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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士兵突击-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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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带着全部压抑的愤怒——因全连命运而生的愤怒。许三多跑在队伍的另一侧,他是全连里没有呐喊的唯一一个,但他没有落下一步。
  团大院里,王庆瑞和参谋长顶着雨看着那支漫过操场的队伍,自然,那是所有晨练队伍中的最引人注目的一支。
  参谋长皱皱眉:“七连长搞什么?要起义吗?”
  王庆瑞:“他在鼓舞士气。”
  参谋长看着那些愤怒的、压抑的士兵从他身边冲过,那样的旁若无人和充满了力度,从他们身上弹走的雨花甚至溅得他脸上生疼。
  一个戎马数十年的老军人渐渐被一群毛头小伙子感染、震慑。
  钢七连的最后一个人也已经消失于雨幕,但犹存的势头仍让操场上所有的队列哑然。
  参谋长:“也许真不该动这个连。”
  王庆瑞:“你看见一个连吗?”
  参谋长看着他。
  王庆瑞:“我看见枪林弹雨,刚射出去的子弹……他们够种,能找到他们要的答案。”
  三连宿舍,许三多和成才面对面地坐着,仅仅是坐着而已,成才明天就要去荒漠的五班了,这样坐着是为了给成才送别?还是为了缓解许三多的伤心?也许目的并不重要,沉默被甘小宁打破:“班长,连长要上团部打架!”
  果然,钢七连的兵们一个个的都扎上了武装带,都撸着袖子,连那两杆连旗也扛了出来了。看见许三多跑来,高城二话没说就把大旗递了过去:“许三多,你把这杆浴血先锋扛上!伍六一,你扛装甲之虎!”
  这一小队兵踏着雨水向团部而去。

  《士兵突击》第十三章(1)

  三个人,两杆旗,如此奇怪的组合从团部走廊上走过,不得不让人注意。
  值星官从屋里冲出来。问高城:“七连长,你干什么?”
  高城头也没回,径直往前,推开了团报编辑室的房门。
  张干事和李梦,看着高城几个进来,一时感到惊讶。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有,有什么事吗?”张干事打量着高城。高城很沉得住气,先拿出一张团报抹平了放在桌上,再敬了个军礼,再接过许三多手里那杆“浴血先锋钢七连”,放在桌上,接着,便一字一句地问道:“张干事,您这报上写着大功六连打的孟良崮首战?”
  张干事默然承认,高城说:“那一仗钢七连打没了五十七个,五十七条命,换回这杆旗,旗上有这七个字。”
  张干事有点哑然,“浴血先锋”,那自然是给首战连队的。
  “就算你们打的首战好了?”张干事知道了他的来意了。
  高城的火气突然大了起来:“就算?好了?”
  张干事说:“你要我怎么办?报纸都发出去了!”张干事想耍赖皮了。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两个人的火也越来越大。一个是拉不下面子,一个是听不得对方轻描淡写的口气。
  “我要求您在这期团报上公开道歉!”
  李梦接口道:“搞笑了,你没事吧?”语气太损,许三多还好,高城和伍六一立刻看得李梦打了个战。
  “您也可以不道歉。我这里有两个兵,想比什么,擒拿格斗、登山越野、徒手攀缘,哪怕是机枪对着突突,我们这一律奉陪。您要觉得玩粗的有失身份,咱们团局域网上文着辩,陆海空三军、装甲步兵战术,只要不是风花雪月的娘娘腔,我陪着你辩。”
  张干事哪里受过这个,嚷嚷着:“你这不是借题发挥吗?你们连解散又不是我的主意,找管事的吵吵去!”
  高城却寸步不让:“第一,七连还没散;第二,散了番号也在,那叫改编不叫解散;第三,这事跟七连散不散没关系。”
  张干事躲避高城目光,东张西望地寻找救援,终于看到了一位,便喊了过去:“黄参谋,你说他们这是不是借题发挥?”那黄参谋没好气,说:“我瞧是你太不懂野战连队的那本经。”李梦看看这样下去不是个道理,只好硬着头皮说:“行了行了,你们回吧,我们会商量的。”
  李梦说说也就罢了,错就错在他动手推人,而且推的是高城。高城根本没动,伍六一手晃了晃,李梦一只手被捏住了,痛得身子都佝偻了下来。
  张干事一看急了,呵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动手吗?”
  高城垂下眼一看说:“七连从来不爱磨嘴皮子。”
  张干事终于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用团机关的威严就可以解决得了的,脸就有点发白了。高城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可他手上却乱抓了个东西,像是要自卫的样子,抓起的竟是一块印章石。
  围观的人忽然分开了,是团长王庆瑞走了进来,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高城问:“这里在干什么呢?”
  高城还未说话,后边的黄参谋先说了:“报告团长,咱们团报出了笔误,连队找上门来啦!团报说是大功六连打的孟良崮首战……”
  张干事以为来了救星了,忙说:“是校稿时没看见,团长您说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团长点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伍六一已经放开了李梦,团长没瞧见一般,在几个人中间踱了两步,忽然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无事生非?”团长怒吼着,“你告我这是无事生非,我倒想问问啥事值得你惹是生非?”
  团长突然拿了一块刻好的印看着:“这个吗?”
  张干事提心吊胆地望着。
  团长明显是想砸的,看了看又放下来了,说:“刻得倒是真好。不过你这样的人才……没了我不会可惜的……黄参谋。”
  黄参谋答应着:“有!”
  “给张干事安排,去四连生活一个月。”
  张干事脸顿时苦成了一团。
  团长踱到高城跟前,看着,高城半分不让地对视。团长微微地叹了口气,嘴里刚刚说出钢七连三个字,旁边的高城马上无声地敬了个礼。团长望着高城笔直的手势,他的奖章,他的帽檐,他的黑发……不由得轻声问道:“你们的荣誉感在血液里吗?”
  “在骨髓里。”高城平淡地回答道。
  团长的眼眶一时有些湿润,他很想伸手碰碰这名不驯的部下。
  “钢七连对团部还有什么要求吗?”团长问。
  “在团报上声明刊印错误,别的没有了。”高城说。
  “走了的兵,要走的兵,他们有什么要求吗?”团长问。
  “没有。”高城说。
  “有的话要跟我说。”
  过了很久,高城才点了点头。对他来说,那是他这连长的最后一次反抗,从此七连的命运就算是定了,一批批的名单下来,一批批的人走掉,他的连像是被一支无形的枪瞄上了,一枪一个,绝不落空,他却不知道向哪里还击。高连长忽然体会到什么叫内疚。
  七连的人在众目睽睽下走过走廊,他们是胜利者。
  两杆连旗无力地耷拉在许三多和伍六一肩上,他们又是败兵。
  几名校官在这尉官和几名士兵身前让开,眼里写着惋惜又写着尊敬。
  无论如何,我们是败者。最后的时刻,可以显示最后的骨气,表现最后的悲壮,可最后,就是最后,连长知道,连我都知道,已经到了最后。
  操场上的七连,已经缩短得不到一半的队列了,但仍然矗立着。
  高城如同一头困兽,人太少了,他在亲自指导学员兵马小帅的队列姿势。
  “挺胸!昂头!就算迎面射来的是子弹,也得这么挺胸昂头地挨着!”说着他朝马小帅的眼眶狠狠砸过去两拳,每每在贴近马小帅眉毛时才收住。马小帅没有让他失望,马小帅的眼眨都没眨。高城满意地退开,示意许三多和伍六一持旗出列。
  钢七连那个古老的新兵仪式,今天将为新来的学员兵马小帅举行。
  钢七连的人可以越来越少,但钢七连的精神不能丢。
  “马小帅,钢七连有多少人?”做班长的许三多问。
  “钢七连有五十三年的历史!在五十三的连史中,一共有五千人成为钢七连的一员!”
  “马小帅,你是钢七连的多少名士兵?”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为我自己骄傲!为我之前的四千九百九十九人骄傲!”
  “马小帅,你是否还记得为钢七连那些为国捐躯的前辈?”
  “我记得钢七连为国捐躯的一千一百零四名前辈!”
  一辆三轮摩托的马达声暂时冲断了这个进行中的仪式。红三连的指导员驾驶着摩托车,飞奔而来。上边坐着的是成才,边上还有一堆行李。这是另一个要走的人,他将被送往荒漠中的五班看守输油管道,走前,他又想起了他的钢七连,上路了,他要过来再看一看,看一看他的钢七连……
  马达声一停,许三多和马小帅的问答又继续了:“马小帅,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这杆连旗?”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有扛起这杆旗的勇气!但我更有第一个战死的勇气!”
  “马小帅,你是否有勇气为你的战友而牺牲?”
  “他们是我的兄弟。我为我的兄弟而死。”
  忽然,成才从车斗上站了起来,他在哭,向着这个被他抛弃的连队喊叫,但他现在有脸喊出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许三多!我走了!许三多!你好好混!许三多,你记得我!”
  红三连指导员好像知道闯了祸了,加快车速,瞬间带着成才和他的话尾飞出了视野。
  高城的队伍却纹丝不动。旗声猎猎。许三多继续着他们的仪式。
  “马小帅,不论是谁,不论是将军、列兵,只要他曾是钢七连的一员,你就有权利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先辈!”
  “我会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前辈,我也会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马小帅,现在跟我们一起背诵这首无曲的连歌,会唱这首歌的前辈已经全部牺牲了,只剩下钢七连的士兵在这里背诵歌词,但是我希望……”
  许三多话没说完,高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他悄悄地靠近许三多,轻声地说:“把眼泪擦了。”那是许三多眼角的两条泪痕,那是成才刚才喊出来的。但是许三多一动不动,他接着他的〖BF〗话:“但〖BFQ〗是我希望,你能听见五千个喉咙里吼出的歌声!”
  钢七连的士兵一起开始吼出他们那首无曲的歌词: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许三多一边吼着这才一边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第一年当兵,我会不管不顾地回应。第二年当兵,我会生气成才破坏了纪律。可现在好像已经当了一辈子兵,当了一辈子兵的人只能在大声吼出口令后擦去眼泪。
  暮色降临了。战车停泊在库里已经有一阵子没开出去了,可那也还得保养。许三多一个人在车库里忙着。他试图卸下战车上的某个部件,那又是个需要钢钎和铁锤的活,一个人做起来就很难。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帮他抓住了钢钎。
  是伍六一。许三多抬头看看伍六一,伍六一没有表情,即使这样,许三多仍受宠若惊。这点活因为有伍六一的帮忙很快就干完了。
  许三多提了半桶水过来给他洗手,伍六一没领那份情,只是将手上的油污使劲搓了搓。许三多卑躬屈膝地等着,那个词很合适,因为他那姿势几乎像跪在伍六一面前。
  “第三批名单也下来了,二十七个。”坐下来的时候伍六一沉着嗓门说道。
  许三多身子微微震了一下,那只是震动而不是吃惊,七连人已经不会为这种事吃惊了:“全连就剩二十九个了,走完这批就剩两个了。”
  他深吸了口烟,许三多瞧着他将头靠在履带上,将那口烟深咽了下去,嘴角浮着一丝苦笑:“以前怕说走,现在,留下来的自然最惨。”伍六一一向心思重,但从来没像这样重过。
  “是你吗,六一?……不会的,你很棒呀!”
  “比你还棒吗?”伍六一回过身,眼睛里是满满当当的不屑。
  “我只是尽力不被人笑话。你知道,我拍马赶不上你的,你们的那种荣誉感,我从来也没有。我努力,刚开始为了班长留下,你知道,一件蠢事,后来,生挺,坚持,不知道为了什么坚持。”许三多下意识地回答。
  “那我为了什么坚持?”
  “你们,你和班长,都是真明白士兵荣誉的人。”
  伍六一咧了咧嘴,可以当那是感动,也可以当做仍然是表示不屑:“如果我这个明白荣誉的人就得留下呢?”
  许三多信了他的如果,并且深切地感到悲哀:“我们和了吧,六一。”他伸出了手。
  “别误会,我和你没仇。三个字,瞧不上。瞧不上你的浑浑噩噩,天上一半地下一半。握下手就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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