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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159 青青子矜1+2-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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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机智伶俐娇憨的少女,然而人都是会变的。人心深处都蛰伏着黑暗的一面,一旦受了引诱,就即刻蠢蠢欲动,张牙舞爪。
  
  “不——你对我好得不能再好了。你教了我那么多;我的一切所有都是你给的,是我、是我不知足——”翠墨脸上漱落落地掉下泪来,“我不想做个替身,不想……”若一直隐藏在子矜的光辉之后,她这一生将永远只是附庸。
  这话如利剑一样刺中了她的心脏。痛心疾首也莫过于此,话一出口就成了冰冷:“你这是在怪我了?”翠墨只一个劲地拼命摇头,子矜别过头不去看她:“你不用再跟着我了,你自己的路,从今往后你自己走。”
  
  翠墨是她一手培养的,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学生。她给她身份,教她学问,连她看的书都是自己挑选的。翠墨的一点私心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因为实在疼爱她,所以不忍苛责,只是在偶尔若有若无地提点一下。如此,她宠坏这个她视若亲人的女孩子了。在思想最隐蔽的某个角落,子矜自己也未尝不是有一点私心的……所以,所以。不能怪翠墨作了他想,不能怪她贪心——她也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可以按别人的意愿来塑造的。
  
  子矜转身要走,袖子却被拉住了。她没有回头,也想的出翠墨此刻脸上的表情,怕一个回头,自己就狠不下心来:“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没有听见回答,心中涌上疲惫的声音,让人失去力量。“你去静室好好的闭门思过——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不迟。”我亲爱的妹妹,要知道黑色的欲念是魔,你一定要掐死他,趁它未萌芽。欲望,是人的原罪,一旦萌芽,会逐渐茁壮至不可自拔。
  
  不,她并不是要惩罚她。她从来就不喜欢谴责别人。其实,如果这件事翠墨不说出来,就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三姨太也许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红尘了;可是她说了,虽然犹豫得久了些,可是到底还是选择坦白和诚实。她又不蠢,怎会不明白为这先前的犹豫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好比道歉,没有在第一时间道歉,就变得永无可能。并不是真的不善良呵,只是一瞬的犹豫,往往会变成冗长的僵局。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却决定现在说,就等于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白舜华会怎么想?子矜会怎么想?她不信翠墨会没有想过。一念及此,似乎让人心存原宥。心魔,谁没有过。
  她不会因此就放弃她。只是没有人能代替别人走;没有人,可以代另外一个人过他的生命。不管她对翠墨有多不放心,却也到了放手的时候。将来的路,终是要让她一个人走——
  
  年纪再大些的时候,已不再轻易责备他人。因为多了一分宽容,因为懂得;所以只觉得人人都不易,人人都有理由被谅解,于是最经常责怪的人就成了自己。
  反觉得心酸。
  
鸳鸯瓦冷
  绿珠跑进来,愕然看到翠墨一脸凄惶的泪水,手里还拉着四太太袖子的一角,却也不及多想,忙忙的冲着子矜道:“太太,总统先生来了!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在家,这可怎么是好?”
  
  子矜也有些出乎意料,问了一句:“就总统来了?夫人没来?”绿珠点头。翠墨已经从旁递过镜子来,子矜瞟了她一眼,她伸出手指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子矜叹了口气:“这叫什么样子……”后面半句却说不出来。绿珠觉得气氛异常,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接过镜子来候着,子矜对着略抿了抿头发:“派人叫大少爷二少爷回来,绿珠,你去沏茶——拿小厅柜子里第三格最小的那罐雨前龙井。” 
  
  慕容皋已近不惑之年,然而双目炯炯有神,英姿笔挺,行动生风,是早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丰采。一贯的仪容整洁,蓄着短须,衬出下巴坚毅的线条。下巴中央微微有一道槽,俗称的“美人窝”,传说中有着这样下巴的男子都很薄情。
  他看见白舜华的四姨太从楼上款款走下来,一件简简单单的秋海棠叶掐金旗袍,然而那一种风姿,却无端让人想起“寒月落芙蕖,楚腰不盈掬”这样的比喻来,走近了,只见一双眼睛璨若星子,盈盈欲流;即使阅人无数如他,也在心底微微惊艳了一下。
  
  子矜只是在宴会上与总统见过几次,可是那都是跟在白舜华后头客气寒暄罢了,并无甚深入的交谈,所以气氛一时就有些冷场。她若有若无地暗示了几次,可是总统先生并不言明所来所为何事,她也就不好再追问。
  慕容皋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却突然问道:“不知白夫人对和约一事、有何看法?”
  她一怔,对方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问问。她想起之前内阁分成两派,白舜华同主和派的意见颇有不同,慕容皋现在这样问,未尝没有几分探口风的意思。斟酌了一下用词答道:“国家大事,我是不太懂的。不过是听了些议论,倒觉着虽然受点委屈,却也不失为权宜之计。”这也是实话,两国开战,拚的是经济是国力,弱势的一方需要时间,需要积蓄力量。只是该退到哪一步,底线在哪里,是尺度问题;她不是军事家,也不知该如何判断。然而屈辱,是身为中国人都会感受到的。东三省如此轻易沦陷,谁的错?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慕容皋点点头:“是,这仗总归是要打的。”但还不是时候。
  闻弦歌而知雅意。子矜微微笑了一下:“有些人性子急些。日子久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前偶有所闻有关白家四姨太的种种美誉,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正要开口,却见一双皎洁素手浅浅探来,蔻绿滚白玉镶边的袖口掩映下,比那手中的钧窑瓷杯还要白皙剔透,莹莹散发出玉一样的光泽。
  “请用茶。”眼前是一张似曾相识的容颜,那娇脆的轮廓,小小的尖下颌,透出枫叶一样的清丽来。
  他的手微微一晃,险些坠了杯子。
  
  “绿珠!”子矜觉得有些异常,轻呵道:“让你倒个茶,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倒叫总统先生笑话……”
  “无妨——白夫人不必客气。”慕容皋放下茶杯,眼角的余光却似乎没有从绿珠身上移开。他看着她,语调很柔和地问了一句:“你叫绿珠?”
  “是。”仿佛感受到他灼灼逼人的注视,那张脸缓缓地低下去,额前的几缕头发碎碎的飘动。
  子矜看看绿珠,她低着头;再看看总统,眼中是让人惊惧的恍惚和温柔。她一懔,心中的狐疑愈甚,却放缓了语气道:“绿珠,你退下吧。”
  
  总统走后,子矜叫来绿珠:“你翠墨姐姐要去静园住几天,你帮她收拾一下衣服。”绿珠应了,正要走,却听见四太太有些冷意的声音:“这身衣服不错,哪儿做的?”她的身子微微一僵,低着头答道:“回太太,是在锦记做的。”
  “是么?怪道我觉着眼熟。”子矜蹙眉,又瞟了一眼面前的人——一袭绿衣如萍,她也一贯爱穿绿衣,可是这料子——这缠枝花萝的质地十分罕见,似乎是多年前流行的式样……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了——依旧正了颜色道:“我问你:让你去倒茶,你换衣服作什么?”语气已颇为严厉。“我、我不小心把茶泼翻了,所以才……”她越说越小声,似是不明白四太太缘何生气。
  “果真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就怕你有了什么别的想头……”说到这里子矜沉吟不语,只暗暗观察她的反应。
  “太太您是说我吗?我听不明白。”却见绿珠惊讶的睁圆了眼,很楚楚无辜的样子,疑心就去了几分。对着她也凶不起来,倒像是自己欺负她。再说绿珠这么单纯,也不像是会动歪心思的人。于是她语气一转道:“听不明白就好——绿珠,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学外边的人,染上什么习性就不好了。”绿珠闻言脸上红了红,一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
  子矜有些无奈:这孩子,连撒慌都不会,明眼人一瞧就瞧出来了。突然想起:这衣料可不就是之前商场里见过的那件?——只不过当时是在许小姐的手里。一时之间,玻璃匣子、绸锻、项链、余安安的照片、许曼丽的脸、总统的眼神……脑海里一一闪过……然而千头万绪的,一时半会儿哪里理的清楚。倒是想起门房的小报告来,她于是想提点一下绿珠:“听说你最近夜里常出去?照说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总是不太安全;——不如有什么事告诉别人一声、或者我派人替你去办,你看可好?”
  “太太,我……”
  子矜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知道今天是问不出究竟来了。绿珠心眼直,问急了也只会说不知道。
  绿珠新近剪了个倒卷荷叶式样的刘海,衬的眼睛愈发的大,一双皓腕凝雪赛霜,当真是“三寸横波回绿水,一双纤手语香弦”——这样美丽清澈的女孩子,总是让人担心的。
  子矜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道:“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可是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太太,”她微微哽咽,泪水濡湿了眼睑。
  
  子矜正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白致远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沉思,眉尖若有若无的蹙着,看得见她挽得整齐的头发、和头发上的紫玉珊瑚钗,从侧后望过去,背影惟其楚楚有致。
  听到脚步声,子矜微微转过头来——他回来得倒是比她预料的要早许多。
  “总统来作什么?”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你会不知道?”
  他似乎也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可是他并没有迁就别人的习惯,揉了揉眉心,坐下来:“为什么我就应该知道?”
  方才会开了一半就丢下一桌的人赶来,这会儿还不知那头怎样了。由于美国政府答应援赠的军火和十二架新型战斗机迟迟没有送过来,军部的人已经急的跳脚了,压力都挤到了军工厂这边,如果全部要靠自己生产,不但数量上来不及,究竟也没有美方的先进。更别提飞机……
  
  子矜虽然不知这些,可是也看的出他有需要烦心的事,所以她也不绕弯子,索性单刀直入:“那我问你:许小姐同余安安是什么关系?”她方才想来想去,觉得许曼丽、余安安、绿珠三人之间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可是还有诸多疑点,比如总统的反应:慕容皋照理是没有见过绿珠的,那么他的眼神就很奇怪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识样貌肖似绿珠的人……至于白致远知不知情?她觉得他知道,不知怎么的,就生出几许莫名的恼意来。
  
  白致远一怔:“你听谁说的?”只有几个人知道余安安的存在,别人只怕都以为她死了。
  
  原来他真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告诉我答案。”
  余安安的事,许曼丽曾经请他保密。说到底是别人的隐私。所以他说:“这事太复杂,你就别管了。”
  她抬起眼睛,神色淡淡的,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绿珠呢?许小姐又为什么要送衣服给绿珠?”
  “什么?”
  于是子矜把今天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又道:“我上次见到许小姐买那种布料,总不会是巧合吧?而且难道你没有发现绿珠和余小姐年轻时候长的非常相像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他倒是没见过余安安以前的样子,他只见过她一次,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她和绿珠很像么?他皱眉不语。
  见白致远的神色很坦然,她相信他的确不知道绿珠和她们的关系。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突然脱口而出道:“难道总统先生以前认识余小姐?”
  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道:“这其中的历害关系……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他已经大概猜到许曼丽的计划了——他就知道她不会放弃的。五爷那边……要阻止她这种愚蠢的行为。
  她一口气堵上来:这种被排除在外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非常的、不爽。(我知道不爽是现代词汇^ ^)“你不说就算了,难道我自己不会查么?”说着站起来要走。
  
  “你去哪里?”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不会是又想找大哥帮你查吧?”幽暗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射出冷芒来。
  子矜一愣,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却提醒了她,当下就瞪了回去:“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解释道:“我只是要上楼休息;再说了,你不爱说,我还不希罕知道呢——就那么紧张你的秘密?”说也奇怪,心里反倒没那么生气了。
  白致远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声音还是冷清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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