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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收获 2007第6期-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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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 写着他说过的内容,只是把“大大”写成了叔父。万利说写成叔父是为了让所有 看见的人都能看懂。
  他想骂万利太不要脸,又觉得没用,要脸就不这么做了,所以,就咽了一口 唾沫,说:
  “你这么做我就不认你这个侄子。” 万利说:“我现在还没做,真做了也就不怕你不认了。你不认我就不是你侄
  子了?这是老天安排的,人是没办法改变的,国家主席也改变不了,你的官没有 国家主席大吧?”
  万利又拿出一套破旧衣服,说:“我挂牌子就穿这一身。” 又拿出一个干粮袋,说:“我不要你管吃管喝,我吃自己的,吃完了回符驮
  村再拿,来回都挂上这块牌子。” 他问:“你这么做你爸你妈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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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利说:“他们拦不住我。”
  他咽了几口唾沫,说:“你先回去吧。” 万利很理解的样子,说:“我这一次来也没打算就挂牌子,我只是想向你表
  示一下我的决心。” 万利用包袱包好牌子,收起破旧衣服和干粮袋,出门时又说了一句:“大大
  你放心,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不会真挂的。” 万利给他笑了一下,拉上了门。他听着万利走了。他直直地站着。
  “唉!”他突然叫唤了一声,手抓到了头发上,却并没有揪。
  “啊!”他抓着头发,跺了一下脚。
  “唉啊!”他又叫唤了一声,这才揪了。 他紧握着揪下来的头发,想着他侄子和那块牌子,想了好长时间,然后就不
  想继续想了。他想他要继续想的话还会叫唤的,还会揪的,不叫唤喉咙憋得难受, 不揪头发心里发急,再这么叫唤着揪着说不定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他坐在了沙发上。他伸开手,看着手心里的头发,一根一根数着,是二十三 根,长短不一。他把它们倒在另一只手心里,又数了一遍,还是二十三根。没有 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他朝它们吹了一口气,看着它们飞向各处,飘落下去。然后, 他拍拍手,坐到了办公室后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茶水了。
  万利的木牌子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万利到底在西安做事了,成了西安人。当 然,是他给落实的,这倒不是因为骇怕万利真的实施木牌战略,没有木牌战略他 也要想办法落实,为什么呢?就因为他是万利的大大。万利说得对,这是老天爷 安排的,国家主席也改变不了。
  万利也许早忘了木牌子的事,也许记着,只是不再提起,但符驮村的人却时 不时会想起,会说到的。正因为时不时会想起会说到,忽儿就受了启发,就有了 十几年后的请愿谈判团。
  八谈判 是人都有眼睛,但眼界不同,有人看得远有人看得近,有人看得细有人看得
  粗。也有人看世界太纷乱觉得烦心就干脆闭着眼睛不看了糊里糊涂往前走,符驮 村的人就叫做混世界。他是做官的,不可能闭着眼睛混世界,是要看的,但是否 看得不太细致呢?比如,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中国发生了多少大事情,他当然是 看到了的,但符驮村呢?符驮村不是世外桃源啊,是中国的一个村子啊,中国发 生的许多大事情会在符驮村引起反应并造成影响的。对别人,符驮村可以忽略不 计,但对他,一个和符驮村有牵绊的做官的人来说,是不能忽略的,因为中国的 变化牵扯到符驮村,继而也可能牵扯到他。后来发生的事故证明,他没有看到这 一点,当符驮村的请愿谈判团坐到他家客厅的时候,他竟然一时惊愕得不知道该 张大眼睛还是该闭紧眼睛了。他没有这样的精神准备。
  快速发展的商品经济使符驮村的人种地不挣钱反要赔钱了,有人气不过干脆
  “日他妈”撂下不种了。像火车不断提速一样的城市化进程使符驮村一些年轻人 去广东一带打工了,时不时会寄钱回来,看得另一些人眼馋心热了。怎么办?都 去广东么?
  有人想到了万利和万利的木牌子,想到了他。 然后就有了:“何必舍近求远呢?远就是广东,近就是西安。” 然后就联络了一伙人,去找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赵互助,要求赵互助出
  面去西安找他。他们认为这不是解决一个人的问题而是解决许多人的问题,应该 由村委会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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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互助想了一阵,说:“这是好事情,为啥?村上闲散着的年轻人是潜在的不
  安定因素,有人已经开始偷盗抢劫了。听说也有人吸白面了。能给一部分年轻人 找个正经出路,当然是利国利村利民的好事情。但是,”赵互助又说,“这事情虽 然牵扯面比较大,但没有牵扯到每家每户,说到底还是私人问题,所以,村委会 出面不合适。”他明确表示了他本人的态度:不参与但不反对。
  他们说你不参与你啥都合适着哩你当然不参与。村委会不出面我们自己组织 起来去西安找他总可以吧?你帮我们出主意想办法总可以吧?不出主意不想办法 帮我们判断一下总可以吧?赵互助说判断当然是可以判断的。然后,就把他们想 出的办法在脑子里倒腾了一阵,说:
  “第一,万利可以用木牌子给他施加压力因为万利是他侄子,有血亲关系, 你们没有万利的优势。第二,你们一伙人去西安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像请愿示威, 这恐怕不好吧?请愿示威要挨戳的。”
  他们笑了。因为赵互助说的两点他们已经想过了,也解决了。第一点是上官 月解决的。上官月读了大半辈子《论语》,是有说法的:中国人讲究血亲姻亲, 也讲究族亲干亲和朋亲,我们拉扯不上前两亲,后边的几个亲是可以拉扯上的, 比如来娃,小时候一起耍大的,挨过他一镢头,没记仇没结冤,不是族亲算朋亲 总该可以吧?关于第二点,高文革当场给赵互助作了说明。他曾经和普选打过官 司,经见过法律。他说我们不打牌子不举旗子不去省政府而是去我们村里人家里, 对的是个人不是政府,就不是请愿示威,不犯法律。
  赵互助也笑了,说:“还是请愿示威嘛,给人家施加压力嘛。人家不报警你 们就不犯法,要报警一样犯法挨戳。”
  他们说压力当然是要有的,找他就是要给他压力他会报警吗?我们求他办事 和他说情说理他会报警?我们找他最多能说成协商和谈判他就是报到公安部也不 能说成犯法。
  但还是把原来的想法作了调整,不浩浩荡荡了,选五个人作他们的代表。他 们对请愿谈判的复杂性作了充分的考虑,有三个人是不能不去的,他们是:熟读
  《论语》的上官月,打过官司懂得法律的高文革和挨过镢头不记仇不结冤的来娃。 请愿谈判团也应修正为请愿谈判代表团。 请愿是好说的,一句话便可说清,几位代表坐在他家的客厅里,说明来意不
  管他是张大眼睛还是紧闭眼睛,请愿的意思就已明了。但谈判及谈判的过程就有 些复杂了,怎么说好呢?如实记录可以是一种方法,可是当时双方都没有记录, 只能依据几位当事人事后的回忆概述了。但概述也可以有多种方法,比如,把他 们的谈判看成一曲音乐呢?就可以分为几个乐章。看作打拳或广播体操呢?就可分 为几套或几节。这样概述是否会别致一些呢?但当事的双方并没有演奏音乐或打 拳做广播体操,我于音乐和打拳都是外行,也不喜欢广播体操,别致的想法未必 有别致的果实。我在作文,还是以“篇”分述较为合适,当然,偶尔也夹带一点 现场实况——
  李知篇 奉天县人都知道李知,符驮村人当然也知道,从符驮村走出来的他也知道的。
  李知先是西府游击队的骨干,解放后是奉天县第一任县委书记,然后去咸阳,然 后去西安。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大规模工业化的时候,他负责陕西省的国防工业, 先后有上千奉天县的年轻男女经他的手进入西安的国防工厂,成了公家人,端上 了公家的饭碗。当然,李知已是故去的人了,但李知在奉天人的心里活着,是奉 天人的骄傲。上官月借用《论语》中的话给李知作了这样的定论:己欲立而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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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欲达而达人,君子也,仁人也。
  提起李知并把这样的定论说给他,意思是很明确的:李知立了自己达了自己, 也立了乡亲达了乡亲,你可以也应该和李知一样的。还有,李知立达了几千人, 我们只要你解决符驮村区区十几个。当然,君子仁人的标准不在于立达了多少而 在于立不立达不达。
  当然当然,他说,李知是我的前辈确实了不起确实是君子仁人,我也很敬佩 他。只是,现在的情况和李知那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国家恨不能一夜间就工业 化而工业化是需要劳动力的,而农村人大都不愿意去工厂的,他们更愿意在刚刚 分得的土地上种庄稼,离不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许多人进了工厂吃不了苦又跑 回去了,咱村上就有嘛。
  这倒是事实,也很丢人的,也很后悔的。刘抗战的婆娘照明他妈就是跑回来 的,想挨毬了嘛,回来的当晚就让刘抗战把腿折腾软了,走路像面条一样,刘抗 战为此得意了许多天,后来就有了照明,再后来就后悔了。她要不跑回来,照明 就是西安人了,儿女也是西安人了。这一次要你解决的人里就有照明的儿子。前 车之鉴,后事之师,你可以放心,那样给人家李知丢脸自己后悔的事不会再有了。 至于说现在城里不像李知那时候缺人的问题,我们也相信,缺人的话就不找你了 嘛,不给你添麻烦了嘛。我们的意思是,西安城那么大,再不缺人挤进去几个符 驮’村的人能把它撑破吗?撑不破吧?
  也顺带着批评了奉天县人:都记着李知的好却只说在嘴上,怎么不给李知立 碑纪念呢?毛主席对全国人民好毛主席有纪念堂,天天有人献花圈。这是符驮村 人应该从中汲取的,受人恩惠不能只说在嘴上。
  官官相护相通篇 这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引发的。他说现在不是李知那时候的时代他也没有李知
  那么大的权力,解决这么多人的工作太难太难几乎是办不到的。 谈判团的说法是:人和人是相通的,官和官也是相通的。一个人做不成的事
  人托人合起来就能做成。一个官办不到的事官托官就能办到。他们看他一脸怪异 的神情,就说,你可能以为我们在说梦话,你要是想一想就不会以为我们是胡说。 人不是单个的,是你连我我连他这么连着的,只要下功夫,人托人是可以托到中 南海里边去的。也可以托到外国,和克林顿也能拉上勾的。中国人总有认识美国 人的吧?美国人里总有克林顿的亲戚同学同事朋友吧?一个托一个,勾不上么?全 世界人民是一家,毛主席曾说过这样的话。现在虽不时兴说他老人家也不是他的 时代了,但他的话还是对的。(上官月插话说,不时兴说毛主席但时兴说古人了, 古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和全世界人民是一家一个意思。)人托人能托到美国 官托官不能和西安的官们拉上勾么?自古官官相护官官相通,到哪个时代也不会 变。你就托一托嘛,托到几个算几个,解决几个算几个,功夫下到了,也就都解 决了是不是?
  城乡比较兼骂文人篇 这是因为他的一句感慨而引发的。 他说:“为什么非要往城里挤嘛!” 他们说:“城里有钱挣。”
  “钱不是一切啊。”他继续感叹着。
  “听不懂。”他们说。
  “钱买不来安静,买不来清新的空气,买不来……”
  “在我们看来,钱就是一切。全中国的人都这样看了。钱能买房子买地买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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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买感情,也能买春,有啥能买啥。有钱啥也不买揣在怀里心情也好啊,你踏踏
  实实安安静静地躺着,咋能说买不来安静呢?”
  “城里有城里的不好。”
  “我们只知道乡下的不好,倒愿意尝尝城里的不好。有人愿意和乡下人换么?
  他们搬到乡下,我们住到城里……”
  “确实有许多有钱人想过乡下的日子。”
  “那是因为他们有钱了,去乡下也是找乐,找几天乐还会回城里的。别说一 辈子,真让他们过一年两年乡下人的日子试试。让他们三伏天割三亩麦起几天牛 圈背几天麦糠试试。让他们有儿女上学没学费去看老师的白眼去。看他们还想不 想过乡下的日子!还有那些狗屁文人写乡下这么好那么好,都是不缺钱不愁吃喝 的眼睛看的,不缺钱不愁吃喝的手写的!有哪个真正的乡下人写过这样的文章?没 有!写这样文章的人都是路人,走过了看过了觉得好这也没啥,别说啊,别写啊, 可偏要写,显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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