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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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姓的一部分辗转西去,称乌古斯(Oghuz)或古兹(Ghuzz)。10世纪中叶,乌古斯各部在首领塞尔柱统率下定居药杀水(今锡尔河)下游地区,改信伊斯兰教逊尼派,从此称为塞尔柱人。
45年前,塞尔柱之孙图格里勒伯克占领呼罗珊;进而征服伊朗全境,并于1055年进入巴格达。哈里发卡伊姆封他为苏丹,号为“东方和西方之王”。15年前,塞尔柱帝国的继承者大败拜占廷军,俘获拜占廷皇帝罗曼努斯四世,于是拜占廷所属小亚细亚大部分地区尽归其手……
瞧瞧吧,这就是塞尔柱人的辉煌史。历史的幽默就在于此:被汉朝打败被驱逐出去的匈奴,他们的西迁行动灭亡了西罗马帝国;而被唐朝打败的突厥余部,俘虏了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并使之走向灭亡。
历史显示的黑色幽默更加在于:汉唐赶走了最凶恶的敌人,原先匍匐在匈奴与突厥脚下的弱小游牧民族,却将辉煌的汉唐毁灭——他们都是汉唐人民养大的狼。
而塞尔柱人的辉煌没有维持多久,不久他们就被花拉子模王国吞灭,花拉子模王国又被灭于蒙古之手。南征的蒙古人也没长久,他们在十字军第八次东征时,与十字军联手攻击埃及失败。十字军第九次东征时,二者继续联手,结果,埃及乘十字军兵马未至,抢先攻击蒙古南征军,将蒙古人建立的国家连根拔起,并逼迫数百万蒙古降俘改信伊斯兰教,从此,这伙儿蒙古人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便彻底消失在阿拉伯世界。
蒲易安的感慨显然不是为宗教事物忧虑,他是在担忧这条商路。阿拉伯人嵌在东西方商路的中间,几个世纪来,靠两地转手倒卖获得了巨大的利润,如果十字军占领耶路撒冷,那么东西方的咽喉就被西方人掐断了。
守住咽喉的西方人怎么会允许阿拉伯人继续获利,这条商路一中断,宋国的外贸量就会大幅萎缩——因为通道被掐断,阿拉伯人即使采购大量货物也没处销售。
“我找你来正是为此”,赵兴显得很悠闲,事不关已,他当然很悠闲:“你们跟那群基督徒有宗教冲突,而宋人没有。基督徒要打仗,但他们也需要我们的货物——总得有人贩售过去吧。在宗教情绪极其强烈的情况下,他们会攻击你们的船,但不会攻击我们的船,我来找你就是谈合作问题。”
“合作?再次听到这个词,我依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上次你跟我谈合作,用一串项链骗走了我一船货物、二十名建筑工人,这次我可得捂紧我的钱包,说说,你打算拿什么交换?”
第一部 华丽的前奏曲
第1033章 两奸人的分赃协议
“怎么能说骗?”赵兴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难道我上次给你的项链不好?那可全是个头匀称、体积相差无几的走盘珠,这样的项链你曾见过?我只要走了你一船货物,外加三柄破阿拉伯剑,二十个盖房子的工人,你觉得很亏?——那你不妨退货。”
赵兴上次给蒲易安的是一串加长珍珠项链。这是他在和他一同坠落到大宋的行李箱中找到的。项链的原主人似乎是个女白领,随身带了多件首饰。但他唯独挑了这串加长珍珠项链,这是因为珍珠是有机质,随着时间流逝会碳化成灰。这样,就不会有人从珍珠的存在,发现他的蹊跷了。
宋代还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的工艺,他给出的那一挂项链,或许就是后人所说的“太湖珍珠项链”,整串项链上每粒珍珠都个头匀称,颜色均匀。单环戴起来,项链可垂到肚脐之下。折叠成三圈佩戴,依然比大多数项链长。
蒲易安当然不是想退货,那副项链出现在这个时代是一个非常现象。他已经将它运回国内,出售获得的利润足以购买七八船货物……
然而,他依旧要抱怨,不为别的,只为维护向来的“狡猾”。
听到赵兴嚷嚷退货,他明白对方是个聪明人,再继续演戏反而破坏了双方的信任,所以他毫不知耻的将刚才的抱怨忘记,马上热切的问:“我的朋友,你需要什么?这次你打算给我什么?”
“我需要纬度航海法……你刚才说这条商路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很抱歉,我需要这条商路,我的国家正在抵抗侵略,是这条商路的税收支持我的同胞继续战斗,所以,我必须得到纬度航海法。”
蒲易安撞起叫天屈:“纬度航海法——你不是我的朋友,朋友没有用手撕碎我的心肝,还跟我称兄道弟的……亲爱的赵大官人,你应该知道,纬度航海法是我的同胞、是我存在于刺桐的理由。交出纬度航海法,我的同胞都要去乞讨。”
蒲易安说的对。
宋代是造船业最发达的时候,虽然那本伪书中描写“宋国的船帆可以一直从刺桐港连接到三佛齐”——这话过分,但按宋时记载,泉州市舶司曾经接到命令,限定一年只准造六百艘船,但没想到,他们一不小心造了一千艘。
一年一千艘海船,而且按现在打捞出海的宋船“南海一号”测算,都是排水量在五百吨的大船。也就是说,泉州每天约有三艘五百吨的新船下海。
泉州尚且如此,有宋一朝有四个市舶司:泉州、明州、登州、广州。他们的造船能力加起来,整个阿拉伯世界,整个地球在造船能力上也比不上大宋的产能,而阿拉伯人之所以还能纵横于印度洋上,并把海船驶入泉州港,靠的就是纬度航海法。
不过,在这个时代,宋人在航海技术上也有自己的优势,他们靠得是指南针的应用。但宋人现在应用的指南技术还很简陋,具体操作是:拿一个水盆盛一盆清水,然后用磁石摩擦铁针,将磁化的铁针丢进水盆中,然后看铁针指的方向。
纬度航行法不是阿拉伯人所创造,约一百年前,维京海盗“红胡子埃里克”已应用这项技术航行到美洲大陆——他是发现美洲大陆的第一人。由此可以推测,纬度航行法是早已诞生的技术,只是掌握这项技术的人都把它当作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严格执行保密措施。
与此相对的是,宋人没有技术保密意识,这项技术立刻被阿拉伯人知道,他们把它带回国,于是,整个地球都知道了。而阿拉伯人把纬度航行法向中国人保密了八百年。
蒲易安哀叹半晌,见赵兴一点不理睬,反而是他身边的新婚妻子态度有点扭捏,他收住了抱怨,脸色立刻变得很严肃:“我的朋友,你索要的东西价值很高,它的价值超出你的想象,我想知道: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提到航海术,那我们就用航海术作为交换。我所能提供的是:一种新式船;一种新式的指南针技术;还有一种新式合作方式”,赵兴坐直了身子,表情淡淡:“这些技术我不打算交给你,同样,纬度航海法你也无需交给我——我们合作成立一家新商栈。
通过新商栈,我们合作造新式船;船上的水手,宋人与阿拉伯人各占一半;航线图由你我双方各自掌控自己的部分:我的人负责指明方向,你的人负责指明纬度……也许若干年后,你我的水手都学会了对方的技术——这不正好,我们彼此不吃亏,双方都从合作中得利。“
听到自己的人上船,蒲易安的态度缓和了。他不相信宋人的保密意识。自信水手们上船后,能够轻易骗到对方的航海技术,而将自己的完全保密。他眨动着眼睛,狡猾地说:“我怎么肯定你拥有新式航海技术……宋人的技术对我没有秘密,我不知道你竟然有了新的突破。”
“你必须相信我,因为第一次航行我将随船行动,我要亲手带着船前往非洲。”
“阿克苏姆——一个衰落的帝国,一个苟延残喘的帝国。我猜你的目的地一定是那里,不错,唯有这个基督教国家,才可以在基督世界占领耶路撒冷之后,依然能与阿拉伯与耶路撒冷打交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把阿拉伯的货物运往阿克苏姆,再通过陆路运往耶路撒冷,这是条捷径。”
蒲易安眨动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兴:“你是我的朋友,这一点我能确认么……我听说,传说中的‘约柜’正保存在阿克苏姆,所以阿克苏姆的神圣不容非基督徒侵犯。
但你是我的朋友么,你手中的刀不会向我们挥起么?你去阿克苏姆,不是为了朝圣?“
“约柜在那里?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可我干嘛跟钱过意不去?唯有合作我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钱财,我的国家才能靠海贸的税收继续战斗——我们谁也离不开谁,宋国的货物必须寻找新渠道,而你们阿拉伯的货物也需要新中转。让我们合作吧,我们联手充当世界货物的中转站。”
蒲易安笑了:“世界货物的中转站——你的口气很大,但愿你的能力与你的志向相衬。
好吧,我可以提供两百名造船工人,他们精通制造阿拉伯船的技巧,现在你需要提供场地。我们需要一个不受干扰的地方,制造你所谓的新船。“
蒲易安的建议不怀好意,他是听说赵兴手中有一种新船设计,所以才派出工匠参与,准备寻机窃取新船制作技术。原本赵兴不需要他的造船工人参与,因为泉州这里每天能有三艘船下水,造船工人数以万计。
然而,这是辛巴达七海传奇的时代,就在这个时代,阿拉伯人发明了“大三角帆”、发明了庞大的四桅船……然后,由于基督世界控制了耶路撒冷,阿拉伯造船需求不旺,航海技术开始衰落,威尼斯西班牙乘机学到了他们的技术,并取代他们行驶到中国。
赵兴的“新船”只有一幅图片——是从那位旅游爱好者的皮箱里翻出来的,画面是哥德堡号来广州访问的照片,还有一份船面横剖图。
他有这张图,但怎么造船却一无所知,但想到西班牙与英国争霸时,造船匠窃取他国设计都是根据一副同比例模型做到的,所以他打算:具体细节让造船匠头疼去。但因为船上有许多革命性技术源出于阿拉伯,为了加快研制速度,他不得不依赖蒲易安的参与。
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合作造船,同时出于双方意愿。赵兴不想在造船的时候让阿拉伯人提前发觉奥秘,蒲易安也有这个意思,所以双方约定:赵兴提供造船场地与辅助工匠;蒲易安提供技师与技术支持;造船所需的材料,则由双方共同负担。
赵兴对此早有考虑,他不客气地抓起蒲易安的羽毛笔,开始列出一串长长的材料名单。
蒲易安看到名单有点头晕,单上全是一些机械设备,这些设备不起眼,但它涵盖的范围过于广泛,他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惊诧的问:“金属拉丝机——造船吗,你需要这个东西干啥?”
赵兴的回答很诚恳:“做铁钉,我听说你们都是用木钉的,而我们的事业要发展,需要的铁钉数以万计,所以我需要金属拉丝机设备。”
蒲易安一边往下看,一边直咂嘴:“你是个奇怪的宋人,很奇怪,这里罗列的很多设备,很多我也只听说过,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有点令人震惊……
车床技术、螺纹接合技术,金属铆接技术(中国的螺纹接合在清才传入,铆接就不知道了。而西方在泛希腊化时期的文物中有发现这两种技术,车床的出现则更早),这几个我理解,铆接嘛,可以让船造的更大……可你干嘛要希腊螺纹葡萄榨汁器,罗马螺纹铸币器?这跟造船有什么关系?“
蒲易安说到这,突然嘟囔出一大串阿拉伯语,但赵兴却笑意盈盈,恍若没听懂对方的话,但又好像听懂了,却在装糊涂。
蒲易安等了半天,见赵兴毫无反应,他恢复了汉语,叹着气说:“我很怀疑,真的,我很怀疑你能听懂我们的语言,而且能阅读我们的书籍……真主啊,难道真有先知存在?这些东西包含范围实在太广,我不相信:你竟然能从宋国这里获得这些知识。”
赵兴依然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蒲易安醒悟过来,感慨道:“啊!我现在对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我相信我做了一个平生最正确的选择,也许,这将使我,我的家族繁荣一百年。好!我答应你,这里有些东西我一个人无法满足,请允许……”
“不允许!”赵兴的回答很坚决:“我只跟你一个人合作,因为我只信任你,如果有第二人参与,那么我宁愿放弃这次合作……我想要的并不多,也许需要花点时间积累,但我想:只要我耗得起时间,我终会获得这一切。”
这是真理!蒲易安愣了半天,仔细一琢磨,认为对方的话在理。确实,赵兴既然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他总会有办法搞到手,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假如赵兴真懂阿拉伯语,那么他装扮一下,混入阿拉伯人中,总有一天会把想学的偷学到。
但现在,两人都没有时间。赵兴需要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