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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159 青青子矜1+2-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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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或许是,但是不要扯上你妹妹。”他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话去点破事情的本质,“她已经放下了,放不下的是你——你真的是为了安安报仇而已?你是为了你自己。”
  她的脸上几不可见的扭曲了一下,半天才苦笑道:“你说话还是那么残忍。”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阻止我呢?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放弃你。”似是听见了她心底的追问,他极轻的叹了口气:“我曾经答应要救你。可是现如今,竟也救不了你了。”
  仿佛又是那个清莹秀澈的少年,对着狼狈的自己伸出一只手道:“我救你。”……可是,可是。“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她脸上也就恍惚了一下子,复又漾出一朵苍白的微笑:“我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我愿意放手。”
  明知是谎言,他还是沉默了。沉默了一阵,转身要走。
  有些话明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有些事明知道做了还是白做,为什么还要说?还要做?因为我们固执守着的原则,和一些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坚持。
  
  他的手指还未触到门,背后就传来她略微掺着寂寥的声音,只是隐藏的很好:“你、爱上她了吧?”他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的走了。
  
  门外是澄澈的宝蓝色天空,看得见落落寂寞的星子,在路灯的流辉里黯然失色。在清冷的夜风里,白致远微微蹙眉。
  
  起风了。白公馆里,子矜走到窗前关上窗,抬头却看见一轮猩红色的月亮,如此的触目,如此的、不详。
  
  第二日却平静无波的过去了,到了第三日上午,白公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姬婵娟。子矜正要出门去发电报的当口,她冲了进来,头发都梳得不甚整齐,身上也是随便套了一件袍子,与她平日的形象大不相符。子矜也看出她的慌张,不免有些错愕。姬婵娟劈头就道:“他们都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往日极有主意的一个人,此时竟也急得乱了方寸。
  子矜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谁?谁要死了?你先别慌,坐下来慢慢说。”
  “程老板他们,还有小六子。整个班子的人都被抓起来了。这、这可怎么是好?糊涂!他疯了!他们都疯了!”
  子矜心下隐隐觉得不妙:“什么意思?为什么抓他们?”
  姬婵娟抬起头来,这会儿才稍稍镇静下来:“小六子杀了段将军。”
  子矜一惊,想起那个唇齿鲜妍的少年来:“他?怎会?”随手抓过搁在一旁的报纸来,头条就是寿筵遇刺的新闻,却是语焉不详。于是奇道:“这报上说凶器是把匕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如何能刺中一名将军?”
  姬婵娟不妨她问及此处,脸上神色颇有些尴尬,嗫喏道:“这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位将军有些、有些……癖好。”
  “噢。”她没有再问,这种事情之前她也听说过,心里对那小孩倒是多了几分同情,况且同姬婵娟素来交情不错,于是她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听说那可是总统的心腹之人,必难以善了的。”
  “我也知道这事难办——小六子是难逃一死了,可是其他人,还要请你救救他们才好,不然,……”说着她的鼻尖耸了耸,就有几颗泪珠掉了下来。
  “你们的交情很深吧?”子矜见她神情迥异,不由得出言相询。
  姬婵娟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神情有些哀婉:“慧云他、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子矜默默的凝望着她。都是有情人的故事,她只是一名看客。心里能想起来的,都是路过的繁华苍凉。
  “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再没有别人可以相求的了。”
  
  “你终于来了。”许曼丽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连门都未锁,一推就开了。
  程佩佩凝神看面前的女子:风尘气是掩不住的,可是眼底有一种深沉的决绝,是破釜沉舟的决心。“许小姐?”她神色很宁和。
  许曼丽同时也在打量她,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一个十分高贵美丽的女子,到了天姿国色的地步。即使没有那件事,也许安安也会输。可是,那样的卑鄙……
  程佩佩看见对方的目光有瞬间的凝固,可是旋即又凌厉起来,带着深沉沉的恨意——那是累积了多年的恨意,压抑着蠢蠢欲动。
  
  “没错,是我找的人暗杀总统——你待怎地?”
  程佩佩追查到暗杀的主使者,也从段副官口中得知主使者的妹妹当年与总统有过一段过往。可是就在昨天,段副官被人刺死了。所以她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会起主导作用,她可以让别人来,也可以带人来,可是她还是独自一人来了。
  “我听说了令妹的事……我觉得很抱歉。我想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许曼丽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她——如果当年是她做的,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她,那不可能,还会有谁?
  “人死不能复生。我想先生如今也后悔了,他当年也是无心之失……许小姐可否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无心之失”?许曼丽冷笑,只怕多的是“有心人”。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文过饰非轻描淡写。 “不可能。”她断然回绝。她没有告诉程佩其实安安并没有死,她是不会让他们见到安安的。
  
  程佩佩叹了口气,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那许小姐、是非报仇不可了?”
  许曼丽只是笑得古怪,她的脸埋在窗帘后的阴影里,像是飘忽不定的幽灵露出的惨白笑容,看得人心里直寒碜碜的——
  “你竟然一个人就来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放过你?”
  程佩佩笑了一下。她适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帘子后和阴暗处有暗影瞳瞳。
  “整件事情,我也不完全清楚。但是我同令妹素未谋面,你缘何恨我至此?”
  “难道不是你下药害了她和程副官?”许曼丽倒也没有发作,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她会这样想,也是因为对方的神色过于坦荡,实在不似在做戏。
  
  “什么药?程副官又是谁?”段副官只是说,当年那个女子同人通奸,被总统双双毙了。知道这件事的几个亲信对这件事讳若莫深,自然无人再提起程副官的名字。
  许曼丽击掌,帘子微动,黑压压的六七支枪管瞄准了总统夫人。
  “住手!”一声断喝。是慕容皋。
  
  程佩佩有些愕然的转向自己的丈夫,心底有凉意一点一点的渗到眼睛里,几乎要洇出水滴:“你跟踪我?”
  “佩佩,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他的语调很温柔,程佩佩却只觉得冷。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许曼丽的嘴角绽开一个凄艳而诡异的微笑。不管事情将如何收场,她仿佛看到自己埋下的种子正在开花结果。
  
  “总统伉俪夫妻情深,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慕容皋看见一名苍白美艳的女子,手里还夹着支烟,眼里都是淬过的怨毒,箭一样地射向他。
  “你是她姐姐?”
  许曼丽只是冷笑不语。
  “你要报仇,只管找我来,不关别人的事。”
  “那好。”许曼丽朝门口瞟了一眼——
  “你自杀吧。——血债要用血来偿。”
  慕容皋从侍卫手中拔过枪,竟然真的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程佩佩睁圆了眼睛,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且慢!”
  
  所有的人看向门外。
  “爸爸!”
  程佩佩叫了出来。
  程士元对着许曼丽沉声道:“当年的事,是我和明公做的。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出来说话——我来承担。”
  
  风吹动窗前层层白纱,在空中翻卷着飞舞。
  
  当年何立钦的局,他也知道。段副官对新蹿红的年轻副官嫉恨已久,自是一拍即合。加上那个使女,一切水到渠成。只是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想让安安和程副官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两人自会远走高飞,谁也不曾料到慕容皋会提前一天回来。他们都低估了慕容皋对安安的感情。事情往往总是以猝不及防的姿态变化,沿着谁也无法预料的轨迹直线下坠,竟到了最惨烈的地步。
  
  如今水落而石出。
  
  “原来是这样。你们倒是‘好心’!”许曼丽往后退了一步:“人都到齐了,一起死吧!”她手中的烟头坠到了地上,引燃了导火索。
  空气中有几秒钟的死寂。
  可是预期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许曼丽看到白致远同五爷走了进来,就知道她又失败了。不,她并没有失败。想到这里,她安心的阖上眼睛。是坐牢还是枪毙,她根本不在乎。她已经妥善安排了安安,把她交给了一个,她自己在之前都没有想到过的人;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房子远处,树后的阴影里,有一个枯瘦的女子坐在轮椅里。远远的,看到许多人进去了,又出来了。中间有她的姐姐。
  她惊慌地抓住她身后那人的手腕:“白夫人,我姐姐不会有事吧?”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二少爷他们,会救她的。你尽管放心。”子矜给她拉好披风。出来这半日,余安安早就支撑不住了。
  “我很高兴,”她一阵剧烈的咳嗽,“姐姐终于想通了。”
  “你姐姐、都是因为你。”
  今日是一个结束。也许那个女子也并不是想杀了谁,她也许,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为她妹妹,也为她这么多年的折磨。子矜想起那天许曼丽来找她,请她代为照顾安安。她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她说:“因为我不想失信于人。”她的表情、看似云淡风清,实则哀伤到了极点,以致于她忍不住问她:“你一定很爱那个人?”“也许是也许不是——可是我更爱安安。安安就是我。我就是她。她的命同我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可以不要我的命,但是无法割舍她的。”
  
  于是这会儿子矜说:“你和你姐姐,都是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总是受苦难的,总是心软,总是忍耐。她再没有见过比安安更善良的人了:安安是天使。她太美好了。医生说,她的心脏已经退化到耄耋老人的程度,至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安安要她不要告诉许曼丽。“如果失去了你,你姐姐要如何活下去呢?”她曾担心地问。“不要紧的,”当时安安笑了一下——她仿佛看见鸽翅滑过教堂的尖顶,碧蓝的天,微风中都是栀子花开的声音,“我想姐姐她,总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的。”
  
  “余小姐,你真的不想再见他一面?”
  “不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了——白夫人,也许你会笑我傻,”安安的眼睛里滑过一道晶亮的泪,也许只是子矜的错觉。“可是即使到了今天,我仍是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傻瓜。”即使是她这个外人,也忍不住凝噎了。安安的眼睛,大而美丽,是通彻的,可是是一种将死之人的彻悟。
  她已经明白了。她终将回到天父的身旁。
  
  “白夫人,麻烦你,照顾我妹妹和……”
  “余小姐。”觉得余安安握着她的手指渐渐发冷,子矜慌的去摇她。可是就在上一秒,安安已经去了。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依稀的笑意,走的很安心。
  
  谢谢你,谢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的悲伤,为我所有的罪恶,终致我的宿命。
  
潇潇雨歇
  “To you; who enjoy security and sureness; to avoid the pain we are suffering; and to avoid the killings imposed on those you loved——BOYCOTT the Japanese goods; unless they got out of our land……”
  随着日本帝国主义加快了侵略的步伐,全国上下一场轰轰烈烈的抵制日货运动爆发了。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第一夫人略带乔治亚州口音的演讲,铿锵有力,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演讲结束后,掌声如雷轰鸣,久久不息。
  慕容皋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凝视着他的夫人。
  不管怎样,他是爱她的。她身上有一种杀伐决断的巾帼气概,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其倾倒。
  
  总统府的美式落地大钟敲了十二下。
  卧房里的孔雀蓝花瓶插着黄水仙、黑莓玫瑰和紫薇。在静夜里散发出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
  
  程佩佩拥着被子坐起来,意外地发现慕容皋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还在为军火的事烦心?”
  “不,已经解决了。”
  “是么?怎么解决的?”
  “这你就别管了。怎么不论大事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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