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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喜从何来-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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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继续说:“没错,去德国当然是为了照顾他,但同时也是为了那个研究项目,那是你从小看到大的项目,你对它的熟悉程度超过了我们任何人。所以不管为了什么,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凛沉默了,没错,他爱生物学。从小的耳濡目染,使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学科。而这热爱的源头,正是钟振闵。
  可同时,恨的源头,也是钟振闵。周凛始终无法原谅钟振闵,他永远都记得那个面对父母离婚而无助哭泣的小男孩。
  是钟振闵,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家。
  “有些人也许就是那么不堪,并没有什么所谓苦衷。但不管他有多不堪,该面对的我们还是应该去面对。”贺风帆的声音在此时比周凛的更为冰冷,他拍拍周凛的背,“去吧,你应该去的。”
  周凛没料到贺风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惊诧地抬起头。
  贺风帆没有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着惊世骇俗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就把钟振闵当成一个人渣吧。”
  周凛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的贺风帆,太反常了。
  “但他是人渣,并不能成为你逃避自己责任的理由。”见周凛的表情有了转变,贺风帆缓缓道,每个字都拥有异乎寻常的力量,“况且,这么多年来,你真的把他当人渣了吗?”
  周凛也在默默问自己。他沉吟许久,最终投降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对象吗?”周凛打开抽屉,边钥匙边说。
  “为什么?”贺风帆恢复了之前的敦厚形象。
  “因为你有时候实在太犀利了,一针见血。”
  “可你不也没有对象?”
  “我和你不一样……”
  酝酿了一整晚,卢秉一终于决定行动。大不了被拒绝,反正最近父亲生病,她本来就可能要回卢氏了,即便被拒绝,她至少还有一条退路可选,不必留在这里尴尬相对。
  她在车里吃完早饭,给自己打气加油,而后开门下车,走向生物楼。
  可一想到真的要回卢氏,她心中仍不免有些惆怅。E大是她待了十年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回忆,有她的朋友,一旦回到卢氏,她就什么都没了。
  一定要做这样的抉择吗?她忽然犹豫了。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打开手机,只见一条来自顾暝的短信。
  今日黄历:十二月三日,星期二,宜告白、郊游、见网友,忌赖床、血拼、吃糯米。
  其中“告白”二字甚是扎眼,她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仿佛见到久违的火锅,先别说吃,热腾腾地端上来就想先抱着痛哭一场。
  有时候,人做某些事,是需要外力帮一把的。顾暝就是这样一股力量,在必要的时候踹她一脚,逼她前进。
  卢秉一回完信息,加快脚步向前,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重新翻看那条短信。
  自己刚刚还消灭了一个糍饭团。卢秉一想着,忍不住笑了,凉风趁机灌进嘴里,她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
  今日果然不宜吃糯米。
  费秋澍走到石正辕的研究室门口,难得礼貌地敲了敲门。
  石正辕埋首书堆,听到有人敲门,头也不抬地喊“进来。”看到是费秋澍,他一怔:“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敲门。”
  费秋澍倒也没反驳,只是将一个U盘交给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看你这么热衷教学,本科生这学期的期末试题,就拜托你帮我出了。”
  果然没这么简单,石正辕冷哼一声:“我能说不吗?”
  “当然可以。”费秋澍爽快地点点头,“那我去找小卢帮忙。”
  “算了,还是我来吧。”石正辕摆摆手,“她最近都忙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派任务给她。”
  早就料到石正辕会答应,反正他自建了一个考试题库,不用白不用。
  费秋澍一笑,道完谢准备回去忙其他事,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埋怨道:“上周小卢生日的事,你怎么只跟学生说不跟我说,本来还想借着生日放她几天假歇一歇的。”要不是看到学生们自制的那个蛋糕,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天没碰到你,所以就没跟你说。再说了,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
  “我看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送她蛋糕,所以才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吧。”费秋澍意味深长地看了石正辕一眼。你不就是想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嘛,何必要借学生之口。费秋澍腹诽一阵,酸溜溜地说:“你怎么就没‘突然想起’我的生日?”
  石正辕被这句话呛得无力辩解,只好回敬道:“我发现你越来越嘴贱了。”
  费秋澍张开双臂,表示欣然接受。石正辕则又好气又好笑地钻回书堆,不再理会他。直到他自觉没趣,回了自己研究室,石正辕才重新抬起头。
  自己又不是一块石头,有些事,怎么会没感觉。石正辕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一团乱麻。他不能确定,自己对蒋智瞳的怀念是否只是这么多年来的一种惯性。如果不是,他要如何面对卢秉一?
  他想着,无意识地将视线投向窗外。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此刻正逐渐融化。气温不断下降,但仍旧无法冻结学生们打雪仗的兴致。他看到雪球砸在他们身上,不禁打了个寒战。雪仗即使再有趣,若要以受冻为代价,他是坚决不会做的。
  又想玩雪,又想暖和,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
  世界果然充满了矛盾。

  10 谢天谢地我爱你(三)

  卢秉一走进楼里,徘徊在楼梯上。
  真要表白了,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计划过要怎样开口。
  她的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没多想,她拨通了顾暝的电话。她不需要他支招,只想听他说两句话,哪怕是骂自己没勇气,她也会瞬间感觉有了力量。
  楼梯的另一端,曾迩捧着书往楼上走,整个人处于神游状态。经过卢秉一身边时,她根本没觉察到有人存在。直到后来高霏霏喊住她,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高霏霏担心道。
  “我没事,就是在思考一个逻辑问题。”曾迩仍对那个模态命题耿耿于怀,昨天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高霏霏仗义地表示可以帮她解答。曾迩一听,来了精神,把问题描述一遍。
  “这还不简单!”高霏霏大手一挥,“‘可能不’等价于‘不必然’呀。”
  曾迩想了想:“可照这样推论,‘我可能不会爱你’岂不是等价于‘我不一定会爱你’。”
  “对啊。”高霏霏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曾迩摇摇头,“已知‘不必然’和‘必然’是矛盾的,所以,‘我可能不会爱你’也和‘我必然爱你’是矛盾的。但这不对啊,李大仁明明是爱程又青的。”
  高霏霏被她打败了,耐着性子解释道:“就是因为矛盾,所以才对啊。‘我必然爱你’是李大仁的心声,而他说‘我可能不会爱你’,不正好表达出他内心的矛盾吗?”
  曾迩恍然大悟,纠结了两天的难题,终于得到破解。她差点给高霏霏跪了,不住称是。
  “但这也太绕了吧,爱就爱了,非得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表达,万一对方没学过逻辑学怎么办。”曾迩赞叹完,不无鄙夷地说,“直接讲出来不就好了,这才是语言真正的意义嘛。”
  “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语言的意义,即便明白,大概也总有不能照办的苦衷吧。”卢秉一打完电话走过来,笑了笑,加入她们的谈话。
  波澜不惊的一天又这么过去了,雪依旧在融化,天还是那么冷。曾遐躺在自己的床上,都不想起来了。
  自从知道周凛要走,她回家熬夜修改了自己的短片。像她这种非专业的参赛者想要拿奖,简直天方夜谭。好在她本就无意于得奖,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属于自己的狂欢。
  半夜三点,当她用冻得发紫的手握住鼠标,将最后一幕加入片中,心中那份执着终于轰然解体。夜深人静,她在这一刻迎来了故事的结局。
  长出一口气,她安然入睡。
  没过几个小时,天又亮了。她蜷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挣扎半天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今天上午是周凛临走前的最后一堂课。下午则是短片的展映时间。
  曾迩带上连夜刻好的盘,匆匆赶往学校。前一秒还不住抱怨作品必须以光盘形式上交的奇葩规定,后一秒她已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等她火速赶到学校时,周凛的课刚刚开始。她闯进实验室,并没有看他,说了句“抱歉”便落座了。她竭力不去看他,只是偶尔和邻座感叹一句“实验室真乱”。更多时候则毫无表情地低头看书,就如同她平时在人前表现的那样。
  一节课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周凛在他们走后,把门一关,整理起要带走的东西来。曾遐则被同学们拖着赶去别处上其他课。
  关门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并未回头。因为即使不看不听,她也可以想象门后那个人是以怎样一种姿态将门关上的,正如她可以料到整个故事将以何种方式结束的那样。
  曾遐浑浑噩噩地在教室与办公室之间奔波。转眼到了下午,前往A大之前,她坐在生物楼的走廊上打开书包,准备再做一次确认。
  可这一次她摸索许久,都不见光盘的踪影。
  她慌了,跑进一间空教室,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翻了又翻,还是没有,一定是之前拿东西时掉出来了。她认命地苦笑,连老天都不愿帮自己这一回。
  家里还有副本,可现在回家拿的话,不一定来得及。展映的片子都是在现场连着放的,为的是缩短观摩时间,给后面的活动腾出地方。
  万一赶不回来,她所有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她知道这终将是一部不会被任何人记住的短片,她最期待的那个观众也永远不可能出现,但她仍希望这个不算故事的故事能够确实存在过那么一刻,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关注。
  她想着,收拾书包,决定到今天去过的地方找一找。
  正在此时,曾迩揉着眼睛经过教室,瞥见曾遐在里头,便走了进去。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曾遐吃了一惊。
  “姐,你没事吧?”
  心电感应这种东西,还真难讲清楚。
  见曾遐张大嘴看着自己,曾迩解释道:“今天眼皮一直跳,我估计不是我有事就是你有事。反正我没事,那大概就是你有事。”
  曾遐听完绕口令似的这几句话,合上嘴巴,笑了。
  “帮我一个忙,好吗?”
  曾迩得了命令,回家去取光盘。临走时,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关切地看了曾遐一眼。这一眼,让曾遐觉得莫名的温暖,她自己则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当时刻完盘,她图省事,只是在光盘外套了个牛皮纸信封。这么简单的包装,她现在想来,多少有些担心,万一掉在地上摔裂了,她就算找到了也没用。
  她沿着上午走过的路检视着,一边观察有无信封,一边打电话给影像节组织方,好说歹说把自己的作品调到了最后放映。
  挂了电话,她回忆今天去过的地方,想到还有周凛的实验室,便头疼起来。可为了光盘,她只能再次走向走廊尽头那个的房间。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推门而入。原本乱糟糟的实验室在此刻变得干净不少,看来周凛的行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见到曾遐进来,怔了怔。
  “我……有支笔掉了,看看这里有没有。”曾遐抢在他开口之前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周凛示意她自便,她利索地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光盘的踪迹。看着难得整洁的房间,她忽然有些绝望,仿佛她的心也和那些柜子一起被清空了。
  终于,她瘫坐在地上,也不管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眼睛逐渐酸涩起来,她抹掉眼角的泪,仍旧坐着。
  周凛检查完自己的背包,见曾遐失落地坐在角落,叹了口气,将她拉起,破天荒地没有嘲讽。
  “地上凉,起来。”
  他的手是暖的,但曾遐并没有注意到。她握住他的手,心里却是难得的平静。她的腿有些麻,刚刚站直便一个趔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冲周凛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会找到的。”周凛在她身后开口,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安慰她,“不要急,该找到的总会找到。”
  曾遐回头,扯出一个笑脸,想说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默默走了出去。
  还会找到吗?
  就在她踏出实验室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她的光盘,就像她曾经的心绪一样,也许已经永远遗失了。
  虽然卢秉一已经错过告白吉日,但为了不辜负顾暝这位人生诤友的不倦助力,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行动了。
  她灌了两大口烧酒,走到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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