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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鬼画妖-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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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冉。
她就在我身后,甚至能感觉到她嘴里扑出来的吐息,像是忽如其来的寒流将我全身冰冻,还没从这骤然的惊变中回过神,一只软若无骨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李冉说:“还是留下来吧。”
顾不上其它,更不敢回头去看,脚下用力正要扑上岸,却感觉脖子被死死勒住,比三年前的怪蛇更大力。
李冉环住我的脖子后,下巴压在肩膀上,轻轻在我耳朵上咬一口:“来啊,你不是喜欢我么?居然连衣服也不穿就送上门了。”
她用力将我按下水面,虽然我双腿紧绷,却渐渐陷入淤泥里,碎石划破了脚面,一蓬血雾漫了上来,我张嘴咬她的胳膊,很轻易便咬掉一块肉,嘴里腥臭扑鼻,措不及防之下呛了一口水,胸腔中本来便稀少的氧气完全消失,而李冉的两手狠掐在我的肩头,指头抠出十个血洞。
性命攸关的存亡之际,赶在昏厥过去之前,我拼命咬住舌尖,一股剧烈的酸痛感涌上鼻头,眼泪,涎水,鼻涕,与溪水混杂在一起,却成功的咬出了第一口舌尖血。
脑袋被按进水里,想喷也喷不出,只好将嘴唇凑近她的胳膊,慢慢溢出一丝,刚才还如铁钳般的手臂即刻松开,我急忙跃出水面,顾不得呼吸,一口掺着唾液的舌尖血狠狠喷在李冉脸上。
浓浓的烤肉味,却像是烤变质的臭肉,带着一股子恶心的青烟从她脸上飘起,李冉捂着脸后退,虽然在水中,速度也极快。
我手脚并用向岸边爬去,终于摸到实在地面,用力一蹬跳了上去,可还没站直,脑袋就被一只尖锐的利爪掐住,紧接着是布满鳞片的膝盖磕在脸上,登时将我又打回水中。
仰头的一刹那,我看见一张让人生怖的面容。
枯瘦的人形头颅裹着一层灰色的皮,一层稀疏算是头发的毛覆盖了头顶,空隙处还露着意味森然的灰斑头皮,那脸上,嘴是咧着,露出上下两排鲨鱼一般的牙齿,圆形的眼珠射着嘲讽极浓的目光,让我感觉被大山压着一般沉重,他的脸颊不丰满,只是几条浓霜的筋肉突兀的暴涨,展现出这怪物的狡猾,残忍,侮辱。
水中的李冉已经尖啸着向我扑来,半个身子刚落入水面,又被死死勒住,然后她张口,樱桃般大小的嘴居然如蛇一样裂开到耳垂,下一秒便咬在我的肩头,甚至能听到牙齿与骨头摩擦的莎莎声。
她的指甲不停在我脸上划来划去,火辣辣的疼痛着,应该是破了,却感觉不到有血流出。
渐渐地,我全身没了力气,李冉终于松口,嘴角的裂缝愈合,变成了漂亮的脸蛋,她没有立即杀我,而是轻薄的用大腿蹭我的小腹,欢笑着说:“来啊,你不是喜欢我么?让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泡到膨胀的尸体,只是这尸体会动,会调戏我。
“恶心么?我也恶心,但你必须要试一试。”
说着这样的话,李冉就要将我搂紧,岸上的那只怪物却极为不满的嘶吼起来,他两腿用力,矫健的跳到溪中巨石上,日光将他笼罩完全,确实是鱼人的模样。
怪物伸出锋利的指甲指着我,发出不明意味的叫声,依然皱眉,极为抗拒,却不得不听从,她将我举过头顶,抓着手臂和小腿用力一甩,掷向怪物的指尖,我连扭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那指尖对准我的心脏,它残忍又嗜血的等待着。
这就要死了么?时间过得好慢,怪物的身影渐渐放大,嘲讽笑容更加明显。
时间不止是慢,仿佛静止了一般,耳边再也没有呼呼的风的闪过,只听见一声“啪”,极其轻微却恍若在我耳边响起,好像柳条从中折断,好像牵着两人的红丝线骤然断裂。
下一秒,我的眼中只有苍翠的绿色,遮盖了天地,填满我整个世界,那根青藤的尖竭力舒展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好像笑语盈盈的方盈盈对世间展露着娇颜。
极其快速,又十分曼妙的袅娜着肢体,她像轻飘又像穿梭,被柔和的青光包裹着,带着让人盎然的生机,却散发着森然的杀意。
怪物被身后的压力迫的收手,回头,下一刹那,青藤恶狠狠的抽在它背上,怪物像风吹散秋叶那样划出一道曲线从我头顶飞过,将李冉砸进水面,无论是它还是李冉,再没有冒上来,可我已经不故上其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青藤在空中停顿片刻,骤然变成一席白裙的山女。
她摔落在石头上,翻滚下来,伸出手想拉我,我却赶不及抓住,她已落入水。
我还来不及回想,犹自盯着她摔落的空中,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漂浮在水上的白色影子挂在我身前时,才低头望去,将山女捞出来,可那张小脸泛着从未有过的苍白,纵然她的笑如春花般盛开,也掩不住即将威胁的落寞。
“方方航哥哥,”我拖着山女的脑袋,眼泪汹涌成串的滴落在她脸上,山女的声音无比虚弱,一缕翠色的血液从嘴角流下:“方航哥哥,我就就说,五年好难等,果果真,等不到了。”
“不会,不会的,爷爷一定有办法救你,你坚持一下,他马上就来了。”我将她拦腰抱起向岸上冲去,她却固执的按着我的手臂说:“别动,让我在你怀里说几句话,没没时间了。”
“有,有的是时间,你别这样说。”
我抱着她跪在岸边,看见那张渐渐失了颜色的脸,恨不得将她勒紧怀里永不松开。
“那年,你像个胆小鬼,坐在我下面说你有多害怕,我就静静的听,多想陪你说几句,却张不了口,我滴露水给喝,卷来果子给你吃,你吃饱了,喝足了,还要揪我的花,真是个坏蛋呢。”山女喃喃诉说,语气越来越温柔,声音也越来越低,她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山顶:“我心中有猛虎在细嗅蔷薇,你真的忘了么?这是爷爷讲给你,你又念给我听得。”
“没忘,我全部都记得。”
“你忘了,爷爷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其实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认出了,大蛇将你抓走,我一直跟在后面,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救你,像个下凡的仙女出现在你面前。”
“当年你走的时候说一定会来找我,你没有骗我,果真来了呢,早上我对你说,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现在,我也做到了。”
“别说话。”山女颤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我嘴上:“那几年都是你说我听,现在听我说,方航哥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别恨爷爷,他也不想这样,五乘走后,他就来找我,说咱俩不能在一起了,一定会死一个,其实早上我真想杀了你,毕竟我能让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你总不能吃了我罢,可我下不了手,也还没想好,爷爷的话就应验了。”
“方航哥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山女抬手,指尖夹着一朵素白的花,却白不过她的酥手:“把这个给妞妞戴,娶了她,心里却永远记着我。”
沉默,她凝望我的脸,我凝视她的眼。
“答应我,让我走之前安下心。”
“好,我答应你。”
“嗯,亲我一次。”
低头,唇碰,双唇依然柔软,轻撬开贝齿,却没得到最后的回应。
怀里的人影慢慢变淡,最终成了一根枯死的青藤,也仍在继续凋零,只有握着的白花还开的恬静淡然。
身后是幽幽一声叹息,我望去,爷爷只说了六个字:“救不了,给你刀。”
九条小?终究将小溪的?脉锁住,怪物和李冉想逃却逃不了,只能远远的站在水面之上,阴沉的盯着我们。
接过刀,穿好衣服,要下水,牛哥却赶在我前面半跪,让我骑在它身上。
腥臭的血顺着溪水飘散,却冲不淡山女散发的幽香。

第九十章 岁月讴歌
夕阳已去,皎月方来。
睜开眼时,夜空一轮弯月高挂。我躺在院子里的木板传上,身上赤条条不着片缕,被一张薄被盖着。
我晕了很久么?院子里怎么满是破败的味道!
“你醒了。”苍老的声音。
我看他,是陈春峰,他缩进躺椅裏,晃着爷爷的那把蒲扇,结实的丘壑面容一派平淡,就这么闭着眼,怡然自得的對我说:“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我没答话,在院子里寻找曾经的身影,没有叽叽喳喳欢樂无限的山女,没有安安稳稳笑容可掬的爷爷,明明是夏季,角落里的几盆花却蔫巴巴的耸搭着花朵,盆里的土也干皱皲裂。
虎子人立着趴在木板床边,哈哈的喘着气,想舔我的脸却离得太远。
转回头,拼命的回忆昏迷前的事。脑中只有一副反差極大的画面,一朵高洁清淡的白花,盛开在两具腐烂惡心的尸体上。
山女,她死了么?
“山女死了么?”
“唔,这是坏消息之一,我以为你会强迫自己忘掉,准备再提醒你一次呢。”陈春峰语气轻快,仿佛下一秒要笑出来。
“山女真的死了?”
“死了,那根青藤从断了根,从山顶冲到半山腰救了你,她自然也就活不了了,要不你试试嫁接?再把她种回去,养上个三五百年,看看能不能枯木重生。哦对了,说起这个嫁接,我记得有个人叫嫁接水稻之父?要不你跟他学学”
陈春峰的话没说完,我跳起来一脚踢在躺椅上,可他仿佛早知道我会这样做,手中蒲扇横甩,打在我咽喉上,我登时感觉一口气被憋住,抽搐着跌退几步。
“这就受不了?还有个坏消息呢,我就想知道哪个更让你伤心。”陈春峰直起腰面对我,狞笑道:“你爷爷也死了。哈哈,这杏桥村里与你有关的都死了。”
陈春峰的话如一辆疾驰的卡车正面撞在我脸上,明明没有外力加身,我却感觉耳中嗡咛,眼前模糊,胸腔里如火烧一般灼烫。两腿软趴趴的支不住一百多斤的身子,垂垂委顿在地面,干涩的眼睛被泪水滋润,却变得火辣辣的疼。
许久,我也不知道这个姿势在地上躺了到底有多久,终于明白了陈春峰话的含义,只是喃喃张嘴问他:“我爷爷怎么死的?”
“自杀呗,谁能杀的了他呀!”
“为什么自杀?”
“因为你这个废物呐,如果你不来,山女不会死,五乘不会死,你爷爷也不会死,但你他吗的还是来了,所以与你亲密的人都死了!”呆东尤号。
“都死了?”泪水再次汹涌,我深深将脸埋进地面,土被水沾湿,变成泥糊住了眼耳口鼻,我哽咽着问他:“为什么我来了,他们就要死?”
“因为你是丧门星。”
“你为什么没死?”
“第一,因为老子和你不亲密,所以现在还活着,第二,因为老子认识你,所以明天晚上,也得死了。”
深吸几口气,胡乱将脸上的泥抹开,我粗里粗气的跟他说:“没事,咱们一起死,老子也不想活了。”
“扯求蛋,山女那好娃娃为了救你死掉,我那老哥为了不让你开心也自杀了,你现在就要死?想得美!老老实实活着痛苦一辈子才是正经,你他吗以为死这么简单?呵,说的多大义凛然呐,显得自己很悲壮似的。”陈春峰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恨我,他骂骂咧咧的捡了一根木棍,犹如对待杀父仇人那样狠狠的砸我。
虎子扑上来咬他,被一脚踢出院子,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回来再咬他,又被踢飞,最后虎子学乖了,不再动口只是平趴在我身上,陈春峰反而不打了,看看一棍子的血迹,笑嘻嘻的说:“舒坦了,不揍你一顿真不解气,是不是很恨我?觉得我不像一个好人?你猜对了,能与你爷爷和五乘为伍的,哪他吗有好人呐,是他们太万恶,才显得我善良一些。”
陈春峰踢死狗般的踢我的脑袋,乐呵道:“去洗把脸,老子给你讲讲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局面,”他把虎子从我背上挑飞,骂道:“滚一边去,少装成这副可怜样,属你最是鸡贼货。”
啐口唾沫,陈春峰向躺椅走去:“对了,你家那牛也死了,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你和这条死狗还是活的,都说狗忠诚,我看还不如一只牛。”
牛哥也死了?呵,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全死了。
我撑着地爬起来,见虎子的脑袋破了口子,想心疼它,可心已经不会疼了。
“陈春峰,我算不算意志坚强的人?”
“废话,这么多磨难都没能把你弄死,你不坚强谁坚强?”
洗过脸,给虎子处理了伤口,我裹着一条毛巾止血,走到陈春峰面前问道:“妞妞呢?也死了?”
“那个昏迷的女娃?她倒是没死,不过看你一会怎么做了,我把这三年的事告诉她,小女娃哭哭啼啼要上吊,一会你要是愿意娶她安慰她,应该还能活,方航,毕竟与你相处了三十多年,又承您的贵口叫过爷爷,所以我还是得把话说清楚,我当然是希望你被凌迟,下油锅,剁成馅,但按你爷爷的意思,还是得娶那个女娃娃。”
搬着小凳坐在他对面,腰里别着菜刀,我也不知道拿菜刀做什么,但就是想拿着:“说吧。”
“先听山女还是你爷爷?”
“从头说。”
“从头说?哎,无限事,从头说,相看恍如昨!长夜漫漫呐,老子给你讲个长篇故事。”陈春峰不知道哪根筋抽风了,捡起地上的茶杯砸向虎子,我草了一声,终于明白为什么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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