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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剑魂-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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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前头全是名门正派、高风亮节的正义侠士,我这种守门人只会污了他们的身分。」哼哼。
  「阿烈,你这话似褒实贬,酸溜溜的。」听来阿烈曾与那群名门正派、高风亮节的「正义侠士」结过梁子。
  「会吗?我这叫自知之明。」
  「你的脸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她小小掌心戏耍似的掩上他的眼,轻快说著,架在他肩上的短短腿儿踢蹬起小小弧形,今天她换上了葱绿的浅青衣襦及膝裤,双腿像极了迎风招摇的翠玉枝橙。
  这幅情景若旁人得以见识,必会为南烈的狼狈而发出同情叹息,却也会对这般看似天伦之乐的景象会心一笑。
  「要坐就坐好,踢踢蹬蹬的,很碍眼。」若非他不能碰著她,他真想握住那又踢又甩,连带牵动绣花鞋上的碎玉圆珠玎玎作响的细小脚踝。
  「阿烈,我想到前头去。」她压根没听进去他的教训,兀自说说跳跳,「快嘛快嘛,咱们到前头去瞧。」
  「要凑热闹不会自己飞过去吗?又没人挡你的路。」南烈咧嘴一笑,右手还不忘比画个「请」的手势。
  「我们一块去啦。」
  「你没瞧见我前头挡了一大群的人吗?你快去快回。」反正她会飞,速度又快得很。
  她有丝迟疑,还是想拉南烈作伴。
  「我在这里等你。」
  粉唇一扁,良久才道:「那你不可以走开,要等我噢。」
  「好,我会一直在这。」
  翠绿身影一曜,飞过众侠士头顶,往厅堂中心移动。
  南烈不由自主踮起脚跟,目光追寻著色泽鲜明的小娇躯。百余名的侠士也瞧不见她,应该不会有事——南烈甫这般想,厅堂正中央便传来她的尖嚷声。
  「哇哇哇——阿烈——」
  南烈无暇细思,拨开重重人墙,硬是挤向尖叫声响的来源。
  「阿烈——」尖叫越来越凄厉,南烈奔跑的速度也越快。
  南烈从人群中窜出,翠绿色的娇躯也扑向他而来。
  「怎么了?!」他将她护在身後。
  「那个,那个道士真的看得见我!」她嫌恶地以水袖抹拭著粉颜,「我方才飞到前头去,想凑到白布那里去瞧瞧躺在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那个道士竟趁机俯下头偷亲我!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虽然那道士无法实质侵犯到她,但他很故意发出「啵」的一声,让她直觉反胃。
  「什么?!他偷亲你!该死——」南烈火气旺盛,霍然抬头,却望进一张熟悉的笑脸。
  「伏翼?」南烈的怒炽凝结。
  「唷,阿烈。」身著黄衫的道士朝南烈挥挥手。
  厅堂之内一片静寂,大夥眼中只见到南烈急匆匆地飞奔向前,又吼了几声莫名其妙的句子,在场只有三个人明了事情始末,一是南烈,一是剑魂,另一个就是被唤为伏翼的男子。
  眼下反倒只有南烈最窘最失礼最难堪。
  穆家堡当家穆元胧亦是对南烈突然冲出感到不可思议,他轻咳了声,「阿烈,你确定?」
  这问句,问得南烈一头雾水。「确定什么?」
  几名侠士侠女面面相观。
  「你不是特别冲出来想要率先为民除害吗?」南烈身後有个道姑悄声提醒。
  「除害?」南烈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还等不及南烈明了始末,穆元胧已先朝厅下侠士抱拳,「各位大侠,说来惭愧,方才征求肯打头阵为镇上铲除吸血妖魔的自愿者,大夥皆有所迟疑,然而穆府门下却有如此忠勇之士,他的身分虽仅是守门小厮,但其智勇却胜过在场任何一人,老夫敬佩。阿烈,见你如此志在必得,老夫在此宣布——南烈,将身先士卒,为镇上百姓除妖孽、斩祸根。来人,赐酒。」
  厅下传来如雷贯耳的掌声,不知是因他的胆识,抑或为一个准备傻傻送死的蠢蛋赏个鼓励。
  「阿烈,你好勇敢,穆堡主才问著「谁愿为先锋」,就瞧见你跑得又急又快,好似怕抢不著这件差事一样。」伏翼扯著笑,听似赞佩,实则带著浅浅嘲弄。
  「恭喜你了,兄弟。」笑意加重。
  南烈终於懂了。
  他干了什么大蠢事?!
  不,他很清楚,他被人给设计了!
  而那个人十成十是伏翼!
  下人端上一盏温酒,搁在南烈眼前,倒映在酒液之中的南烈,是沉敛著眉眼,不发一语。
  「接下?」伏翼手里的拂尘在一旁挥舞,驱赶著蚊子,缓缓走近南烈,「还是不接?若是不接,你可想好了说辞,要如何解释你怒气冲冲飞奔到堂前的原因,还是要供出那个活泼可爱到令人垂涎的小粉娃?我猜,她是剑魂吧,天底下能如此有灵性的剑不过就那几把,你若有把握她不是穆元胧重金悬赏的「百里剑」,那么……你可以不接。」他的声音轻浅的只容两人听闻。
  「该死,你设计我?!」
  伏翼耸肩,不否认,脸上却清楚写著「对,我设计你」的得意神情。
  小剑魂整个人躲藏在南烈宽阔的背後,只探出一小颗脑袋瓜。
  「阿烈……」她还不是很明了现下上演的戏码。
  轻轻暖暖的嗓音震回了南烈的神智。
  南烈不再多想,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多谢堡主。」
  酒尽,也代表著他接下了穆元胧交付的除魔之责。
  他不可能出卖小剑魂——为了这原因,他甘愿将自己给出卖掉!
  堂下又是一阵叫好及掌声。
  「阿烈,我记得你的酒量很差,只要小小一杯就会醉了,不是吗?」伏翼明知故问的语句出口同时,南烈也直挺挺地朝後一倒,将贴在他背部的小剑魂一并压倒。
  「阿烈!」小剑魂忙不迭拍打著南烈的脸,几个掴掌根本碰不到他,然而他的双颊却泛起一波波红潮,那不是她拍打出来的,而是——「他,醉晕了。」
  「阿烈的脸好红好烫,好像要喷火一样。」
  「他每次一喝醉都这样,睡得不省人事。」
  「喔。」
  小剑魂盘腿坐在瘫软在杨上的南烈腹部,俏生生的脸蛋不时凑近他的鼻尖,瞧瞧他醒了没。
  「可是他从穆府被你扛回来後,已经睡了大半夜了。」她再提疑问。
  伏翼带回南烈後便大摇大摆地在不属於自己的住所内翻箱倒箧,摸出南烈家仅存的食粮,一一啃光,还为自己泡了杯茶,毫无任何作客该有的自觉。「这回只不过小小一杯,醉不了太久的,耐心点,小剑魂。」
  她瞅向他,「为什么你会看得到我,还知道我是剑魂?」他既非百里剑持有者,也不像品德或剑术多高超的家伙,怎会……
  伏翼低笑了声,「因为我是个有法力的道士呀。」
  「可我以前也遇过不少「有法力的道士」,就没一个有这福分见到我的真面目?」
  「那就当我福分够多,上辈子好香烧足了。」伏翼起身晃到她身边,细长的凤眼几乎要眯成缝,即便如此,仍掩饰不住他深邃眼底的水灿。「也幸好我福分够,才有幸见到你这般粉雕玉琢的嫩娃儿。」他先来段甜言蜜语,才又问:「今年多大岁数了?」
  「八百五十岁。」她的眸儿因他的贴近而展露防备,没忘记这臭道士素行不良。
  「是大了点。」伏翼抚摸著自个儿的下颚,说得轻松。
  「拜托,我就算砍掉前头的八百岁,後头的五十岁也够格当你「娘」字辈的!」
  还「大了点」而已咧?!
  伏翼被她逗笑,眼眸更弯了些,「不过你的模样玲珑嫣然,很容易弥补我们年龄的差异。」
  「谁要跟你弥补年龄差异?!」粉舌一吐,毫不留情地做了个鬼脸。
  「不只模样稚气,连动作也很可爱。」伏翼乾脆坐在床沿,与她平视,「我对你这一类型的……妖灵,最感兴趣,皮相绝尘脱俗、骨子里极媚极骚,尝过这销魂滋味便教人难忘。」他伸出手,移向她的粉嫩脸蛋,「你若跟了我,说起话来就不会和南烈那么神似,酸酸涩涩的,每一句都是嘲讽,无论口吻是调侃或认真,都是嘲讽。」
  她反射性一退,避开了那只朝她伸来的手掌。
  他应该碰不到她,但不知何故,她直觉要避开这个名叫伏翼的男人。
  「你跟在南烈身边,能多学点事自是极好,不过,可别将他的贱嘴给学个十成十,否则就可惜你这张如此可爱的脸蛋呵。」
  「我若跟在你身边,只会学得更糟!」论嘴贱,伏翼恐怕比南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伏翼未添任何怒意,只有沉沉笑声轻逸。
  「这也是我喜欢你们这类妖灵的一点,你们的本能总是能让你们快速分辨清楚眼前人的性格,以及是否对你们有害,才会决定你们是否愿意靠近。」
  「没错。」她仰首,骄傲得很。
  「这么看来,你对阿烈的印象极好,所以才黏他黏那么紧?」
  她没仔细思索过这个问题,她会跟著南烈并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他的好与坏才缠上他,而是上一任主子将她交给南烈的。
  她不会去选择主于,也不在意是谁拥有了百里剑。
  若今天,上一任主子并非选择了南烈,而是其余人选,她亦会甘心追随。
  她不是柄任性的剑,也不信那一套所谓命定之主,她从没有等待过哪一个特定对象来取走她,只是随过而安。
  能遇到好主子,她便觉得开心;遇到坏主子,她也只能消极反抗——不让那些归类为「坏主子」的人瞧见她这抹剑魂。
  辗转数百年,好主子、坏主子,她全都碰过了,但又如何?
  她身上,沾过坏主子的鲜血,却更曾穿透好主子的心窝。
  「主子」这个词汇,对她而言只是好短暂的存在。
  头一任主子如此,第二个、第三个……甚至阿烈也一样吧。
  一千两百零一,不会是她最终的主子数目,只要百里剑仍在,她这抹百里剑魂必如影随形。
  然後,南烈终会死,无论是被第一千两百零二任主子夺剑杀人,或是寿终正寝,他总是会死的。
  到那个时候,南烈只会变成她口中第一千两百零一的过往记忆。
  他不可能永永远远与她在一块。
  「和我以前的主子比较,阿烈不是我所遇过最好的……」她垂著眼睫,嗓音轻轻淡淡的,「可是我已经记不住以前主子对我的好,我现在只有阿烈。」
  「所以现在算来,他是最好的?」连以前的主子都忘得乾净,自然无人能比,南烈大获全胜。
  「至少在我忘记他之前。」
  「这也是我喜欢你们这类妖灵的第二点,诚实。」伏翼双臂环胸,「而且诚实得无情。」他又笑了,「如果有朝一日,你这柄百里剑被迫与阿烈兵戎相向,看来你仍能毫无迟疑地将百里剑送进阿烈的胸口。」
  她怔了片刻。
  伏翼口中所提的这情景,她曾遭遇过,只不过,对象不是南烈,换成了一个好久之前的第五百任主子,而她的选择正与伏翼此时坚决肯定的语气如出一辙——对。
  她在下一任主子的驱使之下,将锋利的剑尖刺进了他的身躯,直到剑身所穿透的心脏终止了跳动。
  她记得,她没有哭,即使第五百任的主子待她称得上是好的,但她没有为他的死而哭。
  如果那张脸孔,换成了南烈……
  如果那缓缓趋向静寂的脉动,换成了南烈……
  「别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一道好似被千军万马给辗过的沙哑破嗓截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阿烈!」她惊喜嚷嚷,重新坐回南烈的腹上。
  南烈取下平贴在他额上那条湿漉漉的白巾,粗鲁地呻吟了声。
  「头好痛,该死。」
  「宿醉罢了,喏。」伏翼自腰间取下一只小水囊,递给他,「喝下去会舒坦些。」
  南烈的表情看来颇不甘愿,足见那只小水囊里承装的液体是属於生人勿近的诡异东西。
  「不喝?那你就只好忍忍宿醉头痛吧,反正最多不过三日嘛。」伏翼清楚南烈每一回酒醒都少不了一顿折腾。
  南烈抢过水囊,咬开囊栓,大呷数口。
  原先不甘愿的神情已不复见,反倒是欲罢不能,像极了饥渴许久的沙漠旅人。
  「你喝慢点。」无法产生交集的小掌在南烈胸口轻拍,「那水囊里装的是什么?」瞧见南烈越喝越带劲,她难掩好奇。
  「解酒秘方。」伏翼神秘地眨眨眼,俏皮的动作由他来做,倒显得不伦不类,「尤其对阿烈特别有效。」
  她看著他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轻声问:「好喝吗?」
  「你没瞧见他喝的模样?八成是滋味不错。」看来南烈许久没尝过这水囊里所装的「水」了。
  兴许是水囊里的液体已全灌入南烈的胃底,他才大吁一口气,将空水囊丢回给伏翼,伏翼又递给他一杯茶,他漱漱口,却没将茶水吐出,全又咕噜咕噜咽了下喉。
  南烈以深色臂袖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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