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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拔魔-第1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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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奋力向公主靠近,三头铁麒麟与数头冰原巨象对撞,不远处一只妖王砍倒了一只金人,大树一般的身躯缓缓倒下,正朝他的位置砸来,可秃子却停住了。

“小秋哥、芳芳。”

他喃喃地说,脸上露出微笑,好像正与最熟悉的朋友闲聊天。他望向妖火之山,说话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凡人,逃跑吧,战争已经结束,活下来的就是胜利者!”

最后一只金人恰在此时被几只妖王手中的兵器砍中,缓缓倒下,他们给人类士兵所带来的士气骤然消失。

人类军队溃散了,扔下兵器,争先恐后地向南方跑去,这正是妖兵展开屠杀的最佳时机,可他们却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迷惑不解地四处张望。

秃子的发髻被公主一把抓住,他的声音仍然能够传得很远,“漆无上,这是对你的惩罚……”

秃子眼睛转了一圈,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左流英干嘛又要用我说话?咦,为什么要跑?跳蚤!快过来,小秋哥让我看着你……”

跳蚤与父母正在一群冰原巨象中间左冲右突,整个南方战场上,只有它们还在坚持战斗。

漆无上的妖身转向妖火之山,凝望片刻之后,脸上露出意外震惊的神色,立刻化形为巨狼,发出震颤大地的吼叫,一跃而起,奔向妖火之山。

他看到了那名女道士发出的第一束光。

北方的空中,道士与散修已经被压缩到一个极小的范围内,申继先却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

受他控制的五条巨龙分头冲向妖术师,承受无数道攻击,身躯迅速消散,却也将敌人逼退一段距离。

杨清音等人暂时从战斗中解脱出来,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不约而同地望向妖火之山,于是也看到了芳芳发出的第一束光。

“碎丹之术?那是……芳芳吗?”杨清音吃惊地问。

“为什么是她?”沈昊更加吃惊,在杨清音和申继先两人身上先后望了一眼,没有得到答案,他踩着破军如意向芳芳急速飞去。

沈昊喜欢芳芳,这股爱意被他压制了好几年,一方面是想专心修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慕行秋,他明白自己若参加竞争将注定失败。

当年芳芳被迫嫁给沈家大少爷之前,野林镇的好几名少年都做过同样的梦,却只有慕行秋一个人当真,沈昊与其他少年一样,只是心动了一下,就将梦境抛在了脑后,这让他遗憾至今。有时他会想。自己后来既然能带着一群少年离家帮助小秋和芳芳,为什么最初却不敢救人呢?

凝气成丹以来,沈昊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渐渐地摒除了那点爱意,将芳芳和慕行秋只当成好朋友。

可远处的那一束微弱白光打破了他几年来的努力,原来他只是将爱意隐藏,从来未能将它从心底斩除。

他是吸气道士,七情六欲不比凡人少太多,只是控制得更好。

沈昊不顾一切地飞向妖火之山,被辛幼陶拦住了。

“你疯了。碎丹的力量可不分敌我。”辛幼陶也不明白为什么碎丹的人选会改成秦凌霜,可他仍能保持理智。

沈昊细长的双眼瞪了起来,举起右拳,有那么一小会,他又回到了从前,沈家的二少爷、野林镇的小霸王,被惹恼的时候会打人,而不是施展法术。

辛幼陶吓了一跳,他被这只拳头打过。记忆犹新,即使与沈昊成为朋友,少年时的恐惧也没有完全消除。

小青桃也拦过来,与辛幼陶并肩。她比所有人都要吃惊,也更加悲痛,“千成别过去,芳芳……芳芳……”她无法理解芳芳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申继先不为所动。碎丹之术是消灭妖火之山的唯一选择,由谁来施展并不重要。当一件事情必然发生的时候,不值得浪费感情。望山之变、乱荆山之惑、庞山之难都没冇有让五行科首座太难过,一名餐霞道士的自我牺牲当然更不会。

申继先的法器所剩不多,他召出一只铜钟,它曾经与拒梦鼎一块被摆在养神峰思祖厅里面,现在也要派上用场了。

铜钟很小,只有五六寸高,悬在空中,未经敲击就发出轻响,每响一声就膨胀出一座与它形态完全相同的护罩,随着钟声响亮,护罩也越来越大,将道士和散修护住。

远处,妖术师们也停在空中不动了,他们预感到巨大的危险正在临近。

芳芳发出了第一束光,解除了根本隐遁之法的护持,发现这是如此容易,根本没有想象中困难,兰奇章尚且需要左流英的帮助,她只凭自己的力量就做到了。

妖火之山察觉到了道士的挑战,以倾倒之势压过来,邪火瞬间爆涨,里面的诡异妖光急速游动,满含愤怒与仇恨。

芳芳闭上双眼,发现自己无需天目与视力就能遍观战场,甚至能看穿妖火之山,看到内部的情况,核心区的熔洞里悬挂着十五颗大小不一的心脏,此起彼伏地剧烈跳动,喷挤出一团团红亮的火焰。

不只如此,她看到了一切,大至一跃而来的巨妖王漆无上、小至秃子的头颅,显至妖火之山表面的每一处坑洼、幽至消失不久的慕行秋,远至一名陌生的人类士兵、近至越转越慢的内丹。

瞬息之间,芳芳遍观上下左右、内外远近,诸多景象重重叠叠,却没有一丝混杂,每一种景象都那么清晰。

她是禁秘科弟子,以钻研新法术为最高荣誉,就在内丹接近停止的一刻,她想通了关于法术的许多事情、许多道理,她的脸上露出微笑,为自己的所得而兴奋,她只想与一个人分享这些领悟。

眼前的景象仿佛落叶一样纷纷消散,只剩下最后一个,她忘了自己的任务,忘了正在压来的妖火之山,甚至忘了身体与内丹,她集中全部精力与法力,制造出第二页记忆,将它传送给已在远处的慕行秋。

道火不熄——她在记忆之页上加上了自己的印记。

内丹停止转动,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在旋转,时快时慢,当它终于处于静止时,却散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道火骤燃,芳芳第一次看到道火所在的位置与形态,却没办法将这段印象传送出去了。

这是她唯一的遗憾。

第二百六十八章普照

芳芳发出的第二束光,当日断流城外生灵皆见,日后也将天下皆知,人类称它为纯净之光,妖族则叫它灭魔之灾。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刺目的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即使是用天目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与对面滚压来的妖火之山相比,还是显得太弱小,它悬停在半空中,像一个不自量力的婴儿在与力拔千斤的壮汉对峙。

两者相遇。

没有巨响,没有爆裂,妖火之山继续前进,谁也说不清,是大的吞掉了小的,还是小的刺进了大的。

北面的妖术师成群地向更远方飞逃,南面的妖王、妖兵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也朝西方退却,先行逃离战场的人类士兵则边跑边回头观望,大家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双脚就是停不下来。人类与妖族,在此刻似乎都恢复了最原始的本能,直觉到大难即将临头,唯有奔跑才是唯一的自保方法。

巨妖王漆无上化成的狼形一跃而至,他是当天离妖火之山最近的观察者。三十丈的独眼黑狼横贯空中,停顿片刻,它亲眼见到如豆芥般的女道士与她发出的光芒轻易就融化了魔山的外表岩石,然后借助魔山滚动的力量,深深刺了进去。

那时,他心中升起浓烈的恐惧,却被他生生压制下去,他是巨妖王,妖力强大,甚至能够抑制心中的本能。断流城外的所有生灵或逃亡或施法,都在尽力自保,只有他飞在空中,像是痴迷的赌徒在观看两只动物的搏斗,心无杂念,只因他在其中一方身上押下了几乎全部本钱。

漆无上心中仍存有一线希望。希望强大的魔山和里面的十五颗魔族心脏能够阻挡那束光。

他一度以为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魔山仍在滚动,邪火还在喷射,一切都未改变。只需再转动小半圈。魔山就能碾过断流城,那个端坐在法坛之上的禁秘科首座。仅剩的选择就是逃亡,而漆无上对此早有准备,逃亡只会令道士们死得更快。

转念之间,妖火之山不再喷射火焰。而是发出成千上万道光,从每一处孔眼和缝隙射出来,开始是红色,与邪火倒有几分相似,很快就转为白色,最后是比盛夏正午的炎阳还要刺眼的强光。

强光受到了束缚,一点点、一束束、一团团地向外扩张。速度虽然不快,势头却不可遏制。

风停了,难得的安静,漆无上突然压不住内心里的恐惧。浑身长毫刺起,更显巨大的黑狼在空中仰头嗥叫,低沉的声音直传到千里之外,惊吓到无数人类。也许是意识到什么,逃亡者的脚步放慢了,越来越频繁地回头,他们看到妖山中白光与红光此消彼涨,看到白光正在取得上风。在透出妖山十几丈的时候,白光停了停,似乎在喘口气,然后摆脱了一切束缚,光芒骤盛,那里的一切都变得明晃晃,刺目得无法直视。

黑狼瞬间化成了碎片,没多久就在强光之中消失无踪,没谁知道他的生死,也没谁关心这件事,他们跑得更快了。

仍然没有巨响发出,那束光的力量太强大,将妖山、地面、兵甲、人类、妖族、马匹、城墙等等一切,通通化为乌有,留在战场上的伤者无一生还,许多人类与妖族在死亡前的一刻变得疯狂,居然拼尽最后一丝力量站了起来,张开双臂,闭着眼,一脸痴迷地迎接强光,似乎要与它拥抱。

一座宽十几里、深百余丈的半圆形大坑出现了,即使如此也没有声音发出,毁灭进行得太彻底,没有所谓的碰撞发生。

战场干干净净。

空中只剩下一小拨人,庞山五行科首座申继先用养神峰铜钟造成的护罩保住了道士与散修,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沈昊也不再试图飞向妖火之山,在最强大、最完美的力量面前,他的情感渺小得无关紧要。

庞山戒律科道士沈昊就是在这一刻醒悟的。

强光只存在了极短的一段时间,他眼看着内心深处最爱的人消失得不剩一缕呼吸,心中情劫骤起,随之又骤然斩断,他恍然大悟,自己对芳芳的爱只是尘世中的一份虚幻。他想起若干年前那个夜晚,他从梦中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梦境的真实程度感到诧异,还是小女孩的芳芳向他求助,情景如在眼前,可是父亲严厉的面容很快撵走了她的形象,他胆怯了。

一念之差,即已擦身错过,从此越离越远,再没有同行一路的机会,转身回望,已隔千山万水,彼时的爱恨情仇,已成为今日的累赘。

许多道士终其一生都未能斩断的情缘,沈昊在一瞬间就将它终结了,他明白了芳芳为何自愿施展碎丹之术,明白了两位首座为何无动于衷,那不是冷酷无情,也不是单纯的利用,而是看穿虚妄之后的真实:与短短一生的情爱相比,十三万多年的道统才是不变。

沈昊神情平静,悲伤映满了他的整座心湖,却没有引起一丝波动,他拥有了道士之心。

强光消失了,只留下一座半圆形的深坑,像是至高神灵随手一剜,在大地上制造出的杰作。

申继先手中的铜钟融化了,从手掌边缘往下流淌,涓涓不停,坠在深坑的斜坡上,顺势而下,居然填满了坑底,越升越高,数量之多与小小的铜钟不成比例。

申继先身子一晃,也向深坑坠去,辛幼陶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首座身边,将他托住。

申继先看了一眼金黄色的手掌,露出一丝微笑,“想不到一个餐霞道士的碎丹之术也有这么大的威力。”

道士们都围过来,只有杨清音没动,四处望了一眼,茫然地说:“不应该这样的。”她向断流城飞去,想要问个明白,只有左流英才能解释一切。

妖火之山离断流城本已不远。强光直射城墙废墟中的法坛,左流英挡住了,他一直留有余力,就是为了阻止这股力量。祖师塔内飞出至少三百名道士。前仆后继,一排又一排地被强光吞噬。但是保住了断流城。

就这样,强光造成的深坑在最东面凹进去一块,没有形成完美的圆形。

左流英是唯一神色不动的人,好像发生在眼前的巨变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站在他身后的曾拂却在颤抖、在哭泣,她是普通的凡人,一直生活在高等道士身边,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与首座的距离如此遥远。她无法获得平静的道士之心,只好流出泪水。

杨清音飞到左流英面前,冷冷地问:“慕行秋呢?”

左流英以手指天。

杨清音抬头仰望,在极高之处终于看到一大两小三个黑点。她也没有道士之心。从这天起,她憎恶这种所谓的平静。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左流英脸上,“道士与魔族究竟有何区别?你做了世上最坏最错的事,我希望你马上入魔而死。”

左流英没有做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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