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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名捕夫人-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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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慧王府终究是皇子府邸,戒备森严,若不是萧昭晔的意思,画眉一个无人撑腰的柔弱女子绝无可能想走就走,还安安稳稳地扎根在京城最繁华的烟花巷里,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打一开始,冷月心里就没把那清贵雍容的慧王当什么好人。
  刚才萧昭晔那一掐,她本还以为是二人仍有些纠缠未了,心里替画眉气苦,随口问了一句,可眼瞅着画眉竟搬出景翊来把她往外绕,便知道这里面恐怕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这人要是萧昭别的什么,冷月也懒得多问,可这人是萧昭晔,安王爷刚吩咐她查问画眉与他过往之事的萧昭晔。
  画眉一言不发地立了许久,凝望着冷月的一双美目中秋水涟涟,足以让任何与之萍水相逢之人看之心痛如割,冷月就这么冷然看着,一动不动。
  画眉到底眉眼一弯,勾起一抹苦笑,凄然道,“我随你去见景太医。”
  冷月愣了一愣,挪开横在画眉胸前的剑,一把抓起画眉细弱的手腕。
  “那就走吧。”
  ******
  景翊抱着那只锦盒飘回安国寺的时候,寺里的僧人们正井然有序地为今日的法事做着最后准备,四下里香雾缭绕,谁也没发现有道灰影从头顶掠过,落进了方丈房中。
  方丈正盘坐在蒲团上,闭目捻珠,口中以念经的沉缓声调绵绵不绝地骂着高丽王家的列祖列宗。
  捻一颗珠子骂一声,韵律甚佳,悦耳得让人不忍打扰。
  “师父……”景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带着一脸乖巧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找来了。”
  方丈止住口中的念叨,撩起一只眼皮看了景翊一眼,扫见景翊怀里抱着的锦盒,又把眼皮落了下来,沉沉地宣了一声佛号,悠悠地道,“你当真只带了张施主身上的一部分回来?”
  景翊抱着盒子就地一坐,有点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师父,我刚才不是跟您说了吗,安王爷前段日子忙得乱七八糟的,还没来得及给京兆府回话,张老五的尸体到现在还在衙门里压着呢,没有安王爷的批文,谁也没法把他囫囵个儿地带出来……”
  景翊说着,像模像样地抚了抚怀里那个绣着金丝银线的盒盖,“这是张老五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我能把这部分带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师父您道行高深法力无边,就算我只带根头发丝儿回来,您也肯定能把这场法事做下来,对吧?”
  方丈两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景翊听在耳中,自动变成了一个“对”字,于是举起锦盒往方丈面前一递,笑盈盈地道,“请师父查验。”
  方丈缓缓睁眼,看着这锦盒的尺寸默默估量了一番,到底没放下合在一块儿的手。
  “你说这是张施主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那这里面装的是……张施主的头颅?”
  景翊摇头。
  “心脏?”
  景翊还摇头。
  方丈又盯着盒盖看了须臾,肃然抬头,深深看向景翊,“你莫不是把张施主那至阳之物割来了?”
  “……”
  景翊一时有些庆幸自己来这儿出家的事儿是假的。
  “师父多虑了……”
  景翊稳住自己隐隐发抽的嘴角,扬起一道乖巧可人的笑容,一手捧稳锦盒,一手缓缓掀开盖子。
  眼瞅着盒盖缓缓打开,方丈一口气摒得死死的,接连在心里问候了好几遍景家的祖宗,目光终于落在了盒中那个清丽淡雅的瓷瓶子上。
  “这是……”方丈险些被自己一口气噎得背过气,默默顺了许久,才盯着那好看归好看却明显有些年数的瓶子问道,“张施主的哪个部分?”
  景翊小心翼翼地碰着盒子,正色道,“此乃张施主的精魂所在。”
  “……”
  见方丈又闭目起捻珠子来,景翊忙道,“师父,张老五生前是鼎鼎大名的京城瓷王,一辈子别的什么事儿都没干过,就只琢磨了做瓷器这一件事,连他亲孙子都是死在瓷窑里的,您说,他亲手做的瓷器里能没有他的魂儿吗?”
  方丈念了句“阿弥陀佛”,还是没睁眼。
  景翊又往方丈身边凑了凑,拿胳膊肘子戳了戳方丈软绵绵的肚皮,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师父……您就跟王拓说,您超度张老五归根到底超度的也就是他的魂儿,弄副皮囊回来肯定不如这个好使,王拓一准儿没有二话。”
  景翊话音一落,方丈果真悠悠地睁了眼。
  “嗯……搁下吧。”
  景翊长长地舒了口气,小心地把盖子合上,端端正正地放下,这才腆起一张乖巧愈浓的脸,揉搓着手心,能多小声就多小声地道,“那……师父,您看,东西给您带来了,早晨睡过头的那顿板子能免了吧?”
  “免……”
  “谢谢师父!”
  “就连午饭一起免了吧。”
  “……”
  ******
  景翊被王拓选为了那四十九名抄经人之一,抄经是过午之后的事儿,此前抄经之人要沐浴焚香,景翊从方丈房里出来,就直接回了神秀房里。
  景翊走前神秀说要帮忙料理前殿的事,待用了午饭再回来沐浴,于是景翊只当屋里没人,准备把自己先扔到床上歇会儿再说,推门进去之后就一边宽解僧衣一边往里屋走。
  一脚迈过里屋的门槛,景翊准备宽开中衣的手滞了一下。
  里屋的桌边坐着俩人,俩女人,像两尊泥菩萨一样,默然相望,全都一声不吭。
  面对门口而坐的那个是他媳妇,一脸冰霜。
  另一个女子背对门口,看不见脸,只能在艳色的衣裙与过于妩媚的坐姿中看出是个风尘女子。
  他媳妇带一个风尘女子来寺里见他?
  景翊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把宽衣的动作改成了穿衣,边穿边往里走,边走边像一家之主般温柔且大方地道,“小月,这位……”
  话没说完,便见冷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火辣辣的,好像要生生把他烧化了似的。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见那风尘女子没有回头,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来头,景翊便乖乖地站定,一边系腰带,一边有些含混地道,“这不是刚回来,把东西送到方丈那儿去了吗……”
  冷月微微眯眼,盯着景翊在腰间不急不慢忙活的手。
  “给方丈送东西,还得把衣服脱了?”
  

☆、第62章 剁椒鱼头(十三)

  景翊忙活在腰间的手顿了一下,一时间系也不是;不系也不是了。
  “不是……这衣服是我自己要脱的;跟方丈没关系。”
  “……”
  “不是!我就是犯困想睡会儿,就脱了……”
  “……”
  “不是不是……我是在门口脱的!”
  “……”
  看着冷月已经青黑如铁的脸色;景翊欲哭无泪地闭上了嘴。
  任他那张嘴平日里怎么舌灿莲花;一对上冷月这副脸色,那根舌头就僵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景翊总觉得;自打他进了安国寺,冷月看他的眼神里酸味就一刻浓过一刻;他要是在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冷月的眼神没准儿就能把他腌成腊八蒜了。
  他住在和尚庙里她都能酸成这样;哪天安王爷要是一时兴起,让他住到烟花巷子里去,那后果……
  景翊觉得全身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地把系到一半的腰带系好了。
  刚刚系好,还没来得及整理前襟,那背身而坐的风尘女子就带着一抹浅笑徐徐转过了头来,一急之下,景翊慌忙抬起两手交叠护在胸口,把那女子看得狠狠一愣。
  目光落在女子脸上,景翊也狠愣了一下。
  “画眉姑娘?”
  “景……”
  画眉愣愣地看着秃着脑袋两手护胸的景翊,一个“景”字说完,两瓣嘴唇开开合合半晌,到底也没想好后面该接个什么才对。
  冷月是蒙了她的眼把她抱来的,她在这房中坐了这么一阵,只觉得这房间不似寻常客店,更不似寻常人家的住处,简洁已极,却又清雅出尘,只当是景竡府上的药房一类。刚才听见景翊进来,也不觉得弟弟出现在哥哥家有什么奇怪,这会儿看着景翊这么一副和尚模样,才猛然醒过神来。
  “这里……这里是寺院?”
  冷月没答她,只站起身来把景翊拽到外间,一边不带什么好气地整理着景翊开敞的衣襟,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让我从她嘴里问点事,她这儿跟我较着劲儿呢,我对她下不了狠手,就把她带来了,你替我问问……”
  景翊也不问冷月要他问些什么,闭上眼睛递过半边脸来。
  “亲一下就问。”
  冷月嘴角一抽,很想在这白嫩嫩的腮帮子上狠掐一把,但手指刚挨上景翊的脸,触手一片滚烫,就说什么也下不去手了。
  “问完再说……”冷月在那触感细滑却又见清减的腮帮子上轻轻抚了两下,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你去问她三件事,第一,当初她为什么离开慧王府,第二,她怎么离开的慧王府,还有,她现在跟慧王是什么关系。”
  景翊拧起眉头思虑了片刻,点头,“可以……不过,怎么问都行吗?”
  问话横竖都是用那一张嘴,随他怎么问,他还能问出朵花来不成?于是冷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景翊眉心微展,轻轻抿嘴,睫毛对剪,“那我有言在先,我问话的时候你不要进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进来打岔……也不能打我。”
  这件事她本就是没了头绪才带画眉来见景翊的,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景翊来问,那自然是景翊说了算的,于是冷月又点了点头。
  点完,冷月犹豫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又向景翊挨近了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问话就问话,别挨她太近……她染了梅毒病,先前自己给自己浇了一身冰水,发了高烧,才躲过你二哥的检查。”说罢,冷月轻抿嘴唇,带着几分愧色补道,“我答应过她不会说出去。”
  冷月是习武之人,虽在公门当差,但常年东奔西跑,身上多少有些江湖气,格外守信重诺,若非担心景翊,这桩已经应了画眉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景翊当然知道她这习惯,被她那几分愧色撩得心里一暖,颔首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放心。”
  见冷月当真有了放心的神色,景翊这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揉出一个温和可亲的笑容,不急不慢地走回了里屋。
  景翊进去时,画眉仍在错愕地打量着这间僧舍,像是难以相信冷月竟把她带到一座寺院来,听见景翊的脚步声,转头把目光落在景翊的脑袋上,目光中难以置信的味道就更浓了。
  “坐坐坐……别客气,小月要办点事儿,晚会儿回来。”景翊笑盈盈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画眉,一边斟茶,一边热络地道,“不知道画眉姑娘要来,也没备什么好茶,凑合着喝两口,润润嗓子吧。”
  画眉向门口看了看,目光所及一片空荡。
  画眉只当冷月是抽身去请那不知藏在何处的景竡了,便怔怔地坐下,怔怔地看着脸还是那张脸但头已不是那个头的景翊,怔得声音都有些虚飘了,“景……公子,恕画眉无礼,敢问公子为何突然遁入空门?”
  景翊把斟好的茶送到画眉面前,收敛起些许笑意,温声道,“画眉姑娘还记得冯丝儿吗?”
  画眉微微一怔,点头,“自然记得。她曾是雀巢里的清倌人,被公子一手捧红,才得了个归宿……不过,前些日子听冷捕头说起,不知为何,她已被府上的管家害死了?”
  景翊身子微僵,不察地皱了下眉头。
  关于冯丝儿的死,他就只听安王爷轻描淡写地说了那么一句——身涉一案,遇害身亡。
  公门里有公门里的规矩,安王爷不多说,冷月不愿提,他就一个字也不问,但闲暇之时他也暗自琢磨过,有理由有条件害死冯丝儿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成珣从苏州老家带来的那个管家并不该在其中……
  景翊轻轻点头,面不改色,浅笑道,“她活得艰难,死得委屈,总得有人为她超度超度吧。”
  画眉愕然望着景翊,“公子出家,是为了超度丝儿?”
  景翊施然点头。
  “那……此事,冷捕头可知道?”
  见景翊只笑不答,画眉摇头一叹,伴着发间步摇细碎的声响,叹得凄苦非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已被景翊微笑着抢先道,“我记得丝儿曾跟我说,你进雀巢,也是为了一个人?”
  景翊话音未落,画眉轻轻摇动的头颈已然僵住,步摇坠子无力地晃动几下,也不再出声,描画精致的面容隐隐发白,唇边常年挂着的浅笑也僵得没了踪影,只含混地应了一声,“公子说笑了……”
  景翊像是没听见画眉这软糯的一声,仍像闲话家常一般漫不经心且毫不遮掩地道,“好像还是画眉姑娘至爱之人?”
  画眉紧抿红唇,纤长的双手紧紧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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