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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出嫁难从夫 作  者 古灵-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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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色消失,金砚竹点点头,继续更衣。
  “两个月内,我会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过我的戏……”
  “咦?为什么?”满儿再次脱口问,可一见他又怒眼冲冲地瞪过来,赶紧又改口道:“啊!对,对,得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过你的戏,对,一定得这样,非得这样不可!”但是……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
  该死!她那时候究竟还说了些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变心了,嫌她碍事了吗?
  金砚竹再一次停下穿衣的动作,可这回他两眼并没有看她,而是盯住拎在手上的马褂。
  “去年四月底……”
  “嗯?”
  “……我就不在京里了……”
  “欸?!!”
  “……直到七月中,我才自西宁回来。”
  傻了半晌,终于把这些字眼完全消化完毕之后,满儿才蓦而跳将起来。
  “你是说……你是说那完全是那个混蛋皇上搞的鬼?”
  金砚竹不语,兀自穿上马褂,再坐下去换靴子。
  “可恶,害我白流了好几桶盐水!”满儿咬牙切齿地低咒再大骂,“还有,这也要怪你,为什么到西宁去不通知我一声?”
  金砚竹依旧不吭声,穿好靴子后,他默然起身来到她面前,俯眸静静凝视她片刻。
  “你觉得让京城里的人都看过我的戏还不够么?”
  满儿愣了愣,旋即恍然他永远不会正面向她道歉,这就是他的另类道歉方式。
  “呃……应该……应该够了啦……”其实,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他得让全京城里的人都看过他的戏才行?“那个……我倒是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会唱戏。”
  “皇考喜欢听戏,”金砚竹主动自她怀里抱去女儿,这又让满儿惊愕了好半天。“所以,我们兄弟每个或多或少都有学过戏。”
  “也就是说,你早就扮过女人了?”
  “没有,旦角儿都是由太监负责的。”
  “欸?可是你扮得真的很棒耶!”
  金砚竹不说话,举步往外走,满儿忙跟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小七儿。”
  哎呀,对喔!她怎么给忘了小七儿那条天桥地头蛇了!
  “那现在还有谁知道你在唱戏吗?”
  “没有,不过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了。”
  “但是……”堂堂庄亲王爷是个名旦角儿,这像话吗?“你真的要这么做?”
  “这是你要的。”
  她要的?
  可是……可是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除了几句比较特别的话,譬如要他去扮女人唱戏──之外,她早就忘了那时候到底说过些什么了呀!
  她暗暗哀声叹气不已,可即使是这种时候,她还是压不下女人家的小气心态。
  “如果皇上也让你来扮旦角儿,你肯吗?”
  金砚竹冷哼。“除非我死!”
  是这样吗?满儿唇瓣悄悄绽起得意又满足的笑。
  够了,这样就够了!“那个……我想你……呃,你不必再唱下去了,我会跟你回去的。”来吧、来吧,感激涕零吧!
  不料,金砚竹不但毫不领情,甚至拿奇怪的眼神瞄了她一下,才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字,“不。”
  满儿愕然一呆。“呃?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唱戏吗?
  “因为你说过的话。”
  又是她说过的话!
  可恶,她到底说过些什么鬼话呀?
  
                  
第三章
  满儿居然是金砚竹的老婆,这事自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特别是那个钱如诗,简直震惊得快恨死了──她盯了半年的肥羊居然早就有了主儿了!
  不过恨归恨,戏还是得唱下去,诚如班主所预言,打从第二天开始,戏园子里就场场爆满,有人要“看”,有人要听。不过三、四天后,便有内城里的人慕金砚竹的大名而来了。
  自后台往戏台前偷觑,“他们死定了!”盯著正对戏台的头等座,满儿咕哝著转回后台戏房。
  “小桃玉,你还记得半年前咱们谈过关于要让我家老爷扮戏伶的话题吗?”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那日里,肯定是有某个无聊的家伙躲在墙壁角偷听,所以某人才会想不开的去当戏子,可恨的是,说的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偷听的人却一个字也没给她忘掉!
  “当然记得呀!”正与小日儿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桃玉漫不经心地回道。“而且记得很清楚。”自己的事她不一定记得牢,可他人的八卦她想忘也忘不了。
  一听,满儿不由得精神一振,“真的?”连忙一步跳到她身边去,顺便把女儿丢到小床上交给儿子去陪她玩。“来,快告诉我,那天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特别是我,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呃?从头至尾全部吗?”这就要稍微想一下了。“嗯……我看看,好像……啊!对了,一开先是……”
  待金砚竹这日的戏码【琵琶记】将近尾声时,满儿已经弄明白,为什么某人非得让全京城的人都欣赏到他精湛的唱腔功力不可了。
  她有点感动……不,是好感动!
  难怪他会不惜丢进脸面做这种坚持,难怪他一个大男人会不辞辛劳地把女儿带在身边养著,难怪……
  真可恨,为什么他总要做到让她想唏哩哗啦地大哭一场的地步呢!
  “我说,小满……呃,不,满儿姊,我记得你过年后就该是二十一?”
  “没错。”
  “那金老板可不就比满儿姊小啰?看上去他顶多十八、九岁而已嘛!”
  当再次获得满堂喝采的金砚竹被众人簇拥著进戏房里来时,恰恰好听到满儿嚣张至极的狂笑声。
  “顶多十八、九岁?哇哈哈哈……老天,这话要是被他听到,他肯定非气爆不可,居然愈老愈回去了,真是太悲惨了……哈哈哈……告……告诉你,赶过完年,他……他老人家就已经是个年岁上三十的……高龄老头子啦!”
  “我听到了。”
  笑声喀嚓一声切断,满儿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转眸一瞧,冷冷的眼正冷冷地对著她,“啊!老……老头子……呃?不对,老爷,咳咳,您下戏啦……”她尴尬地打著哈哈。“我……我来帮您下妆如何?”
  “不必,我自个儿来。”冷冷的,老头子拒绝了。
  “哦!”满儿吐了吐舌头,赶紧躲到一旁去和儿女相依为命。
  接下来,所有的角儿们都各自忙著下妆换衣服,没戏分的人就帮忙收拾,戏房里人挤人一团乱,唯有往常负责一切杂务的满儿闲闲无事干,因为金砚竹只许她伺候他一个人。
  现下他是大牌名角儿,谁敢不听他的?
  “爹爹,抱抱!”
  哎呀,小兵丁又叛变了!
  满儿抱著女儿瞅著打从有了爹爹就不要娘娘的儿子,心里头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吃味儿。
  “待爹下妆换过衣服后再抱。”
  呀哈!这更难得,老爷子居然能如此平心静气地对待他最“痛恨”的儿子,真是实属难能可贵也!
  想也是那日里挖墙角偷听的后遗症。
  再见往常一刻也静不住的儿子竟然乖乖站在一旁等候,满儿更是感慨万千。以往儿子收了叔叔伯伯阿姨们一文两文的买糖钱总会交到她手里,可这会儿他却全数孝敬给了他老爹爹。
  呜呜,害她少了一份外快!
  金砚竹总习惯先至屏风后更衣,再卸发套、头饰,最后下妆,这会儿,他已经即将下妆完毕了,突然,戏房外传来一阵喧扰声。
  “不让见金老板?娘儿们,你可知道爷儿们是打从哪里来的么?”
  “对不起,各位,无论你们是谁,我忙金老板一概不见。”这是钱如诗千篇一律强硬的回答。
  “说的这甚么话,我们是内城里来的,他敢说不见?”
  “内城?呃……”头一回,钱如诗有点畏缩了。“这个……各位大爷,真的很抱歉,我们金老板下戏后是从不见客的。”
  “喝!你们金老板可真大牌呀!要捧他还得瞧他的脸色?好,你去问问他,咱是内务府员外郎他见不见?若这还嫌不够,当今皇上的皇弟二十爷,还有恒亲王的世子他见不见?”
  老天,是皇亲贵胄!
  下一刻,钱如诗便慌慌张张地撞进戏房里来了。
  “金大哥,他们……他们……”
  冷冷的,“让他们进来。”金砚竹连眼皮也不撩一下,继续卸他的妆。
  有这么一句话,原已经够拥挤的戏房里又加进来好几个人,当先两个年轻人俱是一身貂皮马褂厚呢长袍,后头一个三十多岁的锦袍瘦汉子,还有四个侍卫大汉,仅只一个挥挥手,好几个人便被他们赶了出去。
  “哪一个?”瘦汉子一进来即趾高气昂地吆喝著。“你们金老板是哪一个?居然这般……”可惜没有机会让他威风个够,就被那两个年轻人比他更大声的惊呼给打断了。
  “十六嫂(婶儿)?!”
  两对错愕的视线共聚于同一处,只见满儿两眼紧张兮兮地瞄著金砚竹,双手则拚命甩手暗示他们赶快逃命,可惜他们没一个懂,兀自惊讶地打量她。
  “你怎地会在这儿,十六婶儿?”
  “不对,弘升,她已经不是十六嫂了。”不过三、四年过去,今年十九岁的允祎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爽朗的少年了。“忘了么?四哥不但早已将她自宗谱中除名,而且只等十六哥回来,四哥便要让十六哥与阿敏济完婚了。”
  “可是……”弘升犹豫著。“十六叔不也因为这事儿气得把庄亲王府烧了一大半么?”老实说,以个人观点而言,他还是比较喜欢满儿。
  “那又如何?四哥决定的事儿,十六哥难不成敢抗旨?何况这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十六哥,”瞄著满儿的眼神更是轻蔑。“你可知道,她不仅仅是个平民而已,阿敏济还偷偷告诉我,这女人是她娘被贼人强暴之后所生的杂……”
  话还没说完,人影倏闪,一声惨嚎,允祎已然飞跌到墙壁角落里砰然撞下好大一片墙灰,金砚竹则满身杀气地卓立在他跟前。瘦汉子与侍卫们一惊,正待上前救驾,不料又听得弘升世子的惊叫。
  “十六叔?!”
  双眸煞气凛然,金砚竹居高临下地俯视允祎,“再说一次,”语声里更是透著说不尽的冷酷与残佞。“允祎,‘请’你再说一次,好让我有‘正当的理由’杀了你!”
  “不、不……十……十六哥……”允祎两颊肿得老高,外加满嘴西瓜泡沫汁,惊恐地拚命摇著双手往后瑟缩。“对……对不起,我……我错了,请你……请你饶了我吧!十六哥……”
  “饶了你?”金砚竹冷哼。“带满儿回京那一年,我便已慎重警告过你们了,你们尽可以嘲笑我,可若是胆敢说一句对满儿不利的言词,我绝饶不了你们,而你,刚刚……”
  “我还没说完!”允祎惊惧地失声大叫。“那不算,我还没说完,我还没说完呀!”
  神情更冷厉。“对我来讲,那已足够了!”
  一旁的弘升终于发现十六叔是真的想杀死二十叔,他不禁机伶一颤,“不要,十六叔,请您饶了二十叔吧!他……他还年轻不懂事,难免会说错话,就这么一回,请您恕过他吧!”说著,赶紧往满儿那儿送过去求救的眼神。
  满儿叹了口气,把女儿交给张著大嘴直发怔的小桃玉,悄然过去拉住金砚竹的手臂。
  “爷,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嘛!不要因为我而真的杀了他,否则你教我何以自处?这样一来,我就真的不好再待在你身边了呀!”
  金砚竹蹙眉瞄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后即回到梳妆台前,满儿连忙挥手要弘升赶快带允祎离开;忙不迭的,弘升立刻指挥几个护卫扶掖著允祎先行,他随后也要逃之夭夭……
  “弘升。”
  甫一脚踏出门口的弘升浑身一震,胆战心惊地回过半脸。“十……十六叔?”
  “叫他们每一个都来看我的戏──内城里的每一个,一个都不许漏,哪一个敢不来,我饶不了他!”
  呜呜,怎么每次都把这种烂差使丢到他头上来?
  “是,十六叔。”弘升沮丧著脸离去了。
  瘦汉子迟疑半天,终究没敢就这么闷不吭声地悄然离开。“奴才告退,十六王爷。”就算他再鲁钝、再愚蠢,光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听得出来跟前的金老板到底是哪位主子了。
  “你也想让我杀了你么?”
  瘦汉子抽了口气。
  “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奴才告退,十六王爷、十六福晋。”
  “滚!”
  不过晃个眼,适才还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闲杂人”等全都溜得一干二净,可戏房内却依然毫无半点声息,每个人都只呆呆的看著「金老板”把妆卸干净,然后抱起始终乖乖等在一旁的小日儿,两眼望向满儿。
  “回去了。”
  “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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