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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节

唐骑-第5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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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迈闻言一拍几案,将忙桌酒菜全迸飞了,卢纪成吃了一惊,张迈怒道:“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狗屁话!”

他竟然在这等外交场合上爆粗口,张毅也不禁有些汗颜,范质魏仁浦亦觉得不妥,张迈指着卢纪成骂道:“孟昶年少无知,也就算了,可不是还有赵季良王处回辅佐么?他们也老糊涂了不成?”

卢纪成老脸一阵抽动,心想:“人道张迈自西征之后跋扈异常,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凉蜀同盟,虽然有张兄孟弟之名,但那也是张迈年纪较大之故,两国论交并没有分大小,张迈竟然在外交宴会上,当着蜀国使者的面指责孟昶年少无知,这可是十分失礼的事情了。

杨定国见状,忙对卢纪成道:“那石敬瑭卖国求荣,割疆裂土,致使国家金瓯有缺,此事人神共愤,我张元帅对此獠深恶痛绝,闻名便生无名怒火,一时失言之处,还请贵使不要见怪。”

又对张迈道:“元帅,蜀国与我乃兄弟之邦,就算孟国主的建议有逆耳之处,我等也应该听完了再作应对。”

张迈道:“那还有什么好听的?左右不过是收了石敬瑭的贿赂!所以就不顾国家大义了。什么国家大事无私仇,石敬瑭杀了李从珂,那也就算了,但他竟公然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这样的卖国行径,是私仇么?什么体念好生之德,什么让百姓过几年安生日子,全他娘的都是借口!我看此事若成,汉中东部,只怕就会有一些州县要从石敬瑭处,改划到孟昶囊中了!”

卢纪成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却马上镇定下来,道:“元帅此言,太也欺人!我主乃是为天下百姓之故来作这一番和事佬,实希望关陇罢兵,自此三家同好,永为友邦,如此岂非美事?元帅不纳也就是了,却出此咄咄逼迫人之言,作此无状辱人之词,莫非真当我蜀无人了么?蜀国虽小,但自有山川之固,兵将虽寡,却还有御敌之勇,两国交好时,我蜀有蜀锦为献,元帅若欲动怒,我蜀亦有巴刀为御,蜀人虽然斯文,却亦不怕西凉骑兵之横!”

杨定国忙要打圆场时,张迈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向我宣战么?还是准备给埋伏在陇西南部的几万大军找一个开打的借口?”

卢纪成起身拂袖道:“元帅这是什么话!我主好心派遣臣下前来,元帅却将我主的一片好心当成什么了!”

张迈悠悠道:“当成什么?我估摸着,孟昶大概是年纪渐大,变文听得多了,便真以为自己也能与我一般纵横沙场、逐鹿天下了。嘿,你不妨回去告诉他,我认他这个弟弟,是看在他还算老实,又无过错,所以才给他好日子过,但他若敢勾结国贼石敬瑭,那就等于间接勾结契丹,也就是与卖国贼同是一伙!对于卖国之徒,我可从来不会手软!什么山川之固,什么御敌之勇,在我看来就是太久没事干脖子痒痒,找死了!”

这段话说将出来,满殿文武无不脸色大变,卢纪成更是气得大怒道:“张元帅,这话,可是你说的!”

杨定国赶紧咳嗽了一声,道:“元帅,你醉了。”向马小春使了个眼色,马小春只作不知。

张迈笑道:“我醉了?我酒都没喝两杯,哪里会醉?”对卢纪成道:“你大可将我的这几句话,转达给孟昶,好好劝劝你家主公,在家玩玩蟋蟀也就算了,真长大了就玩女人去!蜀国文士众多,诗文做得也好,就让他吟诗作对去!别跑到关陇来瞎掺和,逐鹿的事情,不适合他!”

卢纪成气得全身发抖,在拂袍袖,大怒而去。

杨定国一张老脸也十分难看,忍不住道:“元帅!蜀国使者的言语,就算再怎么不合你意,但看在多年交好的份上,咱们也不该这样对待他们啊。”

张迈冷冷道:“多年与他交好,是看他还算懂事。现在变得不懂事了,做哥哥的自然要教训他一番,这有什么不对?石敬瑭卖国求荣,我恨不得马上就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孟昶却不分是非,与勾结外敌的卖国贼沆瀣一气!我只是口头骂骂,已经算轻了!我什么都可以妥协,唯有在这大是大非的原则上不能妥协!”

“这!”杨定国一时语塞,又因在这等场合多有外人,议论不得机密要事,长叹一声,也退去了。

第二天一早,卢纪成便匆匆离去,凉州城内听到消息不免议论纷纷,许多商人都暗中叹息,以为元帅变了。

郭汾听到了风声,来对张迈道:“夫君,自你东归之后,我一直没过问军政之事了,不过看你最近几个月来,听说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张迈笑道:“打仗治国,哪里可能不得罪人 ?'…'那些身居高位、左右逢源的好好先生,害死的人才多!”

郭汾道:“虽然如此,但民心民意,总要顾及的。”

张迈冷笑道:“民心民意?我看是商心贾意吧。我也有派人往乡间打听,那些屯田的军汉,那是垦殖的农夫,可都见不得石敬瑭窃据中原,为了自己当皇帝连国家都卖了,田间一提起来,农夫们个个都骂,军中一说到此事,个个恨不得马上打到燕云去收复故土、解放同胞!只是中下层的士兵百姓,心中虽有是非,却没人替他们代言,那些大商贾却有大把的钱财来买通御史官员,甚至影响到国老、重臣!乃至诸将!所以凉州上下,听见的就都是他们的声音!人啊,生活过得越好,耳根子就越软了!”

郭汾道:“虽然如此,但士农工商,都是民。难道只听农夫的,就完全不顾商贾了不成?”

张迈笑道:“我若不顾及他们,这回早打过去了!就是要让他们再发一会财,所以才没动手。但我也不能因为照顾他们发财,就忘了大是大非,忘了国家完整,忘了真正的百姓福祉!眼前勉强维持稳定换来的小利是假福祉,激荡之后千百年的大发展,才是真福祉!”

郭汾慌忙道:“妾身是担心夫君得罪的人太多,四面树敌,那时候会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张迈道:“蜀国不足为患,孟昶不是沙场搏杀出来的皇帝,而是个奶娘喂大的少年,没打过仗就手痒想试试,真打起来他得尿裤子!石敬瑭看似位置越坐越稳,其实也就是用浆糊糊起来的铁架子,看起来坚固,但只要找到驳接点,一战他就垮了!而我的背后则有上百万的军心民心与我一体,这不是几句议论能动摇的!我唯一没有把握的,只有契丹!耶律德光不算昏君,契丹又合族同心!我在轮台打败了他一次,套南又打败了他一次,却还是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郭汾道:“契丹一族从中唐以来势力渐长,自耶律阿保机开国之后更是蒸蒸日上,要打败他们,也不是三年五载的事情。至于要铲除他们,或许还需要一代人、两代人的努力!”

“一代人两代人!哪里等得了那么久!”张迈道:“现在石敬瑭已经将燕云割给了契丹,每多过一日,契丹人在燕云的统治就会稳固一日,越是往后迁延,事情就会变得越加棘手,若真的等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让契丹人在燕云站稳了脚跟,那时候我再要收复燕云就更难了,燕云不复,漠南就无法平定,漠南不定,漠北东胡就永远是悬在咱们子孙头顶上的一把刀!这才是国家的千年大患!”

郭汾听得动容,张迈又道:“可笑凉州满城商贾,人人计算的只是口袋里那点蝇头小利,有谁会去想到那么远?燕云、东胡,有没有在不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关系!但他们不想的事情,我却要想!他们没兴趣做的事情,我却得做!就算是冒一冒险,我也要咬紧牙关将此事给办了!现在是我军上下士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能打血战、苦战、死战的时候,过了这个阶段,我再想组织起一支能长驱万里的军队就难了!现在的外部时机确实有些不利的地方,但内部好不容易形成的这股力量却一定要用好!就算是要冒一冒险,我也认了!”

就在这时,马小春来报:“唐仁孝将军到!”

郭汾微微一惊:“唐仁孝?他不是在宁远么?”

“我将他调来了!”张迈道:“西方已定,暂时不需要打大仗,你哥哥又在康居坐镇,乱不了。疏勒是我们的老巢,更加不怕。因此有些人马,在郭洛手底下闲着也是闲着。”

郭汾惊道:“你连那里的兵力都调过来了?”

张迈道:“现在且休动手!让那些想吵闹的人吵闹去吧!待得秋收之后,那时军粮全足,而且商人们考虑大雪封山,也都要开始罢市以等来春。在秋收之后、大雪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不打则已,这一打,就要惊天动地,就要席卷万里,就要直捣黄龙!汾儿,你看着吧,只要上天还肯顾念汉家运势,还肯给我最后一点运气,那我们的大旗,将会在那一两个月内,插遍胡汉苍穹!”

第182章 战争的理由(三)

曹元忠到凉州一行,见了桑维翰后带来了一个震撼的秘密消息:石敬瑭希望与天策军议和,如果张迈答应,他可以用非公开的方式,将传国玉玺转让给张迈。

传国玉玺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能公开的,当时在凉州听到这个消息的,只有张迈、杨定国、郑渭、薛复、张毅、鲁嘉陵、曹元忠、魏仁浦和范质。诸人之中,郑渭和薛复对传国玉玺都没什么感觉,但其他人却都心头剧震。这个象征这中原帝国最高威权的玉玺,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魔力,虽然,光靠玉玺本身并不足以号令天下,但自秦以降却已经形成了一种传统:得天下者必得玉玺,否则便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如东晋南渡,在建康即位时因为没有玉玺,因此便被人称为白板天子。天策军僻处西凉,如果能够得到玉玺,那么对于提高天策军在中原士人中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就是普通百姓,可能也会因此而认为张迈是“天命所归”。

“元帅,此事行得!”张毅先出列来,道:“如今石晋无隙,民心思安,此时乃是议和之良机,若能得三五年时间休养生息,那时我军财力兵力都可再上一个台阶。就算没有玉玺,也应该考虑议和,现在石敬瑭还送个玉玺来,我们何乐而不收之?”

张迈道:“你认为,现在应该议和?”

张毅道:“是,兵也好,民也好,现在都该休养生息,如果在这等情况下还要打仗,只怕会失天下之望。”

张迈道:“其他人呢?你们的看法如何?”

郑渭闭紧了嘴巴,没有开口的意思,鲁嘉陵道:“中原士民,如今确实心存疑虑,如果此时进兵,他们未必会真心欢迎。一战克胜最好,但如果占据有所拖延,只怕他们就会变心。”

曹元忠道:“张鲁二位所言极是。如今局势,宜和不宜战,如果硬要开战,蜀国只怕也会有反应。若他们袭我之后,导致进兵不顺,那时候攻取关中未能成功,反为天下所笑。”

张迈又问魏仁浦和范质道:“你们怎么看?”

魏仁浦和范质对望一眼,两人并不赞成此时出兵,但两人揣摩张迈之意,实怕他最后一意孤行,那时候张迈身边便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处理文政参谋的人,免得发生像刘备东征而法正病死、孔明冷落的局面,因此两人事前早已商议好,将立场故意分开。

魏仁浦出列道:“臣亦以为,此时非动兵之良机。”

张迈哼了一声,问范质:“你呢?”

范质道:“若就常理,此时非进兵良机,但元帅非常人也,龙骧之行,非臣所能蠡测。”

曹元忠暗中骂了他一句拍马屁,张迈又问薛复,薛复道:“一旦东征,蜀国有六成机会会扯我们的后腿,契丹有九成可能会介入,眼下西凉之兵,尚不足以同时打败契丹、石晋、孟蜀三国。”

张迈哼了一声,杨定国道:“元帅明察,如今诸臣所进,皆是忠言,若元帅能顺从诸臣诸将之情,议和以纳传国玉玺,不但我军境内势必士气大振,且中原士子,也都将知道元帅之志,意在天下也。”

曹元忠道:“国老所言甚是!石敬瑭虽然有篡逆之名,但他篡的是李从珂,不是我们。李从珂和元帅虽然有兄弟之名,但天下人却都知道当初与李从珂结盟对我们来说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结盟的对象,其实不是李从珂,而是洛阳的主君——当日我们的部队开到凉州的时候,坐在洛阳宝座上的人是李从珂也罢,张从珂也好,我们都会与之结盟,现在洛阳的宝座上换了一个人,我们也就不妨换一个结盟的对象。”

这一段话功利味道十足,如果在公开场合曹元忠是不敢说的,现在只有数人议事,他这番话说将出来,魏仁浦范质张毅无不摇头,但魏仁浦心中却也知道曹元忠这一番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魏仁浦道:“曹将军这话,虽然太过一针见血,不过实情也确实如此。李从珂并非明君,虽然姓李却不是大唐正统,他被别人取代,其实与我们干系不大,中原士民,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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