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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高庸 - 天龙卷-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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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声未毕,石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阴侧恻的冷笑,接口道:“他们天胆也不敢欺骗朱兄!

  谁叫朱兄太性急,忘了先将梯上锁扣解开,难怪机关会失效了。”

  千面神丐骇然失惊,急抄钢竹软杖,沉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朱兄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小弟屠开方的口音也记不得啦?”

  千面神丐和江涛同是一震,面面相觑,不禁都从心底泛起一缕寒意。

  “笑面无常”屠开方名列天南三鬼,也是十三奇中人物,一身武功并不比千面神丐逊色多少;若在平时,或许未必胜得过老叫化,现在老叫化内伤未愈,那就决非屠开方的敌手了。

  千面神丐心念电转,附耳对江涛道:“事已急了,只有破釜沉舟冒险硬闯。你躲在屋中别出声,老要饭出动拼死一战;假如运气好,能够冲到崖边斩断锁扣。你听老要饭啸音为号,尽快放落盘梯,夺路脱身,退去九羊城见雷神董千里……”

  江涛含着热泪摇头道:“不!您老人家不走,晚辈也不愿独自脱身!”

  千面神丐沉声道:“老要饭的即使落在他们手中,谅天心教还不敢把我怎样。但是,你如不能离去,他们一定会逼你译述那部‘擎天七式’。书中剑法一巳被天教悟透,武林中势将永无宁日。孩子,你纵不为自己设想;也该为天下同道设想才对啊!”

  江涛哽咽道:“晚辈要与老前辈一同突围;能脱身固然好,万一不能,宁可跟随您老人家作个国伴……”

  一语未了,屋外又是一阵震耳大笑,叫道:“朱老哥,你何必犹豫不决?却让咱们老朋友引颈位候?”

  笑声人耳,千面神丐脸色顿变,跌足长叹道:“完了!现在想走也没希望了!”

  江涛低声惊问道:“这人是谁?听口音不似屠开方?”

  千面神丐恨恨道:“他就是你在迷宫见过的那个古月杂毛!

  江涛惊“喔”一声,垂首哺南道:“都怪晚辈因循迟疑,耽误了时机,也连累了老前辈……”

  千面神丐惨笑道:“想不到一着失算,竟落得功亏一篑。

  这该怪老要饭的太过自信,过于小觑了金永坚。唉!事已至此,不认命也不行了!”他双目闪动,笑声却越来越高;并渐渐由低沉的惨笑,变成凄厉的狂笑。声震全屋,刺耳惊心!笑声中,两行晶莹的泪水,缓缓从颊上婉蜒而下。

  叱咤风云数十年,这是千面神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英雄末路的悲哀。

  屠开方阴恻侧的声音忽又传入,语含讥讽的道:“朱兄何事得意?也请出来说给咱们大家听听呀!”老叫化笑声陡敛,“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竹杖伸缩,点闭了江涛穴道,左臂一抄,将他挟在肋下,洒步昂然跨出石屋。

  屋外火炬通明,空场上密密层层排列着锦衣护卫,不下五十名之多;长剑出鞘,严阵以待。门前并肩站着四名蓝袍老人,除了古月道长和“笑面无常”屠开方,另外两名一直没有开口的,赫然竟是“九指无常”甘平和“独臂无常”焦志雄。

  古月道人腰系长剑;天南三鬼却各负革囊,内藏独门兵器“追魂爪”。

  千面神丐横杖而立,仰面晒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天心教吃不完的残肴剩饭,居然能豢养这许多高人!

  古月道人连忙含笑稽首,道:“多年未见,朱老哥还是这般玩世不恭,口齿刻薄的脾气……”

  千面神丐斜瞄道:“阁下是谁?恕我老要饭的眼拙,好像并未见过?”

  古月道人脸上一红,讪讪道:“朱老哥别开玩笑了,难道连贫道古月也不认识?”

  千面神丐胡作恍然之状,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卖身投靠的古月道长?天心教俸银大约不薄吧?一个月有多少银子可拿呀?”

  古月道人干笑道:“朱老哥,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心教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只要朱老哥点点头,总护法的宝座早已虚位以待……”

  千面神丐没等他说完,照准他脸上“呸”地就是一口脓痰,厉声喝道:“凭你这种恬不知耻的东西,也配跟老要饭的称兄道弟?老要饭的只恨时运不济,没能将你抽筋剥皮,你还有脸站在这儿放会什么臭屁!”

  古月道人吃吃笑道:“朱化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贫道纯是一番好意。以你今夜这般闯关伤人,劫持为本教译书的江公子,依律难逃死罪。天心教铜墙铁壁,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千面神丐仰天冷冷笑道:“这个不劳挂心。老要饭的人穷骨头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决不会像阁下一样摇尾乞怜甘为奴仆。”

  古月道人耸肩道:“你既然不识抬举,贫道也难顾旧谊,咱们就试试看谁行谁不行好了!”说着,大袖一摆,便欲欺身而上。屠开方却哈哈大笑,伸手拦住,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何苦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呢!来来来,小弟做个和事佬。道长先别动怒,朱兄也把钢竹软杖收起来。自己人嘛,没有什么说不开的误会。”

  千面神丐冷冷道:“奴才走狗当前,老要饭的不能不预备打狗棒。”

  屠开方并不生气,仍然笑容可掬道:“朱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老朋友难得一聚,难道也不让咱们尽尽地主之谊吗?”

  千面神丐哼道:“屠老鬼,用不着在老要饭的面前来这一套,老要饭的软硬全不吃。你们如念旧谊,就让路送老要饭的下山,不然的话……”

  古月道人接口道:“不然怎样?”

  千面神丐反手一指肋下江涛,冷笑道:“老要饭的临死之间,少不得先毁了这姓江的书生,教你们一辈子也别想解透擎天七式!

  老叫化可说全是一片苦心——他内伤极重,面对四名强敌,自知已不堪一战;却又担心失手之后,祸及江涛,才故意这般做作;不过是要天心教相信江涛的出走乃系被迫,并非自愿。

  果然话一出口,古月道人和天南三鬼同是一怔。彼此迅速交换了一瞥为难的眼色,屠开方连忙笑道:“朱兄言重了,其实这姓江的少年不过是本教聘请来的译书人;就算杀了他,本教仍可另聘高才,并无损失。倒是朱兄一代奇人以身偕亡,未免太不值得!”一面说着话,一面以目向另外二鬼和古月道人示意。四人缓步散开,暗暗对千面神丐形成包抄之势,准备动手抢人。

  千面神丐故作未见,冷笑道:“一命换一命,老要饭的并不吃亏!”笑声甫落,倒提竹杖向崖边欺去。

  …




 
 



第十七章 功败垂成

 
  老叫化这里身形才动,“九指无常”甘平便门声不响揉身而上;屈指如钩,一式“鬼王探爪”扣向老叫化肩背。天南三鬼心意相通,甘平出手,屠开方和焦志雄也同时发动;三条人影疾若惊鸿,齐向千面神丐攻到。

  千面神丐奋起神威,猛可一声大喝,手中钢竹软杖向后反带;扭身半转,竹杖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旋扫而出。三鬼素知老叫化功力,袍袖卷处,移宫换位,各自拍出一掌,飞快地仰身倒翻疾退。

  老叫化一杖落空,拿桩不稳,连转两个圈子;一阵心血浮荡,几乎摔倒地上。这情形,如何瞒得过天南三鬼?屠开方阴恻恻一笑,说道:“朱化子,咱们给你冤苦啦!早知如此,何必多费唇舌!

  千面神丐以杖拄地,喘息不已,恨恨道:“老要饭的再不济,打发你们三个鬼物还办得到,不信就试一试。”

  “独臂无常”焦志雄阴声道:“死到临头,还吹什么牛皮!声落人动,独臂疾挥,二次又扑上前去。

  千面神丐狠狠一挫钢牙,目毗欲裂!抡起钢竹软杖,狂砸猛扫,硬接硬拼。霎时间,杖影拳风,漫空飞涌。不过三五招,千面神丐连演绝学,突然虎吼一声:“着!”杖影立敛,只见焦志雄直如断了线的风筝,翻翻滚滚飞出三丈以外。

  “九指无常”甘平掠身赶上,探手接住。一看之下,焦志雄叶已面如死灰,牙关紧闭;背上呈现出一条血肉模糊的伤痕,皮开肉绽,连脊骨也折断了三四节。甘平急急闭住他伤处附近穴道,转手交给一名锦衣护卫;然后寒着脸步回场中,目注老叫化道:“朱兄神技果然不凡,只是手段大毒辣了些。”

  千面神丐双目尽赤,胸膛剧烈起伏;一缕殷红血丝正沿着嘴角缓缓流向腮边。但他一双手仍紧紧挟着江涛,傲然道:“对付无耻匪类,老要饭的一向就不留情面!”

  甘平怒哼了一声,缓缓解下肩后“追魂爪”,冷笑道:“焦老三赤手空拳,胜之不武!

  甘某倒想在兵刃上再讨教几招。”

  千面神丐全杖一股傲气支撑重伤频危的身体,却一点也不肯服输,点头笑道:“要饭的还有三寸气在,你们这些魑魅魍魉就只管来吧!

  甘平杀机已起,不再多说,斜举“追魂爪”闪身游走。全身骨骼毕剥乱响,提聚功力,伺机出手。千面神丐眼花目眩,索性闭上了眼睛;杖尖轻触地面,凝立如山,蓄势而待。他自忖精力将竭,已成强弩之末,实无余力再跟甘平缠斗;只有以静制动,等候全力一击——

  这一击,将是他平生最艰困的一击,也可能就是七十年英雄岁月中最后的一击;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耳际一片细碎的沙沙之声,“九指无常”甘平一直绕场游走,不肯贸然发动。老叫化闭着眼睛,全神凝注;只觉得胁下江涛份量越来越沉重——这重量不仅压迫着他的身体,更压迫着他的心灵。他清晰地感觉自己已经在摇晃,在颤抖……

  陡地,步履之声忽敛,劲风起自右侧;甘平的追魂爪闪电般破空点到。千面神丐霍然张开双目,一声暴叱!钢竹软杖疾翻,奋起全身之力,一杖向右猛砸了过去!杖身落处,九指无常甘平闷哼着踉跄退出六七步。场中惊呼四起.人影乱闪千面神丐心头如被撕裂,两眼金星乱冒,鲜血像喷泉似的冲口而出!只见他以杖插地,昂首大笑道:“以一换三,只赚不赔!哈!哈哈哈哈……”狂笑声中,推金山,倒玉柱!缓缓摔跌在血渍斑斑的泥地上。

  月落星沉,夜寒似水。古月道人默默扶起江涛,顺手将一粒药丸投入这位倔强的老叫化口中……

  金猊香已息,冷月又窥窗。

  听泉居中景物依旧,一盏萤萤孤灯,映着一条落寞的人影。

  自从图逃功败垂成,再度回到木屋后,江涛满怀愁绪无由排遣;一连三天,终日借酒浇愁,对月浩叹。瞻顾茫茫,意冷心灰。虽说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但他却偏爱那酒醉后的浑浑噩噩。只有那片刻的迷失,才能使他暂时忘掉千面神丐苍白如死的面庞,沾满血污的嘴唇和惊心动魄的凄厉惨笑声……

  夜尽更残,酒意阑珊。小凤轻轻推开房门,黛眉不由一皱,劝道:“公子,该休息了。

  您这样作践自己身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江涛漫应一声:“晤……”身子却未动,举起酒壶,自顾向杯中斟酒。

  小凤闪身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娇嗅道:“不能再喝了。公子,三天以来,您什么时候清醒过?姑娘早就埋怨我不该给您酒喝;您就算不体恤婢子,也该想想姑娘待您的一番情意呀!”

  江涛叹道:“唉!你不知道,我心里烦得很!

  小凤道:“事情都过去了,还烦它干什么?那老叫化武功精湛,诡计百出;别说是公子,就连黎统领还不一样着了他的道儿么!

  江涛脱口问道:“那老叫化重伤失手被擒,教主会把他怎样处置?”

  小凤耸耸香肩,道:“听说他是当年武林十三奇中高人,老菩萨十分敬重;已经将他安置在迷宫疗伤,准备说服入教,一点儿也没有为难他呢!”

  江涛追问道:“这话当真?”

  小凤道:“怎么不真!老菩萨对十三奇中高人,早有悉数网罗的心愿。假如老叫化肯答应入教,本教护法中就有五位十三奇中高人。”

  江涛苦笑道:“那老叫化狂傲倔强,又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我想他一定不会答应入教的。”

  小凤却嫣然道:“依婢子看,他迟早会答应的。”

  江涛扬目道:“怎见得?”

  小凤笑道:“本教迷宫和幻宫,都是特为这种武林高人准备的。任他铁打金刚、铜浇罗汉,只要到迷、幻二宫住上些时候,最后总是服服贴贴,从来没有例外……”

  江涛听了这话,心情不觉更加沉重;长叹一声,推门而出。

  小凤随后追出来,叫道:“公子要到哪里去?”

  江涛挥了挥手,道:“你别管我,天快要亮了,我只在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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