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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流木-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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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9节 
作者: 吴小雾 
         
  小店主嘿嘿笑,眼睛乱瞄看到伍月笙手上的蝙蝠:“这纹好些年头了吧?下针太浅,快化了。不过师傅手艺真不错,线儿走这么匀。”细看了看:“哎哟姐们儿,你这用的不是一般颜料吧?”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白鸽儿血?” 
  伍月笙有趣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小店主得意洋洋:“那当然。人工色素时间长了发青,你看你这颜色发黄啊。不细看以为胎记呢。” 
  发青发黄要看体质酸碱度如何,这跟什么神奇的红睛白羽鸽子血没关系。听李述讲,用鸽血上色纯属噱头,没什么特殊效果,而且很不仁道。鸽子血极易凝固,若用它的血来纹身,须当场割开鸽子喉咙,取鲜血,以针头刺进皮肤。 

  伍月笙懒得戳穿他的假资深,对纹身的讲究,她不比他懂得少。倒是被他最后这句话逗笑,什么人会带个蝙蝠胎记啊?恶魔转世? 
  太平日子过了几天,伍月笙忽然感到哪里缺了点儿什么,给程元元打电话说:“还什么时候来?没烟抽了。” 
  程元元气到虚脱:“自己买吧,以后别指望我。我也不指望你了。你爱咋地咋地吧。” 
  听到这个期待已久的消息,伍月笙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而电话那边萍萍和阿淼正竖着耳朵听,电话一挂立马问:“怎样?” 
  程元元气结:“那祖宗让我给她买烟!” 

  萍萍说:“这是引子。” 
  程元元问:“有证据吗?” 
  萍萍有信心:“伍月笙那个性子,想让你去可能直说吗?” 
  程元元犹豫:“我倒觉得她不可能想我去……” 
  阿淼别有思路:“七嫂,那个叫六零的,伍月笙怕他吗?” 

  程元元冷笑:“怕个屁!还有她怕的人?” 
  阿淼奇怪:“不是说他俩干好几仗了,伍月笙一点儿便宜都没占着吗?” 
  程元元说:“可六零也没占着啊,让咱那个浇了一脑袋水。” 
  阿淼摇头:“你说,要是那男的能娶了她,起码能治住她吧?起码干起来伍月笙不是他对手,说不定几天就给打老实了。” 
  萍萍惊慌地推了她一下:“你活傻啦?让那祖宗知道你敢出这招,不废了你的!!” 

  阿淼吓坏了:“唉呀我就随口胡咧咧,你们可别跟她说啊。” 
  程元元头疼欲裂,前科累累的伍月笙,让这种泼皮货提起来也犯怵。 
  萍萍接着贯彻自己的思想:“嫂,反正你这次绷住了,让你去也别去。伍月笙自己在外地,一个人住,过一段时间就该空虚了。肯定就找人陪了。” 
  阿淼倒觉得不一定行得通:“你拿咱家大学生当你呢?一天找不着人陪急得狼哇的。” 
  萍萍扭头喷她:“你他妈行不行啊!唠正经的呢。个小贱蹄子,瞎打岔,嘴给你撕开。” 
  程元元烦不胜烦:“滚滚滚,没他妈一会儿就唠下道了。” 
  伍月笙还不知道自己被程元元联合众妖精算计上了,日子在不习惯中又渐成习惯。晚上可以赶稿子了,喝很多咖啡也没人管,就是夜里睡不着,天亮起不来,经常迟到。吴以添提醒她一回,伍月笙说有数儿,结果第二天又来晚了。 
  吴以添晃到她座位前,往纸杯里弹弹烟灰:“行政新来的经理,你别让人家抓典型。” 

  伍月笙低眉顺眼:“啊。” 
  估计她也听不进去,吴以添摇摇头:“昨儿去采老贺怎么样?” 
  伍月笙发愁:“那人说话跟有人撵着似的。录机笔里的导出来都听不清。” 
  吴以添笑:“那幸好我没去,我们俩要到一堆儿就更没你说话的份儿了。” 
  伍月笙回忆一下:“他也说了,你们主编出了名的吴铁嘴,肉烂嘴不烂。” 
  吴以添倒觉得这是夸奖,欣然接受了,又问她:“晚上有安排没有?有人请泡脚,带你一个。” 
  伍月笙不感兴趣地垂下睫毛:“编稿子。” 
  吴以添给她减压:“这稿子拿上期项目的随便攒攒就行。贺吉明过阵子就调去华北了,不用费劲给他上人物。这边可能要来个新领导,想着还得找人盯死……”自言自语够了,回到之前话题:“也约了六零,一起去吧。” 

  伍月笙也没有那么不爱同陆领碰面,可是今天不想吵架。“不去。我跟他犯葛。” 
  吴以添劝降:“那不是误会吗?哎?”他把两只胳膊都搭在工位隔断上,俩眼镜贼光直转。 
  伍月笙防备地看着他,根据这么久的相处经验,吴以添一旦出现此种动作和表情,就表示痨病发作了。 
  果然一开口就是贼兮兮的声音:“我说三五,那次你因为啥泼他啊?你俩不是背着我有啥单线儿联系吧?” 
  伍月笙不爱听:“要有线儿我只想勒死他。” 
  他呵呵两声:“没有啊?那我记得人六零没得罪过你啊。那嘎斯罐让你当众泼那么一身,也没发飙,你不知道,这是极罕见的事儿。” 
  伍月笙不屑:“那是没好意思打女的。你没听他说我欠揍啊?” 

  吴以添大笑:“还挺记仇这丫头。” 
  伍月笙正要点烟,听见这句话一愣,松了打火机弹簧抬头看他。 
  深究眉眼五官,吴以添同李述并没多像,硬要说像,也就是眼睛都是所谓的轻眼,细而长,很利于隐藏心事的那种。可惜吴以添又戴了一副眼镜挡上。二人的气质人格更相差甚远,但在一些细节上,比方说惯用称呼,还有在她说严肃话题时会发笑,这人跟李述确有神似。尤其甫一照面,他侧首专注,略带思索的表情,让她一度有错觉。 

  吴以添笑意未歇,硬给盯僵了,纳闷地问:“怎么了?” 
  伍月笙皱眉:“对女同事不要使用这种侮辱性的称呼。” 
  吴以添很冤枉:“这怎么是侮辱性?这是昵称。‘丫头’是什么意思?小女孩儿,知道吧?比女孩儿还小,夸你年轻呢?” 
  伍月笙喷着烟雾:“夸不夸我也比你年轻。” 
  这妞儿真难讨好。吴以添凉凉地耷拉着眉毛,黯然离去:“是啊,我老了。时间过得太快了。岁月也不留情了。一晃再过个六十多年我就活一世纪了……” 
  伍月笙轻轻咳嗽轻轻笑:“话痨。” 

  好在家里的话痨走了,安静得与公司形成强烈反差。 
  程元元在的时候,伍月笙非常渴望能单独待会儿,听听歌,看看书,写点东西,想些事情。现在可以如愿了,才知道原来单独的概念有两种,主动寻求,和被人扔下,不是一回事。 
  打了一会儿电脑游戏,做了个面膜,涂完指甲,又把明天要穿的衣服选出来。还不到十点。电视剧仍是那几句单调的对白,只不过换了人来说。掀了窗帘望出去,一楼视野不佳,只能从小区护栏缝隙里,看到对面酒吧霓虹闪烁。生意还不错,闲男*出来进去,却没有声音,像一幅画。 
  推开酒吧大门,伍月笙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刚才她在房间里看这时,好像骂着自己了。 
  啤酒送上来,倒进杯子里慢慢啜着。酒花在口腔里翻腾、爆破,又归于平静。 

  很少有人是这样的喝法。李述就说过,这丫头喝啤酒好像喝咖啡。伍月笙不怎么喝啤酒,却因为这句话迷上喝咖啡。而且是不加糖不加奶精,特别涩,没法大口喝下去的纯咖啡,和喝啤酒一样有意思。起先是有点酸苦,咽下去后的呼吸中又有种奇异的香。 
  像很多事情的发生。当时感觉一般,甚至有点反感,但品味起来又很独特,谈不上怀念,只是有时候会想,能再来一次多好。对于“以前的事”,有人叫它“过去”,有人则称之为“经历”。伍月笙想:后者一定有着很不错的回忆。她和李述不算是过去,应该还在经历吧。上次通电话,是李述生日。 
  再过半个多小时,就整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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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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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10节 
作者: 吴小雾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一下,电力不足报警。倒像是鼓励她打电话一样。 
  伍月笙的电话簿里人名少得可怜,L开头的很快就翻到了。现在连座机都用彩铃等待,他的电话拨通,却只有嘟——嘟——脉冲的声音。看来离开前卫设计行业,李述连时髦都赶不上了…… 
  “您好?” 

  伍月笙听他声音猜测:“还没睡呐?”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五月吗?” 
  姑且把这算做是惊喜吧,暂时放弃追究他不确定她声音的错误。 
  “喂?怎么不说话,五月?你什么时候换了号码?为什么不告诉我?毕业了没有啊?” 
  伍月笙失笑:“李述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啊?” 
  李述也跟着笑开,声音恢复成伍月笙熟悉的宠溺:“你这丫头。” 

  酒吧女歌手弹着电子琴,嗓音沙哑,唱的是“冰冻的时分已过零时的夜晚,往事就像流星刹那滑过心房。灰暗的深夜,是寂寞的世界,感觉一点点苏醒一点点撒野。” 
  有些情绪正在借酒撒野,袖子下的纹身又开始发痒,伍月笙有轻微的酒精过敏。纹身破坏了皮肤组织,相对免疫性能较低,便作为病理产生出发痒发红的反应。那只小蝙蝠经过乙醇和指甲的内外夹攻,仿佛吸足了血液一般鲜艳,妖异非常。 
  伍月笙以手指点着揉潮湿的杯口,用自己都听不到的音量问:“你在哪里?”不等回答,她又低低笑起来:“别说。李述。别告诉我。” 
  李述说:“好。”然后问:“你喝酒了是吗?五月。” 
  “喝了一点儿。我没带那么多钱,这儿酒水跟帝豪的一个价儿,真不公平,也没特殊服务……” 
  “自己的话别玩儿太晚。” 
  “有数儿。挂了吧。对了,认识一男的长得好像你,给他打电话撩扯撩扯。” 
  长得好像李述的吴以添,此时正和陆领还有另外一个哥们儿在贵宾房里,泡着脚,吃着新鲜水果,极度*地欣赏一场重播足球赛。 
  正是足球这个神圣的玩意儿让这仨人结下一段孽缘。 
  几个月前的欧洲杯决赛,相信所有球迷朋友们都不会忘记那次盛宴,利物浦VS AC米兰,开场仅五十二秒,马尔蒂尼刷新欧冠决赛史进球最快记录。酒吧开始骚动,却只有俩人拍着巴掌喊“漂亮!” 

  一个是吴以添,一个坐在吧台上的陆领——伢锁也跟他来了,但伢锁没那么激动。 
  音儿一落,他们俩四处看看,感到费解,这群人巴巴儿地围着大屏幕,怎么进球了没人给彩儿呢?终于在幽暗的灯光中捕捉到对方的视线,他乡遇故知般喜悦,不约而同举起手中酒瓶遥遥相敬。 
  如果说之前那一声欢呼,还可以理解为一个泛球迷情不自禁的举动,那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下,这二位做出的庆祝行为,实在就只能说是挑衅了。 
  酒吧里顿时只剩下大号音箱里解说员的声音。 
  陆领再迟钝,吴以添再近视,单凭生物的原始警觉性,也捕捉到了周遭炽热的火星。其实只要他们俩再多待一会儿,就不难发现全部客人都穿着利物浦的传统红色球服,连服务生都扎着队旗做围巾或装饰。就在陆领手边,一只硕大的利物鸟牌,牌子上有一行字:YOU‘LL NEVER WALK ALONE…… 
  可是小马哥这一球进得实在太快了。 
  吴以添只来得及思索:我是直接跑、直接跑,还是直接跑呢?选择中,他看到一个满脸胡子的胖男人走向吧台。心里一咯噔:要他妈坏菜啊。 
  陆领对未知危险并未重视,不过他视线被挡住了,也只好虚心地问:“咋了?” 
  这句话同声传译到连毛胖子耳中为:“老子就是反利物浦,不服啊?”加上陆领那么个天真到欠揍的表情……连毛胖子气得胡子眉毛乱翘,低吼一声:“不服!” 

  吴以添叹口气,你说人一辈子能仗义几回啊,站起来打圆场:“哥们儿别误会……”他向来自认是坏话也能好好说的人,可惜没人听他的。 
  邻桌伸手一挡,场面顿时僵住了。 
  比赛还会有重播,遭遇战可是谁赶上了算谁的,再说这种敌寡我众十分明显的形势,全酒吧的人各自就近以陆领和吴以添为中心,形成了不太明显的两个战圈。 
  陆领左右晃下眼仁,再看回连毛胖子:“你不服有用吗?没人规定开场一分钟以内进球无效,利物浦们都以为马尔蒂尼只会头球,皮尔洛就给是低平球。”他磕打着两只鞋帮总结:“这叫打埋伏,正经好球。”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这笑声像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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