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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

晚明-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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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荷也快步跟在身边,走过这段,见左右无人,刘民有停下对莲荷问道:“莲荷姑娘,你好好的女子,若嫁一人家,过平常日子,也是好的,为何却到了这地方。”
    莲荷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她碰到的客人无数,只有刘民有一个人从她的角度为她想过,心中感动,突然有种想对他倾述的冲动,幽幽的回道:“小女就是扬州人,家中本有三兄妹,后来又有了一个弟弟,家里穷,爹妈说小弟来了,没有我的吃的,说给我找了个有饭吃的人家,八岁时我就被卖到了这里,在假母家日日便是做活,到十三四岁,假母就让我接客,到如今也是,只是不知最后又如何,还哪敢奢想那平常日子。”
    莲荷说到后来,已带上呜咽。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是才认识,却让她有一种亲切感,她第一次感到她不是一件货物。
    刘民有听着她的讲述,突觉悲凉,心中欲念全消,他平日听宋闻贤等人所说,这个时代的青楼女子,几乎都是幼年就被卖入勾栏,全然不同于后世的妓女,她们没有任何权力和自由,所有收入都属于鸨母,鸨母只供给她们吃穿,只有一些名妓可以保留客人所给小费,即便是名妓,凑足赎身钱回归自由后,还是要依附男性,如杜十娘这般名妓也是如此,普通妓女年老色衰后,更要被再次转卖。过百姓的平常日子,已是她们最简单而又无法实现的梦。
    这世上如莲荷这样的境遇又何止千万,比起陕西河南易子而食,似乎还不算悲惨,但刘民有心中便如堵住了什么,说不出来,两人便又慢慢前行,一路无话。
    转眼到了莲荷所在的胡同,那胡同口前挂着两个大灯笼,还有十多步远,就有人喊“荷姐儿有客了。”
    里面一声门响,一龟公举着火把出来,带着献媚的笑,对着刘民有低头哈腰的道:“姐夫里边请。”
    刘民有站着没动,龟公奇怪的看着他,其他客人到这里,都是急色鬼般忙着进屋,这人却好。
    刘民有转过身,摸出一个约五两的银锭,放到莲荷手上,对莲荷道“我忽然记起明日还有要事,今日便不去了,你……”
    他本想说一些祝福,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伸手在莲荷肩上拍拍。便要回头。
    莲荷急忙拉住刘民有一只手道“是否小女刚才的话扰了公子雅兴?若公子不喜莲荷,院中还有一二姐妹,莲荷岂可平白受公子恩惠。”焦急之间,眼中又流下泪水,她希望这个人能留下来。
    刘民有摇摇头,此时他心中全无欲念,眼前女子的遭遇,让他觉得如同一个可怜的小妹妹,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和她过夜,他用手帮莲荷搽掉脸上两颗泪珠,说道“我明日真有要事,若以后得空……还会来看你。”说着轻轻推掉莲荷的手,掉头往客栈回去。
    那龟公等刘民有一走,笑脸立马一收,上来一把抓过银两,对莲荷道“既碰着个傻子,白给你银子了,还留他作甚。今日已晚,又有了银子,便当你接过客,若又象昨日般无客,便要将你一顿好打,明日饭也没有。”,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莲荷仿若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呆呆看着刘民有的背影没入黑暗,路上有打灯笼者经过时,又投射出刘民有的身影,明亮之间,脸上又滑下几滴泪珠。
    刘民有一路不敢回头,快步行走,身旁不时有男女相向经过,包括刚才谈笑的三人,一人带着一个女子。
    他走到客栈附近才停下脚步,街上纱灯全灭,前方一个茶铺中透出一点烛光,他心中烦闷,暂时不想回客栈,就在茶铺门外视线不及处站着,那茶铺中蜡烛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三四十个还没等到客人的女子都集中到这里。
    这些女子正拼凑铜板,凑齐之后,跟茶博士又买来一截蜡烛,点燃后众人又坐下,等着看是否还有晚到的客人,若这节蜡烛点完还没有客人,她们便只有回去。
    “闲着无事,瓶儿姐你又给我们唱个曲如何?”一个年轻些的女子笑道“瓶儿姐以前可是秦淮花船出来的,唱得一口好曲。好多富家子都喜欢得紧。还争得打起来。”
    旁边女子纷纷起哄,那瓶儿姐年纪已不轻,透过脸上的沧桑,还可以看到昔日的美人风采。她幽幽回道:“那又有何用,年少时贪你美貌罢了,如今还不是这副模样。”
    开头那女子又说:“今日都这般晚了,我们都无客,想来回去也不免一顿打,听瓶儿姐唱个曲,也不枉了不是。”
    那瓶儿叹口气,只好笑道“那我唱了你们可也要唱。”,众女答应后,瓶儿姐清清嗓子唱起来。
    要分离,除非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官做了吏。
    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歌声悠悠,透着淡淡忧伤,到后来如怨如诉,一曲唱完之时,瓶儿姐的尾音在宁静的夜色中缠绵婉转,门外的刘民有一阵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商税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交换姿势,再来一次。”
    第二日一早,陈新哼着号子,摇头摆尾的回到客栈,在刘民有的房门上使劲拍起来,“起来吃早饭去。”
    刘民有开了门,陈新进去坐了,一边得意的说起昨晚的女子,意犹未尽,刘民有则自己打水洗脸,没跟陈新说及昨晚自己也去过。
    两人等到海狗子回来,出去吃过早饭,就一路往扬州城内走去,在城内草草游览一番,扬州虽在江北,但景色习俗和江南相若,也是同样的繁华;不输于南京。
    陈新等人混到中午,在钟鼓楼汇合了周来福和宋闻贤一行,宋闻贤这次又买了几本书,一停下就念念有词的在一旁看,还不时仰头眯眼的盘算,好像看得还很费劲。周来福上午也只草草转了一下,他还是希望在运河边买门市,陈新想起昨日那个丁丁,带着众人返回钞关,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丁丁。
    陈新请丁丁到了一处茶楼,还有周来福、宋闻贤和刘民有同坐一桌,那丁丁有心投靠,态度比昨日还要恭敬些,看得出其他几人都是心腹,很客气的一一见礼。
    陈新先介绍了一番自己一行,只说是登州来的富商,然后微笑着对丁丁问道:“昨日所说之事,丁兄可思虑好了?”
    “回公子话,小人知道公子是富贵人家,但具体做何事,还请公子指点,若是在下能做的,在下才好答应,否则误了公子事大。”
    陈新道:“丁兄说得不错。”他对周来福点点头。
    周来福对丁丁道:“我家主人打算在此开一商铺,销售南货,还采购一些其他物资,若是丁兄愿来,便作此处掌柜,负责售卖和采购,但银钱由账房管理,每月的工钱可与我谈,除此之外,还有每年按利润的奖金,具体的奖励法子,我这里有章程。”
    “那运河上的运送是如何?”
    “初始阶段都不由咱们管,南货自有人运来,若是客商来买,便由他们自行负责运送。”
    丁丁听了,低头想了一阵,对周来福问道:“如此倒可,不过我久在此处,有些船东也识得,若他们有难处,小人也可帮他们联络。”
    周来福对丁丁还不太了解,正好顺着这话问道:“自然更好,丁兄有这些路子,在此处原本可是做的牙行?”
    丁丁点头道:“正是。”他说着拿出一个帖子给周来福看,周来福看后递给陈新。
    陈新翻了一下笑道:“原来丁兄是拿了牙贴的。”
    刘民有在天津时多半是直接销售,运河上的生意都是邓柯山在跑,对这些运河牙行不算太了解,接过看了问道:“请教一下丁兄,扬州售卖是否都要通过牙行?”
    丁丁拱手道:“不敢当请教二字,按扬州府此处的行规,凡鱼盐豆谷,车船骡马,非经纪关说则不得起行,此外各行购销,缴纳商税,也皆是由牙行申报。”
    陈新微微动容,这牙行岂非成了税务局的协管,问道:“不瞒丁兄,我等生意原本在北边,有人照拂,无人敢来说商税一事,但扬州此处初创,便请丁兄细细说说牙行之事。”
    “陈公子下问,小人自然言无不尽,牙行分官牙和私牙,官牙亦有贴,多是些官吏的亲眷之流,小人这般的便是私牙,扬州、仪真、瓜州皆是上千之多,牙贴每年一换,交贴银五钱。”
    丁丁继续道:“牙行最多的事,便是帮着客商买进卖出,从中收些佣金,还有便是按货品核算商税,报与上官照查,但现今多隐瞒不报,税银由牙行与客商协商分润。”
    陈新在大明是从来没交过税的人,他一到威海便有背景,杨云浓连田赋都收不到,别说商税了,后来周洪谟设卡收过,但是基本属于收买路钱的类型。他一直想以后在辖区征收工商税银,此时听到丁丁说及,不由问道:“光凭牙行就能吃下?”
    丁丁恭敬的道:“自然不行,牙行的银子要与府县各官分润,多半是入了这些大人的口袋,一些大的牙行年入巨万,小人这样的,一年也要交上数十两,有些月份交少了,上官便不喜,扬言明年的牙贴不发,所以有时没有生意,也得自己贴银子交上。这些是私下的,明面上每年还需交牙税。”
    陈新笑道:“听起来也不算少嘛。”
    宋闻贤插话道:“正好我上次在京师听过此事,北通州一年的牙税有四千余两,若是如此算来,天下这许多州县,一年的牙税至少有五六十万两。”
    丁丁道:“定然有的。”
    刘民有惊奇道:“这是田赋之外的,为何朝廷老是拖欠咱……老是没银子?”
    “刘公子不知,这些牙税都是留存,不在起运之中。”
    陈新拍拍手,对刘民有低声道:“就是地税。”刘民有点点头,这大明的商税并非没收,听这个丁丁这样说来,至少在运河沿线收得还不少,只不过都通过这些牙行进了各位大人的腰包,其他地方的陆路运输税卡更多,该收不该收的都要去设卡,就如周洪谟在文登时候干的,所以地方上能搞商业的都是些缙绅和官员,普通的人只能做做担郎和零售,不然路上这些卡子就能让他破产。
    运河上一年南来北往商船无数,既然有商税的大旗,下面就有可运作的空间,难怪周洪谟拼了老命也要去争临清参将,估计好处也是不少的。
    周来福听了,觉得用本地人这招不错,否则光是这个牙行便难以应付,他想起昨日船东说去钞关交税,又问道:“那钞关税又是如何缴纳?”
    宋闻贤代答道:“钞关并非商税,钞关税都是要交京师的,却不是有多少收多少,每年户部先下一个定额,分到七个钞关,若是年底没收齐,便考绩不合格,万历年间或二十万,或四十万不定,现今已经是定在四十万上下,至于每船详细如何查收我却不知了。”
    丁丁补充道:“先生说的是,那是钞关税船东交的,也不是按货给银,皆因船上难以腾挪,无法查验货品多少和价值,是以不税其货,皆以船料收钞关银,按漕船梁头广窄为准,以每五尺计银一次,多者不算。”
    陈新点点头,经这丁丁一说,他对运河生态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运河商税大多进了官吏和牙行腰包,客商也有好处,因为他自己也能少交些,唯一吃亏的就是朝廷,但朝廷似乎从来没把吃了亏的觉悟。
    陈新对丁丁道:“丁兄说得清楚,方才周掌柜已经把咱们的生意说了,不知丁兄是否拿定主意?”
    丁丁忙道:“多谢陈公子看得起小人,若有商铺,又有商路,自然比小人这般做个不入流的牙行要好,小人愿到公子手下效力。”
    陈新笑道:“如此甚好,你的月钱和奖金你和周掌柜谈,以后你自己的牙贴银和牙税,都由铺中出,你便安心给我做事,扬州此地通衢大镇,你把这里做好了,以后本官还有大用。”
    明确了丁丁要投靠后,陈新便自称本官,算是告诉丁丁自己的背景,丁丁一听赶紧下跪道:“小人一定为东家认真做事。”
    陈新对周来福道:“你和丁掌柜今日下午就在附近找门市,要尽快定下来,我最多给你一日时间,咱们还要去临清,咱们店中的章程,你也要与丁掌柜说透。”
    周来福连忙答应,叫过自己那个帮手,这个是衣店培养的账房,毕竟丁丁不知底,银钱都是由自己人管着,而这人的家眷则全部在威海,算是变相的人质。三人结伴走出茶铺,丁丁长期在钞关附近厮混,对街道和门市都十分熟悉,有他带路就好找许多。
    陈新几人继续在茶铺中喝茶,宋闻贤有些担忧的问道:“扬州此处离文登太远,属下觉着还是布个虚着,不要变为实着。”
    刘民有同意道:“就是虚着,投入不算太大,不过此处离南京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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