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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诸事皆宜百无禁忌-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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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
  忽然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抬起头时有人站在长廊的尽头,月光落在他身上,看不清面容。
  秋欣然的心“砰砰”跳动起来,她朝着月光跑去,一头撞进白昼里——
  睁开眼时,床边是一张憔悴又疲倦的少年脸孔。秋欣然晃了晃神,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里。
  原舟见她醒了,霎时间红了眼眶:“师姐——”他哽咽了一下,转过身半晌没有回过脸。
  外面的阳光铺天盖地落进屋里,叫人恍惚间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等秋欣然能坐起来吃药的时候,距离清和公主的法会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也是等她醒来才知道,她在法会上晕倒之后,被人送回官舍便一直处在昏迷中。太医来看过,只说她惊惧交加,忧思过度又吹了风这才引发高热。这并非什么重病,但她迟迟不醒,叫原舟差点以为她熬不过去。
  “辛苦你了。”秋欣然靠坐在床榻上,真心诚意地谢他。原舟却不好意思地别扭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师父师叔交代。”
  “那也要谢的,”秋欣然笑一笑,“明明我是师姐,却总给你添乱。”
  “胡说什么哪。”原舟不高兴地皱眉。他总觉得秋欣然这段时日仿佛消沉许多,也不知是因为清和公主的死,还是因为这场来势汹汹的病。
  “宫里最近……有出什么事吗?”坐在床上的人冷不丁地问。
  原舟一愣:“师姐指的什么?”
  秋欣然沉默一会儿,才低声道:“婚丧……嫁娶这一些的。”
  原舟不疑有他,立即便想起不久前的一桩事情来:“哦——说起来,倒是有一件。”
  “什么?”
  “清和公主法会后,徐嫔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屋里,经太医查验是中毒而死,她的贴身宫女也在房里上吊自杀了。似乎是那宫女平日里偷偷拿了徐嫔的首饰贿赂小太监出宫去卖,叫徐嫔发现,她心虚之下才毒杀了徐嫔。不过大约自己也知道事情败露,便也跟着悬梁自尽了。”
  秋欣然感觉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团棉花,半晌才问:“凭什么断定是她杀的?”
  “你知道这后宫的事情本是皇后在管的,可近来因为清和公主的死,皇后已许久没有在后宫露面了。好在这案子手段虽凶残,但调查起来倒还容易,他们找到了那宫女贿赂过的小太监,也在她屋里搜出了徐嫔所服用的毒药,人证物证俱在,很快就结案了。”
  “那宫女的尸体如何处理的?”
  原舟有些奇怪他对这件事情所表现出的好奇心,但听她语气又像只是随口一问,于是到底没有往心里去:“按常理来说或许就该通知家里人,不过她家人好像都没了,大约最后便是叫人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去。”
  秋欣然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你能替我打听一下她家人的下落吗?”
  这回原舟当真警惕起来:“你和她是有什么渊源?”
  渊源?梦境中的求救声和呼喊声好像又在耳边响了起来,秋欣然不易察觉地轻轻捏了下被褥,才苍白着脸色随口糊弄道:“这个宫女……我之前好心借过她一笔银子。”
  “你借她银子?你为什么会……”原舟的神色迅速从惊讶转为同情,最后问:“你借了她多少?”
  “一大笔。”秋欣然神色低落道,“总之你帮我打听打听吧,实在讨不回来也就算了。”
  这九成是讨不回来了。原舟大约想这么说,不过瞄了眼她的神色,到底忍住了没说,还好心安慰道:“无妨,你若急着用钱可以问我要。”
  秋欣然因为他的话快速地翘了下嘴角,但很快又落下去,走神地瞧着窗外心事重重的模样。
  原舟忽然想起她刚入宫的时候,脸颊圆润,明眸皓齿,像是哪座仙山上下来性别未分的小仙童。在宫中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眼里却已有了几分忧愁。
  “师姐,你想回山上去吗?”见秋欣然愣愣地看过来,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想留在这儿?”
  “我总要回去的……”秋欣然笑了笑,她望着窗外落了满地的枯叶,轻飘飘道,“但人不能得陇望蜀,在山上的时候想下山,到了山下又想回去。”


第36章 宜拜访   “小梅,姐姐叫松,妹妹叫梅嘛……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秋天快要过去时; 秋欣然的病终于也渐渐痊愈了。她骑着一匹小马,跑去了城南的大业坊。坊中有几座道观,香火兴盛游人不少; 她错开人群; 按着原舟留给她的地址; 走走停停许多功夫,终于摸到了几间民居外。
  住在大业坊的大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民居挤在一处; 外头一条沟渠,几个妇人在沟渠里洗菜; 路旁还躺着几个流浪汉。她走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人家,近午时分才牵着马走进了坊间一家食铺。
  时候还早; 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老板娘送了饭食过来; 便坐在窗边同蹲在外头沟渠旁洗衣的妇人交谈起来。秋欣然本是随意听一耳朵,忽然听她问:“那柴大不是还有个女儿在宫里,怎么也不知道帮衬一下家里?”
  外头的女人刻薄道:“大女儿当初也是被柴大卖进宫去的,换做是你; 你能回头给家里帮忙?”
  “倒也是; ”老板娘摇着扇子晃了晃,“这么看倒还是她走运。”
  二人又在窗边聊了几句旁的,等那妇人洗完衣服走了; 老板娘也起身准备到后头去。秋欣然忙叫住了她:“我同掌柜的打听个事。”
  对方站住脚悄悄打量她一眼; 见是个生面孔也不免有些好奇:“客人要打听什么?”
  “你们方才说姓柴的那户人家出事了……”她话未说完; 便见对方忽然换上一副警惕神色,忙急中生智,改了别的说辞; “可是那后头靠着槐树的那一家?”
  “你找那家有事?”女人吊着眼角,防备心颇重的样子。
  秋欣然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张口道:“我刚从外地回来,想在这儿租个合适的房子落脚,不知那家收不收租客?”
  听她这样说,老板娘这才疑色才渐收,她摇了摇手上的蒲扇应道:“是那家,不过我劝你若要租房还是另寻他处吧。”
  “为什么?”
  女人瞥她一眼:“这有什么为什么的,这坊里这么多间屋子,你还偏要租那家不成?”
  秋欣然笑起来:“实不相瞒,我今早在这坊里走一圈,那家的朝向风水皆是最好的一户,我住进去说不定也能跟着旺旺运道。”
  老板娘一愣:“你是个看风水的?”见秋欣然点头,她又嘲笑道,“那你看得可不大准,那家若当真风水好,怎么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怎么会?”秋欣然大惊,“以他家房子的风水不说大富大贵,保佑个家宅平安总是有的。”
  老板娘见她不信,也放下手里的蒲扇在她对面坐下来:“你去坊里打听打听,便知道这柴大家的事情。他祖上原本有点积蓄,结果他这人好赌全给败光了。这样也就罢了,柴大这人还不怎么样,好不容易娶了个能干的老婆,稍有个不如意还三天两头在屋里拿老婆出气,真是个缺德玩意儿。
  “他老婆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头两个都是丫头,第三胎生了个儿子,把他乐得呦,但乐有什么用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养不起啊。正好那年碰上宫里招人,他就把大女儿给卖到宫里去了。为了这事,他老婆要死要活地跟他闹,带着剩下的俩孩子要走,那柴大肯定不同意啊,就说‘你走就走,儿子得给我留下’。当娘的不忍心,为了儿子只好又留下来继续跟他过。
  “结果儿子养到六岁得了重病,天天只能靠小山参吊着命。柴大那没心肝的又打起他二女儿的主意。有天骗他媳妇去乡下找大夫,转头去人贩子那儿偷偷把小的也给卖了。他媳妇回来那天,哭声嚎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说到这儿,老板娘也心酸地叹口气,又接着说:“就这么着,小儿子到底也没救回来。他媳妇追去人贩子那儿想把女儿给要回来,结果哪儿还找得到人贩子的影子。当天晚上,她一回家就拿刀砍死了醉酒的柴大,又自己在房梁上挂了根绳子自尽了。”
  她说完瞅了眼坐在桌旁沉默不语的女子,挑着眉问:“你说说,这屋子你还租不租了?”
  “看来是我学艺不精,”秋欣然叹口气,又问,“不过那家女人死了实在有些可惜,若将来她女儿回来了,这世上岂不是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这世上有些亲人还不如没有的好。”老板娘叹一口气,“何况有多少人能回的来哪?”
  说这话时,二人望着外头的水渠出神,秋末有叶子从路旁的树梢上叫风吹落下来,飘飘悠悠地落在了水面上打着转,很快随着水流不知往何处漂去。
  那日从大业坊回来,秋欣然便回司天监销了假。白景明见了她,没说什么。只看了两眼,才说:“瘦了些。”秋欣然心头一软,忙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养养就胖回来了。”先生笑了笑:“你大病初愈,这段时间就先在各处打打下手,省得四处去跑。”
  秋欣然得了这番照顾,之后便安心在司天监领了些闲事,整日坐在炉火边上,裹着个小毯子低头写写记记。一段时间下来,病分明是好了,瞧着却没有以往的精神头。
  原舟看不惯她这个样子,那天兴冲冲地推门进屋,同她说道:“你先前找我打听的事情有影了!”
  “你说哪一桩?”
  “就是欠了你一大笔银子上吊死了,妹妹又叫人卖了那一家的事情。”
  秋欣然放下笔,眼前一亮:“你查到她妹妹的下落了?”
  “也是你算得准。”原舟坐到她对面来,脸上还带着点叫外头的北风吹出来的红晕,喜气洋洋地说,“你算出来卦象往东,我就找人去城东打听了一阵,昨天果然有了音讯,有个牙子前些天到了一批货,里头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就是从大业坊里来的,父母都死了,还有个姐姐在宫里。”
  秋欣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追问道:“那……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原舟一头雾水,“我原本以为你托我找她的下落是惦记着你那笔借出去的银子,如今那小姑娘自身难保,你再想追债,我看是不能了。”
  秋欣然闻言皱眉,斩钉截铁道:“那不行。”
  原舟目瞪口呆,琢磨着得是多大一笔银子能叫她师姐连这点人性都没有了。又听秋欣然接着问:“那牙子在哪儿?”
  “就在城东曲江附近。”原舟同她说,“听说醉春楼跟牙子订了货,叫他将人带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留在楼里给客人唱曲。”
  “什么时候?”
  “就今晚。”
  秋欣然没怎么犹豫,拍板道:“那我们也去。”
  原舟疑惑道:“我们干什么去?”
  “去看看热闹,”秋欣然想一想又补充道,“师姐请你吃饭。”
  临近年关,外头下着雪,出门的人便少了许多,不过醉春楼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生意。秋欣然同原舟到的时候,一楼已经坐满了客人,小二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道歉:“今日客满了,两位客官不如下回再来?”
  原舟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今日有位贵客在二楼设宴,将整一层都包下了,只剩下大堂这么几个位置,如今也坐满了,实在不好意思。”
  “将整个二楼包下来了?”原舟有些诧异,醉春楼占了曲江边最好的地段,二楼能俯瞰远处曲江的江景,许多文人雅士都曾在二楼的墙壁上题诗,醉春楼也因此在长安有了雅名。有人能一口气包下半个醉春楼,确实出手阔绰。
  秋欣然却是打定主意今晚要在这儿用饭的,她左右瞧了瞧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临窗独坐的一位白袍儒生身上,走到桌旁拱手问道:“先生一个人?若是方便,可否让我们拼个座?”
  白袍儒生看面相四十左右,留着一缕山羊须,乍然间见到上前搭讪的少年虽是一愣,但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三人围坐一桌一言不发未免尴尬,原舟便主动起头同他闲谈两句,得知男子名叫余音,是个乐师,擅长抚琴。并无妻女孤身一人,所以常酒楼用饭,算是店里的半个常客。不过他待的乐坊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他到时候也要跟着一同离开,所以今日或许就是最后一次来醉春楼吃饭了。
  秋欣然听了叫小二上一壶酒,同对面的男子说道:“先生最后一次来这儿遇见我们,或许也是缘分。我送先生一壶酒,一来替先生践行,二来答谢先生今日愿意留我和我师弟落座。”
  余音闻言也笑起来:“姑娘小小年纪人情通透,若非我不日就要离开长安,倒是当真想同姑娘交个朋友。”
  秋欣然今日虽着男装,但她年纪渐长眉眼身姿已经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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