官。所以他考校弟子们的理想的时候,除了颜回、曾皙这样甘于淡泊的人,其他的弟子都有出仕的志向,连子路也有治理千乘大国的理想,所以这句话应该是孔子教导弟子们治理大国的方法。”

    “所以孔门一贯的思想就是,臣子敬忠国事,致君尧舜,令君王垂拱而治。”张昭华道:“但是我记得先生曾经对我提过,当今陛下宵衣旰食,奏章不经中书省而直达于御案,事无巨细一决于上。宫中用度,十分俭薄,每顿饭只有四菜一汤,而且还自己开了菜园子种菜。条条本该官员做的事情,皇帝却都做了,那百官又当如何自处呢?”

    其实张昭华还有一些话没说。孔子一共提出五项治国准则,敬事、信、节用、爱人、使民以时,除了刚才她说的敬事、节用之外,其实朱元璋是条条都做到了。

    比如这个信用的问题,张昭华在六年的时间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明太祖朱元璋不懂经济。

    她听张从叔说过,八年前河南洛阳和开封两个地方设了宝泉局,与京师的宝源局一起铸造钱币。这个宝泉局是开了关、关了开不知多少回。朱元璋铸小钱,与钞兼行又没有制定一个统一的钱钞兑换规则,兑换是上下浮动,张昭华不知道城里人是怎么看待宝钞的,但是他们乡下人,那是根本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去用宝钞的。

    宝钞在宋朝有通行的市场,那是经济高度繁荣下的产物。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国家根本还没建立好国家信用,今日用钱换钞,没过几天同等的钞却换不来同等的钱了,百姓怎么能信任政府的决策呢?

    所以张昭华耳闻目见,长到六岁了没有见过一张所谓通行全国的宝钞,见到的都是小钱和碎银子罢了。

    国家虽然草创,但张昭华不信没有精通钱法的官员。这一看就是皇帝独断专行的结果,估计户部尚书根本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连这个“信”都被朱皇帝包揽了。

    至于这个“爱人”,朱元璋如果不爱百姓,那么历史上就没有爱惜百姓的皇帝了,如果百姓告官,他不会加罪百姓,只会惩处官吏。这在历朝历代都是要追究百姓的“下犯上”的罪过的,但是到朱元璋这里,全都免了。

    最后一个“使民以时”,这个时候官府对朝廷的决策是贯彻地很彻底的,军屯、民屯,春种秋收、甚至养蚕缫丝,都有官府课业帮助,办事效率很高。

    总结下来就是,孔子说的本该由官员做的事情,朱皇帝一个人全包了,那他手下的官员该做什么呢?

    张昭华想到这里,才发觉自己问的已经不仅是一句论语语句的释义了。自明以后,皇权空前高涨,未尝不是朱元璋废丞相大权独揽的结果。一个人再英明,也不可能兜得住全天下。

    “那你觉得,皇帝的职责是什么呢?”张从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

    张昭华笑道:“皇帝之职,前人已有叙之,所谓‘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出自《谏太宗十思疏》里的这一段话,明明白白说明君主只需选贤举能,自可有修明之政。贞观之治非唐太宗一人之力,是君臣庆会的结果。

    “是子,可谓聪明之极矣——”张从叔显然很赞同她的见解,称赞了她一句,忽然又问道:“我屋里书虽多,并无一本会要、政要,你这女娃,是从哪里看得十思疏?”

    张昭华正为得了先生一句极高的夸赞而自得,忽然听得这一句,顿时瞠目。

第四章 灸树() 
从哪里看的?

    自然是上一世的记忆里。高中语文课本中,《谏太宗十思疏》是重点篇目,要求详细记诵的,文言文段落语句其实最是琅琅上口,学过了很多年之后,若能提示一句,后面的自然顺口而至。

    她背得是顺口了,但是却忘了自己如今是个乳臭未干刚开了论语半年还没学完的孩子,诗词和诗经依靠着前世的记忆学得最快,除了这个没别的什么值得夸赞的,描红不仅粗陋,而且遇到部分繁体字还要和脑子里的简体字对照一下才能认出,这样的水平,居然说出了谏章里的文段,甚至还不用先生讲解,自己就明白字字句句的意思了。

    这可能吗——

    看着先生矍铄的面容上似笑非笑的眼神,张昭华心里猛地一跳,道:“先生不知,我是从您案头那一卷资治通鉴里看来的。”

    张从叔“哦”了一声,似乎是才想起来通鉴里也有这文,不过他也没放过张昭华,道:“这通鉴,看得懂吗?”

    “看不大懂,”张昭华道:“学生翻阅,就是挑拣自己爱看的故事。”

    “哦,”张从叔微笑道:“你爱看何人的故事呢?”

    张昭华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通鉴不比史记,没有多少趣味性,写得史料翔实,十分有厚度和深度,自己能从里面看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张昭华只得道:“学生看得是,后妃列传。”

    张从叔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似是还要问。张昭华只觉得这对话十分古怪,正想找个话题岔过去,就听得外面张夫人的声音传过来:“老爷,今儿见是没晴天了,你把篱笆架上的字画收起来吧,我这儿局促地紧。”

    果然太阳升到空中依然是雾蒙蒙的一片,张昭华想起自己早上晒的棉被,应该也被王氏抱回去了吧。

    尾随张从叔去了外院,张昭华以为晒的是老先生自己的字画,没想到看到款识,上面写着“宋仲珩于丁巳年亥月廿一书”这几个字,便问道:“阿爷,这个宋仲珩,是谁呀?”

    课堂的时候,张昭华就叫张从叔阿爷,听到声音过来的张从叔过来一看,道:“他早死了,还是个罪人,你莫要动这边的东西,去把阶上我晒的书收起来。”

    张昭华乖巧地应了一声,就去收拾书了。她听到张从叔低沉含糊的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字……”

    她留了个心眼,把一摞书抱进去的时候问张夫人道:“阿奶,阿爷手上的字画,是别人送的么?”

    “是他原先一个学生送的,”张夫人抬头看了看,道:“他给人当塾师,教了人家半年,现在这学生做了同知,打听到他在这儿,转道从安徽过来看他,给他带的。”

    张昭华点了点头,几个人把书都搬到了屋里来,之后张从叔又给她教了两句论语,就打发她回去了,走之前给她装了半只桂花鸭,说是别人送的特产。

    张昭华蹦蹦跳跳地朝家走,到了门口刚要喊,就看见隔壁张秦氏家的门开了,芳芳费力地提着一壶水出来,眼一抬,也同时看到了她。

    “芳芳,”张昭华叫道:“你干什么去呀?”

    “俺娘让俺去灸树,”芳芳本来不情愿的,看到张昭华就高兴起来:“你跟不跟俺一起去?就两棵树,离得还近。”

    张昭华也知道她家的田地离得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时候就听到芳芳又叫起来:“阿华,你又得了好吃的了?”

    张昭华心里一顿,平常她从粮长那里得了糕点,张麒张昶父子都不爱吃,张昭华就常招了芳芳来分享,看她抱着糕点啃得像只地鼠的模样,觉得十分可乐。

    但是如今她怀里的是半只肥鸭,她自己好久没吃肉了,况且还有家里几口人,她就不太想要分享了。

    “不是糕点,”张昭华只好道:“是粮长家的米,借我家的臼头舂一舂。”

    说着她飞快地进了家门,把纸袋子放在了灶台上。等王氏听到声响出来看时,张昭华已经跑了出去,和芳芳去了她家的桑树林里。

    水壶的盖子盖的严,她们到桑树下的时候,里面还能听到细小的冒泡的声音。芳芳用手一指,道:“喏,就是那两棵。爹说树底下有虫,治不活了,娘非要灸一次。”

    这里有个奇怪的风俗,树木如果枯萎、衰老或是虫蛀了,就用沸水浇灌下去,要灌得彻彻底底,同时把树叶也大致洗刷一番,过上十天半月,这树就会恢复以前茂盛的模样。这个方法就叫“灸树”。

    张昭华想不通这是运用了什么原理,但是她眼见地这个方法确确实实是有效果的,之前她自己家也有一颗桑树坏死了,张升就拉着她灸树,果然七八天之后,那树出了一枝新芽,现在和别的树一样长得好好地。

    张昭华看芳芳把自己的裤脚抹到了鞋面上,她穿的是她哥的旧衣服,尺寸大,张秦氏教她针线,芳芳没有用心学,秦氏就不给她拆改衣服她自己去弄。芳芳还真是心大,就趿拉着宽大的衣服不动一针一线,气得秦氏连天地让她做重活,不让她片刻得闲。

    桑树长得并不高,而且因为秋天的缘故,叶子掉落了一半儿,但是还是让张昭华逡巡不前,只看着芳芳三下五除二踩在了枝桠间,然后把水壶递给了她。

    “你躲远一点,”芳芳喊着:“小心俺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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