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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159 青青子矜1+2-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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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他语气有些生硬。一脚已经跨出了门外,却听见背后轻若蚊鸣的声音:“我、……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
  
  
番外之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绣幕芙蓉一笑间,斜偎宝鸭依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看到这句安安脸上一红。这一年来她也读了不少书,大概也能看懂古人的意思了。想起昨夜的旖旎情状,整个脸像要沸起来一样。她拿书盖在脸上,待脸上的热度退去,才翻到后面一页,却又是一句“绛绡薄,水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帱枕簟凉”,慌的她赶紧抛下,拣起另一本,胡乱翻看了几页,睡意就上来了。手里的书卷落在藤椅上,极轻的一声响。侍女小玉悄悄走过来,在她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她默默注视着藤椅上的娇弱女子,眼中似有嫉恨的神色一闪而过。又垂下眼睑,无声无息的走开了。
  
  昨夜一场大雨,满树的娇花坠了一地,粉红和雪白的花瓣在水中晕染开来,便见嫣然的风致。空气中是大篷大篷的香气,是玉兰,紫茉莉,茑萝,丁香百合和木萝缠绕在一起的馀素幽香。还有廊下的一树垂丝海棠,正开得如火如荼,一径的春深似海。这会儿却有太阳出来了,照得人昏昏沉沉的。而窗外,春日正迟迟。
  庭院里长日寂寂,花蕊落地无声。廊下一只五色斑斓的赤喙鹦鹉,偶尔踏上几步,它足上系着的铃铛就发出轻微的脆生生的碰撞声。
  
  慕容皋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倚在躺椅上浅眠,几本书零乱地散在一边,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桃杏的花瓣,树影花影半明半昧地笼在她脸上,衬得她的容颜如无暇晶莹的美玉。羸羸体态似弱不胜衣,美的让人屏声静气。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替她拉了拉毯子。安安却突然唰地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的半带惺忪,神态中微微透着天真。他不禁情动,俯下头吻她,直吻的她喘不过气来,双手无意识地拉紧了他的袖子。“别,让人瞧见了多难为情。”他有些好笑地放开她,跟了他这么久,安安仍是害羞的紧,一点也不像之前交往过的女子……安安半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听出他的取笑之意,埋着头不肯抬起来。他低低地笑出声,一把抱起她,就朝内室走去。
  
  华灯初上的时候她才跟着他出来吃饭。安安坐下,转头看见周围侍女侍从们有些奇特的眼神,耳根又是一阵阵发热。
  桌上的菜式是一贯的精致丰盛。有螃蟹和鲈鱼。慕容皋亲自剥了一壳子的蟹黄递到她面前,她抬起头说谢谢,有那么一会儿几乎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清澈得能映出几重人影来。颊上半个浅浅的梨涡忽现,长长的睫毛像密密的花蕊不住颤动,一如此际的心情。“你若是再这么看我,这饭可吃不成了。”听到他轻佻的话语,安安啐了一口。心里却满满的,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她默默低下头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没多久面前又多了一小碟剔净了骨头的鱼肉。她挟了一块——鱼是苏式的做法,有点甜腻,可是她仍是全部吃完了。
  
  ――――――
  
  梨园新秀程慧云程老板的新戏《西厢记》红极一时,戏院里更是场场爆满。包厢里都是上流社会的名人,摇着扇子三三两两的坐着,跑堂的小馆穿插其中,端茶送水忙得不亦乐乎。正是一团热闹。
  慕容皋穿了便装,带着几个侍从坐在正对大门的二楼包厢里。戏演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有片刻的安静。却见侧廊的纸窗上映出一个窈窕的影子,一步一风姿,剪影美的不可思议。待到那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灯光下堪称乍雪回春,容光照亮了整个大堂。她穿了一袭银缎西装,配着长长的白珍珠项链,端庄娴丽里略微的一丝娇娆,摇曳生姿。脚上一双高跟鞋,鞋跟上一排细密的水钻,精致的让人屏息。
  慕容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面的副官就悄悄凑上前道:“这是程家的大小姐,上个月刚从美国威斯理女子大学毕业回来。”
  慕容皋唔了一声,并不置可否,转过头去继续看戏。那副官自是醒头之尾的人物,此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包厢。
  程佩佩同坐在他父亲身旁。因为从小在美国念书,早已深受西方文化的思想,于国学上反倒不十分通达。前几日受了父亲的批评,所以才偶兴来瞧瞧戏文。说心底话,这些古典派才子佳人的情怀是不太合她年轻新潮的脾性的。
  她落座没多久,就有一个军官打扮的人带着一个下人过来,啪的一个笔挺的立正敬礼,说:“校长先生向程世伯问好。几盘水果点心,不成敬意。”程士元同慕容皋也有几面之交,于是点点头,道了谢,倒也不以为意。
  何立钦的妹妹何淑凝此刻也在座,朝楼下对面的包厢瞄了一眼,回头冲程佩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佩佩,那人对你有意思。”
  程佩佩眼角微动,已看清了慕容皋的模样,倒是一表人才,却拿扇子摇了摇。“不过是个当兵的。”
  程两家是世交,何淑凝素来与她亲厚,近来又同她哥哥订了婚,两人之间说话甚是直接,眼珠子一转就道:“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所谓乱世出英雄。今天他只是一个校长,将来中国所有的军队都是他的学生——你说:他将来的势力大不大?”
  程佩佩脸上似笑非笑的,长长的芙蓉眉向上微勾:“原来你们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灯笼,你现在才明白!”程佩佩对着她笑了笑,并不搭腔,转过头去和旁人说话,顾盼间眼波欲流,极是灵动活泼。看到她嘴角极浅的笑涡,何淑凝不由得想起她哥哥前几日说的话——中国最大的权力集团就要诞生了。
  
  
  
  马场上绿茵萋萋,众人游兴正高。
  慕容皋正带着安安教她骑射。安安素来体弱,不一会儿就乏了,两人坐在乘凉伞下休息。这时边上传来议论声:“那不是程家的大小姐?”
  “是她。啧啧,——我听说追求她的人从城北排到了城南,也没有一个人家多瞧一眼的。”“自然的,到底是在美利坚长大的千金小姐……听说还会五国语言呢……”
  顺着说话人的视线望去,看见一袭戎装的程佩佩,拿枪的姿势一看就是再熟捻不过的。砰的枪响,天上的一只大雁就落了下来。周围一片喝彩声,她回眸,帽子松了落在地上,长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早有人一旁殷殷勤勤地拣起来双手奉上。程佩佩接过帽子,好像看见了慕容皋一行人,很微微的笑了一下。一个利落的认蹬翻身,与同伴纵马而去。
  
  惟独是天姿国色不可一世,颠倒众生吹灰不费,便得我艳与天奇。
  
  又坐了一会儿子,慕容皋问安安:“要不要去对面的林子里逛逛?”安安看了看顶头毒辣辣的大太阳:“我有些累,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他交待了几句底下的人,便听得他座下的乌蹄赭白马嘶鸣几声,风举帆之疾般的去了。
  
  天色已黑的时候慕容皋骑着马转回来了,下属却报,说方才余小姐等了许久来林子里相寻,跟的人却不慎跟丢了她,重又派了一队人去找,这会儿都未有信。倒是她骑的那马,方才自个儿跑回来了。慕容皋听了勃然大怒,鞭子一挥那跟丢人的下属脸上就吃了一记。他来不及咒骂,一勒缰绳复又进了林子。
  
  星星一颗一颗在天际闪现,蓝丝绒的天幕,秋季的夜空总是特别的高、特别的幽邃,直要把人吸进去一样。这会儿树林里却凉意渗骨,这座城市昼夜温差大,夜了露水又重,她一个人迷了路,乱转了好久才想明白与其四处瞎撞倒不如呆在原地不动——总有人会来寻她。可是她素来怕黑,连那马儿脱缰走了,天地之大,只剩下她一人。过往那些恐怖的记忆又扑上来把她淹没,她被关在黑屋子里,和许多小孩子一起……姐姐救了她,带着她逃走了。逃荒的人那么多,到后来开始吃人……“菜人”……好多的小孩子……幸好有姐姐,姐姐一向比她坚强,比她能干……眼前好像又晃过刀子和一张张饿到疯狂的脸…… 她正在胡思乱想,也没有听到脚步声,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一种熟悉的薄荷烟草的味道传来,她抬手抱紧了他。他来了。她知道他会来的。
  他抱的那样紧,明知道这林子里并没有野兽,可是还是担心了,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他抱紧她。她的身子这样单薄,好像随时就会被这黑暗吞噬了去。
  慕容皋手里的火把已经灭了,他把它丢在地上,低下头吻她。安安的脸上凉凉的,也不知是露水还是眼泪。她真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他心里想着,手指却划过她脖子娇嫩的肌肤,刺痛。意乱,情迷。
  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好像一起坠下来,铺成一地的星子海。(批注:这是船……)
  暗夜里开了一束一束幽微的小白花,在如水夜风中颤颤的摇摆。鬼脥眼的月亮,窘得白了脸,躲进了薄纱一样的浮云背后。
  
  看得见寂寞的星空。
  
  
  
  何立钦上门来说项,程士元似乎很不赞成:“听说此人薄帷不修、脾气又是暴躁——只怕佩佩会受委屈。”
  “这是哪里的话?佩佩嫁过去怎么会受委屈?”何立钦很是不以为然,“那一位左右不过是个小妾,休了就是了。慕容皋脾气虽然狠些,也是年轻气盛的缘故,磨炼磨炼就好了——少年人么,风流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谁起小不是这样过来的?”
  “话虽如此,可是门第方面……”
  “哎,你信我——虽然出身草莽,但此人必为一代枭雄。保不准、——将来的天下都是他的。”
  程士元尚自犹豫不决,程佩佩的侍女走过来斟茶,背对着何立钦悄悄地比了个手势,于是程士元很是愣了一下子,佩佩素来眼高于顶,这次竟然会同意,实在出乎他的意表。
  何立钦仍是笑眯眯的:“我听妹妹说,早年读书的时候令嫒就说过:将来非英雄不嫁。如今可不正是英雄美人,佳偶天成?”
  程士元心思也有些松动了,沉思了一阵于是应道:“果真如你所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既如此,你去同他说,我们家有两个条件:一,让他和以前所有女人划清界限,以后也只能一夫一妻,不可有贰心;二,我们家三代信教,异教徒恐怕是入不了家门的。我这儿有本圣经,就送给他了。”
  
  转眼已是秋末。
  
  “司令真的要陪那位小姐去杭州?”“可不是,那还有假?”“这么说来……”后面的声音很低,听不真切,只听见最后两句:“那家里这位可怎么好?”“嗨,我们这位长官的脾性你又不是现在才知晓?男人么,总是喜新厌旧的。再说了,论家世论样貌,那一位……”两人渐行渐远了,安安才同程副官从假山背后转出来。安安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只呆呆地盯着程副官:“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程副官只是默默,却还是想安慰她道:“司令只不过是去公干,同行的还有许多人——你别多想、都是些无稽的谣言罢了。”“真的?”“真的。你信我。”
  
  慕容皋回来,看见她临的字,却是那“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不由得皱了眉:“这些悲花秋月的辞藻,最是无聊了。你倒爱看这个?”安安只拈了一把鸟食逗那鹦鹉,头也不抬道:“你常不在家,我闲着也是闲着。”慕容皋笑着去拉她的手:“怎么我听着,倒像是闺怨的意思了?”安安缩回手,不着痕迹地拢了一下头发,她的十指纤细剔透,映着乌黑的发,极是动人。“我是什么人?我有那个资格么?”她的口气虽淡,慕容皋却也听出她生了气,不由得奇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给你气受?”“没有人,是我自己胡想罢了。”慕容皋心下一动,却也不愿在此刻多谈——他自有他的打算。安安见他没有反应,也就闷闷的,一晚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各怀心思的睡了。
  
  慕容皋一觉醒来,正是半夜。手一伸,边上却是空的。
  月光从半拉开的窗纱里透进来,笼着一个纤细的背影。
  她的头发极长,像月光凝成的瀑布一样坠在腰间,一件白色的睡裙松松的,掐的腰那里不盈一握。他从背后搂住她,在她的发际轻吻了一下:“在想什么?”她没有回头,声音软软的:“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要走?”
  “怎么?舍不得我走?”他心情变得甚好,低低地笑起来,没有听出她只是在强作平静。亲吻她的脸,才觉得凉冰冰的,竟是哭了,不免怜惜起来,温柔地搂着她道:“我很快就回来了,傻孩子。”安安仍是啜泣,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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